“祖宗,别缠着我了。”叶温臣扶额,往后撤了一步,和她保持距离:“别的事都有商量的余地,唯独买手机这事,不行。”
她上前一步,死死地拽住叶温臣的衣角,软磨硬泡道:“求你了小叔……小叔你最好了。”
叶温臣扒开她的手,叹气道:“我要是给你买了,你是满足了,到时候你妈跟你爸告状,训我怎么办?”
与她同龄的几个同学已经有属于自己的手机了,可阮媛媛软硬不吃,说什么也不许她在初中前用手机。
这个家里,也就小叔叶温臣最好说话。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叔身上,只能整日地纠缠他,妄图磨软叶温臣的心。
她知道叶温臣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害怕叶濯青的训斥,“小叔,你都这么大了,我爸他肯定不会揍你的。”
她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小叔都上大学了。
叶濯青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丝毫不顾及小叔的面子。
很久很久以前,在她只有五岁的时候,她曾见过叶濯青用皮带斥责顽皮的小叔。
小叔每回都疼的嗷嗷叫,久而久之,他见叶濯青比见到亲妈还要害怕,也不敢再惹是生非了。
叶温臣听出她话中隐射了当年的狼狈事,又羞又恼,尤其是在她这个小辈面前,尊严全无。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啊!我可不是怕他,这是兄友弟恭,懂不懂?”
叶阮曦撇了撇嘴,任他舌灿莲花,也没办法在她这里挽尊,“就是……怂嘛。”
“什么怂?这叫气度!你个小辈,别来管我们大人的事。”叶温臣捏了捏她的脸颊,敛唇,故作姿态道。
叶阮曦侧脸,扒开他的手:“你要是给我买部手机,我就承认你是叶家最有种的男人。”
“不是,你从哪学来的这些……”叶温臣轻拍了下她的脑袋,“你突然要手机做什么?以前给你手机,你都不玩。”
叶温臣刚有手机的时候,经常在她面前玩切西瓜、消方块之类的小游戏,也大方地向她提出过邀请。
但那时的她,觉得这些游戏好无聊。远远没有画画、翻花绳、转魔方有意思。
对于叶温臣而言,手机最大的用处就是来玩的,阮媛媛也是这样认为的。
他们觉得手机很容易上瘾,所以说什么也不会给她配备。
谁说手机只能用来玩游戏了?
她想要手机,就只是想使用它的联络功能。
叶阮曦不想放弃,决定再挣扎一次:“小叔,你偷偷给我买,我再偷偷藏起来,不让我妈他们知道,怎么样?”
叶温臣想都没想,就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不行。东窗事发后,后果更严重。”
她没辙了,决定实话实说:“小叔,我又不会上瘾,我不玩它,只是用它打电话,发信息而已。”
“你不玩手机?”叶温臣摇了摇头,“我不信。研发手机,就是为了给人娱乐放松的。”
无论她怎么解释,都像是在对牛弹琴。在叶温臣的刻板印象里,手机就是用来玩的。
再这样无效交流下去,只能是浪费时间。
她闭了闭眼,而后绷着一张稚嫩的小脸,冷声回道:“行,我玩手机。”
叶温臣点了点头,挂着一副洞悉了一切、心领神会的表情:“早说嘛。”而后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了过来:“小叔给你玩会儿?”
“不要。”她没接,薄唇紧抿成直线,微微下垂:“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
她问得很认真。
叶温臣头一次见她在一件事上如此执着,有些惊诧,他认真想了一下,答:“如果下学期期末,你能考到年级前十的话,我帮你争取一下。”
叶阮曦上的是澄江市有名的私立小学,无论是学习环境还是整体师资都是一流的。
她很聪明,之前季南浔教过她不少高年级的奥数题,至多三遍,她就懂了。
只是她对学习的事一直都不怎么上心,勉勉强强、糊弄完老师交代的作业,已经是她对学习最大的尊重了。
故而,她的成绩始终处在普通班的中等偏上的水平,在年级五六十名之间波动。
老师自知道她要考美术附中后,便不怎么关心她的学习状况了,甚至对她不交作业的事情,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从年级五六十考到年级前十,这对从前的叶阮曦而言,纯属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己找事。
可这一回,她想试一试。
叶阮曦深思熟虑了半晌。
就在叶温臣以为她要知难而退的时候,她抬眸,望向叶温臣的眼睛。
以她从未有过的郑重口吻,立下了誓约。
“叶阮曦如果考到了年级前十,叶温臣必须兑现诺言,买下一部手机。”
她顿了下,似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否则,叶温臣这辈子讨不到老婆!”
