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般依从又万般迁就,楚子凯此时给虞昭的,一如既往是贴心得过了头的爱护,其中象征着的那独一无二的宠爱和用心,虞昭心里清楚感受得到,且为此触动。深情入心,她实在不知该拿什么话来回应,才能将自己心头由衷的感动与楚子凯表达出来。
既然表达不出来,索性选择沉默静享这情意吧,虞昭闭嘴默了声,定定瞧着在自己面前默楚子凯,看清他为自己上药时那小心翼翼专心致志的认真样子,打心底觉得自己这辈子能遇见他,得他如此悉心的照顾,当真好是幸运,越看越觉得心安,越看越舍不得将眼睛移开。
“你瞧你,细皮嫩肉没个厚实皮囊保护着就罢了,竟还这般不走运,”
绝对不忍心让虞昭承受的痛再多一丝一分,楚子凯细致入微地把给她涂药包扎的力道掌握得小心翼翼,全神贯注摆弄了好一会儿,总算将她那只老是遭难的右手将就好了,最后给她缠纱布时,又开始试着说笑话,想逗她开怀笑一笑散散心中郁闷。
“仅一个下午,昭昭这娇贵身子就又是被烫伤又是被撞伤的,可怜见儿的,好在今生你摊上了我这么个皮厚能扛灾的夫君,放心,此后为夫拼了一切护着你,明日就帮你去求一块转运灵玉来,你以后就乖乖躲在我身边,这样的疼这样的灾,尽数都避开你来寻我,为夫这样壮实的身板,必定轻轻松松就帮你挡住,这小病小灾落在我身上,疤都不会留下一个,连心都不会让你疼一下。”
“不行,不能”
若自己没伤,伤着的真的会是楚子凯,虞昭只是试着想了想这状况心里就觉得慌乱,说不心疼怎可能呢?分明也是如他此般心疼自己一样心疼的,所以她绝对不能赞同楚子凯最后一句话,连忙抬手打了打他的嘴,表示去掉忌讳,又连忙训斥道:
“大正月的,不能犯口讳,陛下胡说什么呢?快收回那话,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没有良心,”
先前哭泣了一场泪痕还未干,虞昭把水光盈盈的眼睛瞪大,目不转睛盯着楚子凯的眼,目光中的急切恼怒昭示着,她显然把他那玩笑话当了真,一本正经要与他说明自己的想法。
“若是你真的伤了,我也会是心疼的,我才不要你帮我挡什么灾,你若真的受灾受难了,于我来说,才是这辈子遭的最大的灾!”
说完了,虞昭就强硬的攀上了楚子凯的脖子,与他脸对着脸,腮帮子微鼓坚持要他给出一个承诺。
“我不必你替我挡灾,把那话收回去!”
“好好好,收回来,收回来就是,”
被凶呼呼地嘞令了,楚子凯笑容语气好似都是满满的无可奈何的意味,可实则,他被虞昭这点小任性制服了个服帖,心都快被,着实狠不下心来,拿反话出来驳她的心意,便只能顺着她的意思点头。
“已经收回来了,也在理,昭昭同我为结发,你我二人在一起一辈子,富贵贫寒苦痛欢喜皆同受,自然同安才能算万安。”
说话时,楚子凯被虞昭那两汪秋波盯得心软绵绵的,十分想与她亲近亲近,便将话停顿了一下,大张着嘴巴凑了上去,啃了一下她的脸,再温柔服从道:
“不过你我只要今生共进退,相辅相持,一直如眼下将真心互许,此真情必定能感动上天,上天以后就再不会给咱们磨难承受了,你我二人,还有老少亲人,皆会安乐无恙无病无灾。”
这话出口,才让虞昭觉得听顺耳听满意了,她赶快乖乖点头回应了,不再纠结这一句不积极的话的茬头了。
话语说尽归于静默,楚子凯虞昭却都不动弹,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面对面互望着,谁也不忍出声打破流淌在当下的美好氛围。
无言片刻,虞昭手臂发力,主动将脸再往楚子凯面前凑进了些,如心中所愿,将他眼中潺潺情愫看得更清楚了些,心中情意激荡,起了感触万千。
接着,虞昭手不由自主抬起,轻轻捧在了楚子凯的双颊两侧,温柔中好似又带了点霸道,用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道就定住了他的脸不让他转动,后也不说话,就痴痴着迷了一般望着。
见此,楚子凯迎上前与虞昭碰了碰鼻子,满含宠溺笑了一句。“完了,这被磕了一下额头,我昭昭怎就变得傻乎乎的了?”
