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咬痕

夜色深了,外面的病房逐一熄灯。

江忱从外面拿了一张折叠躺椅进来,关了灯,病房一下就陷入了黑暗,只能看见窗外漫进朦胧的城市灯火。

叶眠靠着枕头,也许是这两天睡得多了,此刻她的脑袋偶尔眩晕,也还是睡不着。

听着隔壁床位有属于另一个人的浅浅呼吸声,叶眠的心跳就没慢下来过。

她一个人独惯了,很少有跟人同房间睡觉的时候。

这种感觉很奇妙,酝酿了好一会儿的睡意,意识越发清醒,口也变得干燥。

她微微翻了个身,透着淡淡的光能看见少年的轮廓。

江忱一动不动。

好像格外缺少睡觉的时间。

桌上放着两个杯子,她趴着身子小心翼翼地伸手,在桌子边摸索着。

在这个时候,指尖忽然摸到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夜灯闻声被打开。

借着光亮叶眠一看,江忱已经睁开了那双桃花眼。

他一只手按在窗边的开关上。

另一只手原本是搭在额前遮光。

现在却被她轻轻地握着。

!!!

沉默两秒,叶眠立马缩回了手,小声歉疚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忽略掉她的道歉,江忱转过头与叶眠平视,每个咬字都因为睡意变得慵懒低哑,“怎么了?拿什么呢?”

叶眠看了眼桌上的水杯,“我想喝水。”

江忱坐起身子,修长白皙的指尖勾起水杯,把把手那一端递给叶眠,无奈笑道:“想喝水就跟我说。”

叶眠吸了吸鼻子,抱着水杯喝了一口后,乖巧点头,“知道了。”

她还不是因为,不想吵醒他吗。

江忱耐心等着她喝完,接过她的水杯放在桌旁,才重新关上夜灯。

“晚了,快睡吧。”

清冷的声音带着温和的腔调,两人距离太近,叶眠恍惚间觉得江忱的声音像在耳语。

她用手把被子上拉,盖住嘴巴和鼻尖,只留一双灵动的杏儿眼看着天花板,轻轻回应道:“嗯,睡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睡意也终于来了,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呼吸均匀沉缓。

不知道夜晚过去多久,清晨的迷雾打的人身上寒冷,城市上方渐渐展露天光,还不足以照亮建筑。

江忱来到医院楼下,沿途有很多卖早点的上铺都已经开了门,各式各样的本地餐点散发着热腾腾的香味。

他从早餐店里买了一份粥店,又加了一罐牛奶和鸡蛋,才转身上楼。

病房里还是昏暗的,少女脸上贴着头发丝睡得香甜,他把早餐放在桌子上。

然后俯身把少女踢至腰身的被子拉好,动作很轻,又把少女昨天塞给他的红包轻轻夹在她的手机壳后面。

做完这一切,他稀碎的眼眸里才散着笑意,无视掉胃里灼烧式的疼痛,走出了医院。

五一,是所有学生放假的时间。

江忱走到一栋公寓房门前,摁下门铃。

秋风在早晨格外张狂,萧瑟中已经带上初冬的亮度。

他等了五分钟,有人打开了门禁,他才踱步走上去。

二楼,一户人家的女主人已经开着门等他了,看见他上楼,点点头让他进来,然后拿出拖鞋给他换上。

他换上拖鞋,跟着女主人走进书房。

这个公寓非常大,是个很大的平层,家具摆设都温馨,四处透着一股小资的味道。

里面坐着一个小男孩,正在玩一架飞机模型。

女主人轻轻跟江忱说道:“小江,麻烦你了,你也知道你前两天没来,我儿子这两天都没写作业,按照我们之前说的,这是你的责任。”

江忱眸光平静,面无表情的点头。

女主人又说:“你也知道,你现在还是学生,我们肯要你做家教,也是因为你的成绩好,工资方面我们不亏待你,但是下次再这样可不行。”

里面的小男童听见动静,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眼看见是来教课的老师,立马就放开嗓子哭了,“哇——!”

女主人慌忙跑过去抱住了他,“怎么了乖乖?怎么哭了?”

小男童把脸埋进女主人的肩头,“妈妈,我不想读书,我想玩玩具。”

边哭着,边扯着妈妈的衣服,使劲嘟嘴,模样看上去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女人也心疼啊,但她也是为了儿子着想,忍住想叫江忱走的冲动,扒开儿子的手,“怎么能不读书呢,不读书以后怎么能变成优秀的人呢?”

但小男孩嘴巴一撅,她又实在是于心不忍,跪在地上轻声哄了好几句,才起身。

小男孩不高兴了。

平时就是家里的小霸王,见妈妈不答应自己的要求,气鼓鼓的拿起金属飞机模型,就要往妈妈脑袋上砸。

江忱看着这一幕,抓住了小男孩的手。

小男孩扭动着身子,反口就往江忱的手臂上咬去,眼睛里是无知的凶光。

小孩子换牙期间,一排牙齿掉得像锯齿。

看上去滑稽。

也是这种牙口,咬得人最痛。

“小宝,不行,这是老师。”

女主人慌了,忙上前拉开儿子,又托起儿子的下巴仔细的看了看,好在胖嘟嘟的小脸没有受伤。

松了口气,才歉疚的看着受害人江忱。

少年就站在那里,手臂上不规则的牙印泛着血光,没几秒就形成一道血柱,肯定痛死了。

见他仍旧是表情淡淡的,不像生气的样子,女人从包里拿出二百块钱,“不好意思了,小江,这钱你拿着,千万别跟小孩一般见识,他是个孩子,他不懂的。”

自己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不过了,调皮捣蛋气走了多少老师,以至于名声都不好了,没人再愿意来。

她也是没有办法,才挑了个江忱这个年龄的,成绩又好,没爹妈,又缺钱,不能轻易离开。

江忱收了钱,依旧一言不发。

洗了手后,拎起小宝的书包,拿出了里面的课本,腔调十分寡淡,“来写作业吧。”

小宝也是个典型的窝里横,小小的年纪被娇惯的无法无天,硬是不肯过去,爬在地板上耍赖。

课程进行不下去了,女主人没办法,只能强行出去,把屋子反锁起来。

小宝哭声戛然而止,看着抛下自己离开的妈妈,手掌重重拍打在地板上。

江忱也不哄他,就这么静静看着他表演。

愣是敲敲打打十几分钟后。

他自己觉得没意思了,才爬起来来到江忱身边,写起了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