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高门难嫁(二)

“诸位听客,其实今天这出故事,亦有些门道。”说书人青衣束发,卖了个关子晃悠悠道,“那女子名唤茹娘,后做了个女夫子,退居崇州,易名换姓,曾与我讲过她往年之经历。不过年代尚近,经在下整理改编,私拟了一个回目,便叫作‘高门难嫁’,聊为诸位瞧瞧这些小女子情态,以供喷饭。”

“又说咱们崇州人杰地灵,文教昌盛。唱戏说书的不可计数,不日便探听得京城萧氏覆灭始末,敷演成一曲‘萧郎记’,具道萧公子与花魁的艳情史来,节奏爽快,曲调鲜明,在街角传唱。”

“茹娘一手绣工精湛,又有端丽容貌,贤良谈吐,很快便在一处手工作坊中落了脚,坊中娘子欺她初来乍到,活计没少做,工钱却克扣不少。而那茹娘本是爵爷府里出来的少奶奶,比上不足,沦落下流,怎也受不得这气。隐忍两个月,又起了自怨自艾的心思。白日没有闲话,只是夜间挑灯,执起手绷来,便思及那死鬼相公,既恨又爱,郁结于心。又觉得委屈大了,再也不是昔日小吏之女,心中亦存有高傲之意,很快便与老板娘子闹翻。”

“坊中绣娘本见她像个吃苦耐劳的模样,又听闻丈夫早死,生出一份惺惺相惜的心思。现如今见她折腾起小姐脾气,个个躲得远远的,只默默觑眼茹娘一回,再不敢多说话。只有门房上采办的管事爱她容貌,不忍她流落,将茹娘介绍进了当红的戏班台子,跑些杂活。这茹娘自度身份,然碍于生计,与管事道了谢,不日便上门做活去了。”

“只是这茹娘性情坚韧,虽有一段失败婚姻事,照寻常女子看来,定要守满半辈子寡才算遵从妇道。而她一见管事相助,心头情情爱爱便又开始活络,娇羞不胜言,却因眼界开阔了,颇有些眼高手低的苗头。”

“不料进入戏班后,茹娘又惹起了风波,如她所希冀般,与男色有些牵连。”

“原来那出‘萧郎记’正是戏班主打的戏文,为搏噱头,难免糟污了萧公子名声,硬把他三分风流曲解成七分下流,而把那魁首六分矫性描摹成四分清高。茹娘不知尚可,一听全是些颠倒黑白、假模假样。看客不知,哪怕那萧公子再是不端,也是茹娘相公;而茹娘再是厌他多情,终有一番甜言蜜语、欢喜爱恋叫她心动。”

“唬!愤恨冲昏茹娘头脑,她当即冲上前去,扇了唱戏者一巴掌,口中胡咧咧大骂:‘烂货!瞎讲!’待神智清醒,茹娘也就被扔出了戏班,孤孤零零不知所往、不知所措。”

“适逢青天白日,忽降暴雨,行人避让,刺鼻之烟尘味飘散满街。茹娘一身脏乱,墨发披散,感念遭遇凄苦,却是家败后头回哭泣。她不住抽噎,随即落泪,尔后涕泪满面,伏到在街道路面,呜呜咽咽直至耗尽气力。”

“此时,一双墨皂靴子出现在茹娘红肿眼前。她抬眼望去,却是一个身着华服的高大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