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郁剑依旧没有在狂风之中看到他想要见到的场景。
庞大的漩涡足足卷了两个时辰。只有郁剑站在距离那漩涡最近的地方,用灵力稳固自身不让自己被卷入。他被吹得双眼都无法睁开,飞沙走石将他面前的景象模糊成了一片。
风势渐渐小了。依旧什么也没有出现。郁剑感到自己的心都凉了下来。
他的犹豫在此时终于变作了决定。他松开自己灵力的钳制,向前踏了一脚。一只手忽然从后抓住了他的手腕。郁剑看都不用看就知道那是谁。他恼怒地猛甩手臂,却没能将对方甩开。眼看着风势渐小,郁剑大吼道:“你究竟要干什么?!”
“别去!”姬灵茭在喊出的时候自己也楞了。郁剑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声说:“为什么?”
这一次他甩脱了姬灵茭的手。姬灵茭看着郁剑的背影,再看着自己的手。郁剑松开控制自己的力道之后,几乎是像飞扑一般被吸了过去,眨眼之间就没入了一片尘土之中。姬灵茭呆愣地看着郁剑消失的地方,在那瞬间竟然大脑空白。接着,他猛地冲了上去。
在此之时,已将灭势的风头忽然一强,缩小的飓风竟然再一次扩大了,冲击的力量生生将姬灵茭反推了回去,一片飞灰之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道声音:“哎哟——”姬灵茭的眉峰立马皱了起来。那声音十分微弱,但很明显不是郁剑的,而是属于那个让他莫名其妙讨厌得厉害的叶未双。风势再度收缩,这一次却比先前收缩得快,像是被抽走了空气,眨眼之间一切都平息了下来,只有滞留在空中的尘土飞灰还在缓慢地降落。
那阵烟尘之中渐渐露出的影子让周围的众人在看清之后瞬间瞪大了双眼。
郁剑在那青石板所在地的中央上方,一手已经握住了剑柄。趴在地上的是一只庞大的鸾鸟,像是没有着陆稳当。而在这鸾鸟身后,却有两只体型更为庞大的巨鸾,一左一右立在那鸾鸟身后,张开了庞大的双翼,虎视眈眈地瞪着郁剑。它们当然没有忘记当初将它们的蛋偷走的是哪个人。
而叶未双?他抱着一个大金球,从呆鸟脖子上滚下来,屁股摔成了三瓣。叶未双抬眼就看到郁剑全身灵力尖锐,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发动攻击。他摸了摸脑袋,干笑了两声说:“小郁……你把手放下来,这事说来话长,我们慢慢……”
郁剑低头看向叶未双,半晌才将手从剑鞘上放了下来。那一双鸾鸟也将庞大的双翼收了起来。郁剑问:“到底怎么回事?”
第九十三章2/3
叶未双的运气很好。当呆鸟将他带到了目的地之时,他正赶上那阵飓风的收势。叶未双早看准了地方,趁着那一丁点儿的时间间隙,借着呆鸟俯冲的势头,他将瓦片猛地掀了开来,一手抓住了里面的东西。在他抓住那东西的片刻之间,吸力猛然增强,叶未双只来得及看到那一对鸾鸟争先恐后地向他扑来。那一群雷氏的人也许是被那阵飓风给惊住了,本有能力赶上个末班车的雷鸣轩,竟然最后停留在了飓风边缘,神色阴晴不定。
“就是这样……”叶未双有些无奈又有些肝颤地看了郁剑一眼。
照那若木的话来说,这两头鸾鸟先是被他们拐走了孩子,然后被他们带走了栖息的地方,这两鸟不干了。但让人感到郁结的是呆鸟还对叶未双情有独钟,这一对鸾鸟夫妇不能动叶未双。这样一来,这一对鸾鸟几乎是赖定了叶未双,打算全天候监视了。
郁剑看着很没骨气的叶未双,忍住了没有用剑鞘拍到他的脑袋上。他究竟知不知道这一对鸾鸟的出现会带来多大的麻烦!郁剑真没想到叶未双这么本事。去了九天竟然带回了一株若木和两头鸾鸟,还是在雷氏手下虎口夺食。
叶未双也有些无可奈何。他哪知道自己在拔出那东西之时,另两只鸾鸟会追上来。他也没想到呆鸟竟然宁可赖着他也不肯跟自己的父母走。
两只鸾鸟此刻虎视眈眈地栖在叶未双背后,叶未身边坐着那只呆鸟。呆鸟似乎依旧在神天外,丝毫没有意识到它给叶未双带来了多大麻烦。
叶未双只能把罪责归咎于雷氏太没本事了,竟然连两只鸾鸟都没能牵制住。当然这个耍赖似的怪罪没有什么立场。倒是无极营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未双坐在横在地上的树干上,用一只手撑住了额头默然。
呆鸟此时很不恰当地将头扭了过来,啄了啄叶未双的头发。郁剑有些惊愕地看着叶未双无可奈何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片软软的鳞,随手塞进了呆鸟的喙中。郁剑怎么会不知道,那鳞片显然是叶未双自己的!