叶温臣:“……?”
他没料到她会同意,本来只是想让她知难而退的,不过,他也不相信——
不相信能混一天是一天的小侄女能有头悬梁锥刺股、奋发图志的雄心毅力。
他扫了她一眼,打着哈欠道:“行。”
—
从前那个不学无术,每日只想着多吃点零食、多补点觉的叶阮曦转性了。
即便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但事实就是如此。
每天铃声一响,她就准点起床,准时在家吃完早饭,然后准时去到学校。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师每日在群里通报默写情况的时候,叶阮曦的名字从批评一栏转移到了表扬栏。
她莫名其妙地长大了。
上数学课的时候,她不再看闲书,也不会撑着腮发呆,只想着再专注一点,让自己不会的题再少一点。
从前不喜欢列计划、做倒计时的她,破天荒地给自己做了一个倒计时表。
每一次测验,她都记录下自己的成绩,每进步一名,她就在表上画一颗红心。
起初,叶温臣以为她这种情况是“间歇性醒悟”的表现,他也曾有过这个阶段。
人会在某一刻突然为自己的碌碌无为而感到可耻,于是下定决心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刚开始的时候,满腔热忱,但到热忱渐渐消散的时候,人本能的惰性就显现出来了,最终回归好逸恶劳状态。
他以为,叶阮曦的奋发只是一时的,用不了多久,她会主动放弃。
叶温臣为了证明自己的判断,故意凑到她跟前,煽风道:“国庆假期我们要去京南玩哦……你真的不去吗?”
“小叔听说,那里有好多好吃的……而且这个季节,那里的枫叶超好看,很出片。”
叶阮曦按了下圆珠笔,视线始终凝聚在面前的奥数题上,懒得搭理他。
叶温臣不甘心,继续煽风道:“错过这次,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真的好可惜。”
她手里的圆珠笔顿了一下,在题上点了一个微小的黑点。
叶阮曦侧眸,望着叶温臣,不耐道:“说完没有?你吵到我学习了。”
叶温臣错愕了一瞬,悻悻地走开了。
叶温臣走开后,她合上了奥数题。
她打开桌上的糖盒,盯着满盒的碎金色糖纸,她愣了神。
糖盒里的水果糖后来被她吃完了,只剩下满盒的碎金色糖纸。
以前,她没有收藏糖纸的习惯,也不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用这种糖纸叠千纸鹤。
但这一回,她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张糖纸收回到糖盒里。
似乎这样,这盒吃完了的水果糖又重回完整了,一如当初未开封的时候。
她吃的第一颗水果糖是草莓味的。
是季南浔在她第二次喝完抗敏药的时候,亲手递给她的。
很奇怪。
过往的许多年来,她吃过许许多多的糖果,但没有一次记忆,是如那颗草莓糖一样清晰而深刻的。
或许她喜欢的不是草莓糖,
而是……他给的草莓糖。
自从那次分别以后,她再没见过季南浔。
只是偶尔从叶菁柔的口中听到过他的名字,他和叶菁柔又分在同一个班了,他的成绩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让人望尘莫及。
下一次,会是什么时候?
下一次见到季南浔,会是什么时候。
总要一步步来吧,先从同一个初中开始吧。
叶阮曦歪头,问:“姐,如果我想上你那个初中,我要考到多少分呀?”
叶菁柔:“三科满分300的情况下,290分左右稳一点。”
满分300,要考到290。
叶阮曦捏了捏糖纸,懊恼地垂下头。
比她多了五年的起跑线也就算了,但他为什么初中、高中又在超速前进。
叶温臣听见她们的谈话,忍不住插话道:“小曦曦,现在还是白天,你怎么就做起梦来了呢?”
“听小叔一句劝,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小叔当时上的也不是重高,不也考上大学了嘛……”
叶阮曦朝叶温臣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和你这种、没追求的,不一样。”
她把手里的糖纸塞回到糖盒里。
不止如此,她将自己的暗自许下的愿想也塞进了糖盒里。
她要和他上同一所初中、同一所高中,将来也会是同一所大学。
她要追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