平日里从来不会低着头主动来讨亲近的人,近来好似性子变得黏人了不少,可楚子凯认为,在平时起床睡觉时,是因虞昭思绪昏昏没那么顾忌脸皮,所以她才耍性子闹着要抱要哄,半梦半醒,起来或许不记得了也就罢了。
如眼下这样,虞昭明晃晃将对自己喜爱依赖之意挂了满脸满目的情况,楚子凯还是第一次得见呢,当真觉得稀罕极了。
虽是新奇得不敢相信,但楚子凯被虞昭如此对待,是受用的,心头的欢喜如泉涌一般,愈翻愈浓,实在抑制不住心中爱意,俯下头蹭了蹭虞昭的脸。
“晕了一场,这是晕多了回来一魂,还是晕丢了一魄?怎就变得这样乖乖的惹人爱了啊?”
转而,楚子凯又侧头,逮着虞昭的手,在她手心吻了好些下,愉悦地与她亲昵地说着玩笑。
“要不是方才看昭昭老是把玩笑话当真的可爱习性没有改变,夫君大概是不敢相信,平时嗷嗷嗷叫嚣着要撕了我脸皮的昭昭,还会对夫君露出这样深情柔和的目光。好乖啊,真的不再赏夫君几爪子树树威风吗?”
“陛下所说的,和我所当真的,根本就不是玩笑话,”
一车子话,虞昭只听进去了第一句,就回忆起了从前,楚子凯分明确实是为自己挡住过许多灾痛的,甚至还差点为此而丧了命,完全应证了他方才所谓的要移灾挡灾的玩笑话。
哪怕是隔着层层衣料,虞昭都能清楚知晓身上处处的伤痕各在何处,心疼所致,她是真的笑不出来,轻声叹道:
“我当真不知,自己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厚爱,当年草场围猎一行,本是你舍身为我挡过齐行欲灭我的那致命一箭,那一箭,让你受了好重的伤,却也让你我第一次敞开了心扉,私将真心互许,如今想来,才明白,这场情意起始时,本就是我先欠了你的。”
遥遥旧事重提,那时候的两人初识不久,还未经这许多分离变故,都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一见便看对了眼,一腔热血便涌到心底,就认定了对方是今生归宿,不想误打误撞,竟真的撞对了姻缘。
一路上将痛苦尝了个够是真,可好在苦尽之后是甘来,楚子凯此时软玉在怀,随虞昭的话回想起来,由衷觉得,受过的那些痛再是痛,如今也都熬成甜了。
“本是我先见了昭昭一次就惦记上你的,既然看上了你想娶你,护你便是走今生职责,你理所当然该被我护着,哪怕真的把命陪进去了都是心甘情愿,不该说是你欠了我什么,且你如今把人都报答给我了,若真是有亏欠,也早就加倍还上了,就不提了。”
“还是欠了你的,”
得到的宽容越多,让虞昭心中愧疚感就更甚,从前虞昭还并没这样殚精竭虑去思量过,今日是被文罗所说的话一刺激,她内心潜在的那点纠结畏惧就被倒腾了出来在脑子里扯来扯去,便扯出了好些不愉快的回忆。
“不谈谁先心许谁的,本该谈谁为对方付出的多,我最清楚,自与陛下认识以来,陛下从来对我呵护备至,小至寒暖饮食大致性命安危,只要有你在,我总是周全的,就算我对你冷脸相迎怒颜相向,你也不曾将真心收回,付出这样沉重的情意,可是,最终,我……”
余下的话所描述的事,是虞昭自和楚子凯重逢以来,想都害怕想的事,更别提会主动于她提起,可今日虞昭心性被波动难以平复,必得探究个清楚才能重得心安来受用这情意,于是鼓了鼓勇气,咬牙颤着声音问道:
“洛原一战,再是奉命做戏,我失了良心给你的那一刀子,分明也是痛的,你为何就一点都记不得了,怎还敢把我寻回来放你身边,当真一点恨都没有吗?”
