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田间青青稻苗即将抽穗时,端阳即至,天眼见也一天比一天热起来了,顾忌着虞昭端着重身子更受不得热,卓姚心细,连忙着人给她换上了轻薄的衣裳,却又大意了,没来得及备好夏日防虫驱蚊的香包,傍晚虞昭去场院里散步消食回来后,臂上就多了好几个小而痛痒的红包。
“不可抓不可抓,”
床上两人相对而坐,楚子凯嘴里顾着嘱咐,一边手上也忙不停,还没把上在虞昭手臂上的草药膏抹匀,又得腾出手防她不老实要去挠痒痒的手。
“忍一阵就不痒了,但若抓破了见血了,是要疼上许久的。”
“如今的蚊子只有芝麻大小,嘴却挺毒,”
看着手上几个色彩鲜艳的红点点,虞昭不自己上手抓上一抓掐上一掐,心里就始终觉得不舒坦,奈何被楚子凯制住手不能随心所欲,愁耷拉了眉毛。
“更不提过些日子真的入了夏要怎么办,这里确实是凉快好玩,但飞虫爬虫也不少,虽这殿里有熏香不必怕,那难不成我就要呆在屋子里过完整个夏天吗?不把人都闷死了。”
从前在毒虫遍布的荒沙里呆了几个日夜都不曾抱怨过一句的人,而今却被娇惯得几只蚊子都容不下了,尽管虞昭变化如此巨大,楚子凯依然乐意继续把她放手心里捧着纵着,听她抱怨,即刻安抚道:
“昭昭安心,不会的,朕早吩咐下去了,让胡仁礼除豆萁两个挑些对你与孩子无害的药草香料调制驱虫香包,说好了要在端午之前交上来,他俩从来不会耽误事,最迟明日便会送来,你每日戴上,蚊虫就再近不了你的身了。”
说时巧,楚子凯才说完,卓姚便从外头进来了,手中托盘盛了各式各样的香包,端过来盛给虞昭看,禀报道:
“陛下,娘娘,胡院首送了这些来,说里头的用物都是仔细斟酌过好劣的,让娘娘放心使用就是,奴婢方才拿出一些去蚊子多的地方试过了,戴着果真奇效,连蚊子的声响都听不到一二,且各式的气味还不相同,娘娘挑些闻着舒心的出来。”
闻言,虞昭拿起香包,一一放在鼻子下嗅过,各样的花香草香皆是淡雅不腻人的好气味,最终挑出了薄荷的和白兰两样,又捧给楚子凯闻了闻,见他也点头说可,便回看卓姚,道:
“我以后只用这两样,其余的分下去给宫人们吧,还要再劳烦姑姑明日派人去给胡院首和除大人说一声谢。”
“娘娘放心,奴婢知道。”
卓姚笑答后,从那一堆香包中挑出些薄荷香的和白兰香的,挂了两个在床头边,又垫起脚想往帐子垂帘上系两个,一边闲聊道:
“方才胡院首送东西来时,奴婢就与他致过谢了,他还说,除大人难得沉稳,这一次为陛下娘娘尽好了心,知娘娘怕蛇,便把这香包里的香料药物添得巧妙,不但不会冲撞使其生成对娘娘不好的药性,又有很好的驱蚊的效果,还可应端午的景防五毒,可是周全……”
许是天黑了犯困,虞昭听着卓姚说给自己的闲谈,也不做声也不搭腔,眼神直直的如同心不在焉。楚子凯见此,忙唤了她一声,这才让她回过神来,又问她如何,她只摇摇头道倦了,温声谴了卓姚下去歇息后,自也扑进了楚子凯怀里合眼入了梦寐。
翌日一早,粽叶糯米香弥漫了整个农宫。虞昭下令将殿中头起的一锅粽子并些五毒饼红鸡蛋拿去赐给了那些常年驻扎在这里劳作务农的纯朴宫人们,不一会儿,便收到了好些有趣的手工玩意儿。
稻草竿子编成的老虎、尾巴草缠出的狗儿,最招人稀奇的是一个会木匠活儿的耕农献上的一个乌龟样子的灵巧小拖车,前面只需站个人拿住绳子带着走,那木头乌龟的四条腿子便会缓缓迈步跑起来,样子笨拙却又不失灵活,栩栩如生,看得让人得趣发笑。
此为逗小孩子开心的东西,自然更招孩童的青睐,大人们不过在一旁看个趣儿。那些宫人们原是因受了虞昭的恩赐才心生感激,奉上来这些心意,本理所当然是间接送给她腹中孩儿的,可如今她离分娩之期还有段日子,提前送来了的东西,意料之中又落入了楚子宜的手中。
场院开阔,楚子宜和草哥儿树哥儿三人拿到了新鲜玩意儿迟迟过不完瘾,轮着坐着那乌龟车,跑了一趟又一趟,累得一众拉车的小内侍气喘吁吁,那一声声稚嫩的欢笑声甚至能穿过整个广阔田野,虞昭却被闹得放不下心。
“太阳大,再玩一会儿必需回屋了!”
“不许两人一同站上去,不若待会儿摔掉了牙我不哄,再送你去领你父兄的板子!”
“大的不许欺负小的,该树儿了,子宜你已经多抢了他一次了!”
嘱咐说了一箩筐,玩疯了的熊孩子们哪里肯听虞昭的,哪怕真的摔了一身泥,也顾不得娇气,还不等宫人们去扶,自己就爬起来跑着追上去了,硬拉都拉不过,何况虞昭那干巴巴的几声吼。
奈何不了那几只孙猴儿,虞昭扶着肚子,也不欲站在日头底下苦念紧箍咒,心想他几个累了口渴了自会知道回来歇气喝茶,便吩咐了跟着的人好生注意着别出意外,转身想回凉棚里坐一会儿,冷不防看见那棚子前已经站了个人。
原是虞珠来了,草哥儿树哥儿在这同楚子宜一起玩,她要过来这里看看,本也有理由,所以虞昭不觉奇怪,迈步迎上前去。十分罕见的,虞珠给虞昭行礼后,率先开口说了话。
“娘娘可知,妾身身为草儿和树儿的亲娘,却甚少见他们如此开心地样子。妾身瞧了这一会儿,忽就悟了,当真是由衷敬佩您,分明您自来不是一个爱笑会闹的人,而在您身边的人,却总能这般开怀快意,如此看来,福星泽世一说,也不全算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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