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叶未双这是在以自己喂养那蠢鸟?难怪那鸟会死赖着他不走,而且这一次见到竟然比郁剑上一次见到这呆鸟的体形大了如此多!就是叶未双也没有想到,当时从地上抄起他的竟然是那圆滚滚只知道在地面上滚爬的“火鸡”。呆鸟张开双翼的瞬间,两翅强有力的肌肉延伸开去,张开了十几米宽,与其父母相比,呆鸟的双翼占全身的比例简直大得可怕,也不知是不是食用叶未双血肉的缘故。
两只鸾鸟在看到叶未双投食之时也有了骚动,郁剑一直紧紧盯着它们,手放在剑柄上。叶未双的毫无防备让他几乎都要问他是怎么在这九日之中存活下来的。叶未双却在此时说道:“别紧张,小郁,它们不能对我做什么。阿呆不会让他们那么干的。”
呆鸟眯起眼睛,仰着脑袋将鳞片吞了下去。这一举动似乎让它噎了一下。郁剑不知道一块小小的鳞片有什么能噎的。呆鸟随后低下头来,用额头磨了磨叶未双的脖子。这个动作做起来有些吃力。因为呆鸟的体形已经太庞大了,它低下头必须把自己缩进那一双翅膀里,叶未双也被圈了进去。
两头鸾鸟有些跳脚,但却没做什么。
郁剑见此终于知道了些什么。他盯了一会儿那三头鸾鸟和一个叶未双古怪的相处模式,终于明白叶未双为何在两头鸾鸟的瞪视之下依旧有恃无恐。郁剑离开之后,无极营的人却悄悄围了过来,还没有见到过如此庞大妖兽或神兽的地仙此刻唏嘘不已。他们不知道早在下界他们就已经见到过最稀有娇贵的妖兽了——叶未双。无论是龙还是鲛人,在上界都是难得一见的,叶未双的存在在天地间都是唯一的。
臧清正打算动手去摸摸那呆鸟的毛,叶未双忽然跳起来,大叫了一声:“萧何!”
何慕和众人不同,此刻看到两头鸾鸟只一个劲儿往后退,都已经退到最后方了还不断把自己往林子里树后面塞。叶未双这一叫把他吓得够呛,一个立正挺胸险些没向叶未双鞠躬敬礼了。
“小、小叶怎、怎么了?”
臧清见他那孬样,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刘邦颇为无奈地道:“这小子从小就怕大的动物,连头大点儿的藏獒都能把他吓半死。”叶未双顿时想到当初何慕第一次见到他的沐栗时的模样。若不是当时鬼界入侵,危难当头,看那小子的神情恐怕在看到沐栗的第一眼就会落跑。何慕很没面子地啐了一口,恶声恶气地道:“哪有鸟长这么大的!那不是犯规么?有话快说!”
叶未双上扬的嘴角顿时放了下来。他对何慕说:“去那里的九天里我想了很久,关于魏大哥的事——”
一旁小溪的脸上微微变色。众人的神色也严肃起来,透出了些许惊讶。叶未双去了九天,带回来了两头巨鸾不说,其中也不知道遭遇了多少磨难。但他却在这几日里想着魏云的事。叶未双道:“我想过很多方法,包括阵图、符箓和丹药,但是这里面没有一个是我能力范围之内的。我只能想到一个办法,但不知此法是否可行。”
小溪起初还只是谨慎好奇地躲在一边看那一对鸾鸟和埋在呆鸟毛里面的叶未双,此刻猛地冲上前来,连两头鸾鸟都是惊得齐齐竖起了羽毛。小溪恍然未觉,一把抓住叶未双的袖子,瞪大了双眼道:“叶小哥……你、你有什么办法先说,我能帮上忙!”
叶未双托住她的手腕,缓声道:“小溪姑娘,这事儿你恐怕没法帮上忙了,我需要一个……”他的话突然顿住了。叶未双低头看向了握住的小溪的手腕。他缓慢地张开了手掌,然后再度握紧,是五指相扣。
臧清和脸色苍白的魏云都是神情一变。臧清道:“小叶,你……”
叶未双猛地叫起来:“你怎么不早说你是个十三月?!”
众人都是一愣。小溪也是一怔,有些忙乱的道:“我、你并未……”
叶未双定了定神道:“小溪,我要一个十三月,一个无搭档的十三月。先前我打的主意是何慕。但他有搭档了,实施起来会有很大的难度……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和魏大哥搭档过?”何慕顿时向后缩了缩。
叶未双这话问得有些隐私。一对搭档之间的关系在上界已是旁人无法触碰的话题,而小溪这一眼看就能看出她对魏云感情的十三月,问她是否和魏云搭档过简直和问她有没有对魏云表白过一模一样!