“恨,现在都恨,我这个人可会记仇了!”
被刀子伤过的人,当真好似痛过了就望了疼,楚子凯耐心听着虞昭满心愧疚回忆他二人战场上踏血相杀那一故事,不仅不怒,反而眼中笑意和煦,捏了捏虞昭的脸,好似就把这当作了惩罚,随口接话道:
“说真的,当时痛我倒是察觉不到多少,反应过来后,就是恨昭昭的无情,竟是在你我大喜之日要与我断了情绝了义,更可恶的是,你竟还把耶格岐提出来扎我的心,那时候我杀红了眼,又被你的狠心刺激了血性,却也不曾想过要让你丧命,只想把你擒回去关起来,狠狠教训一场泄愤!”
一席话听过,虞昭只想追问自己最在意的一个点:
“现在都恨吗?那陛下为何还要寻我回来。”
“恨有什么用?寻你回来报仇是正经!”
见她不言苟笑,楚子凯便就要吊儿郎当,大手一伸将她往怀中一揽,头埋在她脖子间贴蹭一番,一路向上,吻过下颌吻过下巴,一直到吻上她微嘟起的唇,满满足足非礼够了,狡猾一笑,答了话:
“这不就欺负回来了,昭昭既然还记得你不听话时伤了人并且还有心反思,就证明良心就还没全失,也不必觉得太愧疚,我记着仇,虽舍不得请寻常刑罚来罚你什么,可朕自己能让你挨的欺负,也不轻。”
话音在此中断了,楚子凯再将虞昭抱得紧了些,双手紧固得虞昭动弹不开手脚,如同故意在欺压她一般,洋洋得意看着她,调戏道:
“不知昭昭长没长记性,有好几次夜里,你唤受不住软在朕怀里时,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性子傲气不愿顺由,却无力反抗,只能任朕摆布,看你这般无助,早就将我心里不痛快泻干净了,你从前给的那点皮肉伤,就不值得我放在眼里了。”
从这张无赖嘴里吐出了此等没脸的羞臊之言,虞昭虽已经司空见惯,但耳朵和脸颊,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红了个透,不敢抬眼与他对视了,轻轻使力挣扎着不愿理会他的调戏。
可身子稍微一动,虞昭立刻感知到,自己耳后被楚子凯吹出的一口气拂过,暧昧至极,让她不受控制地酥了骨头,手上的推拒之力变柔,微不足道,更让人觉得这是欲拒还迎。
无可奈何与他打着周旋,虞昭顺服地把唇脖子耳朵根让楚子凯尝了个够,觉得差不多了才打算制止他,一手抓住了一路撩火揩油的那只手,控制住不让他继续耍流氓,又接着问自己的问转移他的注意力:
“就算如陛下所言,你相信我真心知错悔过,且已经不将我能对你的伤害放在眼里了,可是……只谈从前先帝加持在我身上的那层身份所存在的争议,于你而言,也是个大隐患。”
心思最敏出终于能脱口而诉,虞昭除了担忧在,自还觉有点背德感压在心里,故神情与说话的语气,都怯怯地不敢放得爽朗。
“陛下能拿天女一言帮我掩盖住了世人的眼,可是如凌锋,文渊,凌德仪,四贤王夫妇等人,也是知道真相的,若有一天,瞒不住了,你我有为伦理纲常一罪公之于世,陛下不惧会受世俗谴责吗?”
兜兜转转绕了这许久,虞昭总算愿意把心里头的疙瘩拿到明面上来求解了,楚子凯敏锐察觉,虞昭问出这问时,语气中怯意谨慎更明显了,便知,今日她情绪屡屡失控的缘由,便是因此了。
关键处已经寻到,楚子凯预备除却她虞昭心结才是第一,便收了不正经的做派,认真问她道:
“我说我畏惧,昭昭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