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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如此。”佩堂无所谓地耸肩,“幸亏我的将军爸爸只有一个儿子,否则我估计自己活不过昨晚。就算他再生气,总不可能不要修罗家的唯一继承人,再过一阵等他气消了,还是会对我敞开大门的。呵,这就是无可奈何的血缘。”

“我得到消息,修罗将军已经向将军委员会提出,取消你对科学部的管理权。很可能到明天,你在科学部的影响力就会受到很大遏制。”

“那又怎麼样?”佩堂反问,“我已经说了,等他气消了,该是我的,还是我的。”

“如果等你回归的时候,你在绿色生物能源上的研究都被销毁了呢?”

佩堂脸上的笑容忽然一滞,很快又不在乎地笑起来,“新能源关系到联邦军部的未来,将军不会做这种决定。”

“你确定?”现在,轮到淩涵反问了。

坐在圆桌对面的佩堂,用漂亮而精明的眸子斜睨他。

“你说得对,你是修罗家唯一的继承人,即使你在会议上当众背叛你父亲,该是你的,还是你的。不过既然是背叛,就应该受到惩罚,这是将军们的铁律。修罗将军断然不可能杀了你,也不可能永远剥夺你的军权,但他一定会找到最让你愤怒伤心的方法来教训你。一旦你失去科学部的管理权,那些正进行到紧要关头的试验会不会就此结束?小组会不会被解散?数据会不会被清理?”淩涵平静的问题一个接著一个,一个比一个有力度,最后好心地提醒,“一般情况下,修罗将军当然不会阻挠新能源的研究。但是你也知道,他正在气头上,而且气得不轻。”

“…………”

“我还听说,他对你搞的这些研究根本不以为然。在他心目中,毁掉这一切,只是毁掉你不切实际的妄想。既可以为军部省点研究经费,又可以好好教训你这个逆子。何乐而不为?”

“…………”

“将军剥夺你在科学部的权力,自然也会考虑打击你在科学部的进展。就算他想不到这一点……”淩涵的冷漠双眸里,藏了一点很可恶的暗示,“说不定有人在适当的时候,会提醒他想到。那一大堆参谋官,不就是负责给上司出主意的吗?”

佩堂沉默片刻,往后靠在椅背上,大模大样地把穿著及膝军靴的脚摆到圆桌上,一脸怠惰无聊的表情。

刚才他想享受淩涵愤怒而无可奈何的表情,淩涵没让他享受到。

那他也绝不能让淩涵享受到自己的愤怒和无可奈何!

“条件?”佩堂嚣张地晃著脚,一边开口。

“解开哥哥脖子上的项圈,把淩谦的复制人交给淩家处理。”

“这是两个条件,”佩堂说,“一个商品,不能卖两次。”

“两个,我都要。”

圆桌上方,四道视线在半空接触,隐隐有电光石火溅起。

佩堂把不老实的脚从桌面上缩回去,坐直身姿,气势为之冷厉,一字一顿道,“项圈,还是复制人,你挑。两个都要,就请你走。”

“你可以承受失去即将研究成功的新能源?牺牲你为了纪念心里那个人而倾尽心血去做的研究?”

佩堂完美的唇形轻轻改变,吐出两个字,“我赌。”

赌。

赌我在乎的,赌你不能不在乎的。

赌我的寸步不让,赌你的势在必得。

我赌!

淩涵冷眼打量著修罗家的继承人,他打量得很仔细,许多人在他冷漠如剑的双眼下无所遁形,可佩堂不需要遁形,他正希望淩涵看出自己豪赌一场的决然,不再退一步的骄傲。

是的,不再退。

漫天开价,落地还钱。

只是这个价已开到逼近临界线,怎麼还钱?如何二中挑一?

淩涵坚毅的眉心,微微暗锁。

解开哥哥脖子上那个讨厌的项圈?还是……要回淩谦的复制人?他已经查到,那个复制人已经被送到萨乌兰基地,即将被分解,一旦被销毁,再要培养出一个新的坯胎,不但需要大量经费、仪器、人员,还必须困难地隐瞒军方耳目。

最重要的是,培养新胚胎需要时间,即使许多年后有一个无瑕疵的复制人出现,但如何让他公然出现在外界视线下,他的身份如何定义?

要让他以失踪后侥幸回归的淩谦的名义出现,行走在光天化日下,这件事必须立即完美解决!

淩谦的复制人,那个,回来后也许会影响到他现在和哥哥修复中的关系的仿冒品。

在亲吻时、抚摸时、**时,哪怕在哥哥穿著整齐的竖领军装、不露出颈项时,仍让自己很不爽的项圈。

两者之中,只能挑一样。

必须抉择!