小溪的脸立刻红了起来,那头魏云干咳了一下,解围道:“小叶……”
叶未双没理魏云,打断他的解围道:“我要一个能心甘情愿当魏大哥的十三月的人,因为那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小溪姑娘,你……你有没有那个心?”
小溪的脸先是变红接着变得苍白。她看着叶未双,缓缓地说:“——有。”魏云叫了一声:“小溪!”
叶未双笑了笑,道:“哪怕你有这个心,还得看你二人的契合度。我不能保证什么,我已说过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了。”叶未双说着起身,推开呆鸟的大喙,依旧扣着小溪的手指,道:“小溪姑娘,你跟我来。”
魏云上前了半步,被刘邦拦住了。他看着叶未双的背影只是道:“相信他吧。”
*
叶未双将小溪带入林子的时候,阵势十分庞大。两头巨鸾栖息于树梢之上,紧紧盯着叶未双。呆鸟亦步亦趋地跟在叶未双身边,半步也不离开。叶未双站定后对小溪说道:“小溪姑娘,我下面要告诉你的话你身为一个天仙能分得清轻重。我只是想要魏大哥活下去,别无二念。是你说好了要成为魏大哥的十三月,就不要反悔。”
小溪虽说已下定了决心,在看到叶未双和平时绝然不同的冷硬神色之时,她还是愣了一下,有些忐忑却坚硬地道:“是。”
叶未双直视她的双眼,似乎要看进她的脑海里去,半晌他道:“我是个万灵者。”
小溪虽说已有了准备,但在叶未双说出这句话之时,她的浑身顿时僵硬了。万灵者的重要性她当然知道,而且比旁人更清楚他对于自己的重要性。小溪知道魏云不是自己的命定之人。她在魏云熟睡的时候尝试过变化成兵型。即使她的确爱上了魏云,魏云不是她的命定之人也是个事实。小溪知道一个疯狂逼近命定之人的万灵者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她加入无极营这个非天仙的组织有很大原因就是由于命定之人。
小溪没有命定之人。上界有很多天人,他们的一生的极限就在某个境界,再也无法提升。这部分人大多是被卡死在名为“瓶颈”的修行屏障之下,有人依靠药物突破,有人凭借大能强行提升,也有人借由命定之人突破修为。这三种方式,寻常天人都无法轻易获得,若说难易,不如最后一种相对容易一些。但要找到命定之人,又谈何容易。而每个天人都有极限。无法突破瓶颈,天人此生的极限也许就在这里了,哪怕是突破了瓶颈,天分也会限制天人的成长。没有什么人能逃脱这个规律。小溪已经到达了她的瓶颈。和那些天资卓越的天人不同,她没有什么如同流星般精才绝艳的天赋,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天人,在各种家族和学院之下,被天仙的社会贬低在中下层的平凡天仙。她没有任何背景,却独独有颗骄傲的心。这是小溪和那些庸碌的天仙唯一不同的一点。她认为这个上界病得厉害。病入膏肓。
也因此,小溪敏感的察觉到了地仙这批势力,来寻求对生命的另一种追求了。她已不指望实力有所提升,她希望这批地仙,这批对上界怀恨在心的地仙能如同一味苦药直下要害。
当时她不明白,为何这群人要为了见两个同伴如此执著的追踪他们。她也没法理解为何两个地仙能进入上界天仙都觉得高攀不上的紫云学院。哪怕是在见到叶未双和郁剑之后,明白他们的厉害,她也不觉得这两人的价值达到了紫云学院内门弟子的要求。直到今日她看到叶未双带回了三头鸾鸟,还告诉了她万灵者的身份。
万灵者这般稀缺的人,无论放在哪个家族或是学院都是万金难求的。叶未双是个十三月,难怪他在自己情绪波动的时候仅仅是肌肤相贴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小溪不知道紫云学院究竟是如何大度才会将这个万灵者放出来,而不是一刻不停地送到达瓶颈的弟子去与他搭档修炼、突破瓶颈。紫云学院的十三月并不少。她只知道自己能撞到叶未双,也许是她在此之前的半生苦苦哀求、企盼与失望后,最大的幸运。也许是一生的幸运。但是叶未双却在之前让她答应了,做一个非命定之人的十三月。
小溪沉默了。
叶未双一时也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很多人的痛苦。因为他不是一个地道的天仙。准确来说他不是一个地道的天人。他是妖兽,而且拥有旁人难以企及的天赋。他不知道极限为何物。他有过瓶颈,但都在亲近之人的帮助之下度过。相比那些几十年几百年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