“项圈”两个字含在嘴里,彷佛一张口就会蹦出来。淩涵表情淡然,脑海里却翻滚著。

想起妈妈的脸,想起清晨前母子生硬的长谈,想起所有违心的、不得不承诺的交易。

想起,哥哥像不见了心脏的小孩子一样,茫然蜷缩在浴室里,头顶上莲蓬头喷出的冰冷的水,不断打在他**的背上。

想起,在疯狂地**后,哥哥沙哑地说,如果有可能,哪怕再让我见他一面也好,再听他说一句话也好。

想起,水华星的战舰上,那突如其来的一掌,劈在自己后颈上,劈得自己眼前一黑,劈断了孪生兄弟本应该一生拥有的感应。

劈出那一掌的人,已驾驶黑鹰战机,彪悍而嚣张地消逝在他看不见的地方。

那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血缘兄弟。

独一无二的那一个,热情如火、会撒娇、懂哄人、爱取巧,但也嚣张,令他讨厌的那一个,那才是淩谦,那就是淩谦。

复制人加记忆档案,算什麼?

仿冒品!

但即使是仿冒品,却仍如此被他在意的人们重视、渴望、乞求。

别人常赞叹淩涵的理智,只有淩涵自己才明白,他有多憎恨心灵深处这些理智和情感的拔河,如果他不是一个理智的人,如果他自私、小气、莽撞,拥有不在乎让自己和别人失望的洒脱,也许他能活得更快乐。

他想了很多很多,但实际上,只沉默了佩堂喝一口水的时间。

当佩堂把水杯放下,淩涵已经给出了足够简单明快的答案,“复制人。”

“复制人?”佩堂毫不掩饰脸上的惊诧,然后露出了然的让人不太喜欢的笑意,“我本来以为你要淩谦的复制人,是为了在葬礼上有个差不多的身体放进棺材。现在看来,不这麼简单。”

如果换了淩卫,一定会窘困紧张,为了被佩堂窥破淩家的违法勾当而掌心出汗,斟酌措辞。

但淩涵不紧张。

他很明白谈判的要诀,不在於事实如何,公理何在,情理何在,而在於你在乎什麼,我在乎什麼。

所以淩涵宛如石头雕成的塑像,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对於佩堂的询问,他有很好的答案。

而且是能让佩堂满意的答案。

“研究新能源的经费、人力,高端军备委员会可以帮忙。”

第六章

虽然还未正式就任,但军部会议的表决结果已经登记到系统里。淩卫在淩晨登录系统查询淩谦复制人的下落时,已经发觉自己的权限得到了提升,虽然还没有拥有上等将军最终决策权,但在一些非决策方面的权力比从前自由了许多。

例如现在,他在安乐星的军用基地,随口就可以调用全基地速度最快的宇宙飞舰,无须任何申请手续。

基地的指挥官李斯特上校第一时间赶来,亲自处理了一切琐碎事务,命令手下在最短的时间里准备好淩卫所需的运输工具,并且注满燃料。

“长官,需要为您配一位驾驶官吗?”基地指挥官体贴地询问。

他同时也发现,这位很快就要成为军部最高长官的尊贵年轻人,居然身边连一个副官都没带。

“不用,谢谢。”淩卫温和地拒绝了李斯特上校的好意。

心里默默想著,我的驾驶官,正等我去接他。

李斯特上校这个不经意的问题,勾起了淩卫的回忆。他登上宇宙飞舰,设定好短程航线图后坐在驾驶座上,按捺不住地想起初登淩卫号的情景。

淩谦不惜辍学,宁愿当一名级别与他将军子嗣身份完全不相配的低级舰上人员,也要和他一起启程,很快以令人惊喜的完美航线图,漂亮地露了一手。

当然,淩卫号第一次执行任务时遇到的,不仅仅是航线图的一争高下,还有危险的瓶形力场,还顺便救了中森一个小分队。

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回忆时,这些获得夸赞的,当时令人无比兴奋的战功都不足为道,常常想起的,反而是一些曾以为没什麼大不了的小细节。

例如孪生子堂而皇之地占据了舰长休息室,例如淩谦喜欢在狭窄得几乎无法转身的浴室里做令人窘迫的事,例如舰艇上供应的一向枯燥的晚餐,会忽然出现热腾腾的乌比鱼汤之类昂贵又难以弄到手的佳肴。

变成一个无法分割的三角形,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有淩涵,睡觉很踏实。

而有淩谦的旅程,永远不会沉闷……

控制板上的一颗状态灯叮地亮起来,发出悦耳的低鸣,把淩卫从自动驾驶下的失神中拉回来。

他看一眼面前的控制屏,先是有一点诧异,然后微微皱眉。

屏幕上显示著远程视频通讯请求,在另一头等待接通的人,是艾尔·洛森。

这家夥,是三番五次,不择手段要毁灭淩卫,让旧情人借壳复生的狂人,却又在最危急关头,表态支持了摇摇欲坠的淩家。

彼此关系已经如此复杂,如今还要夹著一个在自己身体里越来越多嘴的卫霆意识。

淩卫天生不擅长应付这种淩乱莫测的敌我纠缠,一想到接通之后,就要见到艾尔·洛森那双以冷静掩盖执拗狂意的啡色眼眸,他就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得不舒服。

等等。

不是太阳穴。

似乎是心脏突突乱跳。

淩卫刚刚在脑中闪过你不要又多事的警告,果然,那个明明应该珍惜仅剩最后一点能量的家夥,又开始不顾淩卫意愿地对话了。

是艾尔!

不关你的事。

接吧!

不关你的事。

只是一个视频通话,你对他就这麼畏惧?

这不是畏惧,反正,不关你的事。

淩卫,你昨天喝了一整瓶酒让我沉睡,这个方法是我主动告诉你的。

卫霆,你不是能量快耗尽了吗?把剩下的能量都用在和我做无谓的心灵对话上,不觉得可惜?

沉睡可以让我补充少许能量。

你真狡猾……

控制板上的灯还在闪烁,时间一长,再悦耳的低鸣也会令人不耐烦。偏偏艾尔·洛森耐心很足,一直没有挂断通讯请求,较劲似的持续著。

总要和洛森家的人碰面的。

淩卫心一横,按下了通讯键,下意识举手,整整原本就很端正的领带,在这男人面前,他不允许自己的仪容有一丝可挑剔奚落之处。

艾尔·洛森稜角分明,充满个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请说明来意。”

“听说你要了一艘飞舰,目的地是萨乌兰基地?”

“你调查我的行踪?”淩卫冷冷地问。

他充满警惕的口气,在艾尔·洛森意料之中,不过,洛森家这位正逐渐把权力握在手里的继承人,还是用颇有深意的目光打量了淩卫一番。

他泰然自若地回答,“各基地设施调用这一类事,在我职权范围内,我有权知悉。况且,你在安乐星基地启程时,设定的航线图会自动在系统里备份,有相应权限的高级军官都可以在系统里查询到。我也正感到奇怪,假若你不想让人知道你的目的地,为什麼不对行程提高保密级别?以你目前的权限,是可以这样做的。”

淩卫在心里对自己的不谨慎暗骂一声,并且自我提醒,以后在基地做事,都要尽可能把保密级别调到最高。

说起来,淩谦看起来毛毛躁躁,但似乎从不犯这种错,反而是自己总自以为严谨小心,却往往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疏忽了。

“你要求通讯就是为了提醒我这一点吗?谢谢你的好意。”言下之意,是打算结束通话了。

艾尔·洛森装作没有听出淩卫话里的意思,漫不经心地问,“萨乌兰基地,有什麼吸引下一任将军的东西吗?”

淩卫心里蓦然紧张,脸上保持著镇定,冷淡地反问,“你的权限,高到我也需要向你报告自己一举一动的级别吗?艾尔·洛森少将。”

不管淩卫是否渴望成为上等将军,但会议表决已经通过,木已成舟。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淩卫就是下一任淩家将军,换言之,淩卫就是军部权力最大的三个人之一。

所以,他现在完全有资格对著军衔是少将的艾尔·洛森,用这种高高在上、以势压人的姿态说话。

淩卫并不喜欢这样咄咄逼人。

问题是,他面对的是艾尔·洛森,这个手握大权的狂妄又危险的家夥,为了让他懂得收敛,淩卫甚至愿意扮演连自己都厌恶的仗势欺人的角色。

可惜的是,对上艾尔·洛森,淩卫似乎还是嫩了点。

少将外貌年轻英气,实际上经验老到,看见淩卫态度凛然地指出谁比谁权限高的问题,立即避而不谈,反而玩味地露出微笑,“不管你坐在什麼宝座上,你还是你,一旦开始紧张,就会像小猫一样亮出小巧可爱的爪子,外表越冷淡凶悍,越证明你心里有……”

“够了!”淩卫截住他的话,不假辞色,“没必要浪费时间,通讯到此为止。”

“遵命,长官。”

不等艾尔·洛森最后一句话的余音落地,淩卫按下按钮,斩钉截铁地让那张脸消失在屏幕上。

还没来得及靠在驾驶座上歇一口气,心底的声音蓦地钻了出来。

他看穿你了。

淩卫眉心紧锁,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