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岁的那一场瑞雪落下,将这世间万物封存了整整一冬,而那雪映照的祥瑞之兆,也好似显现了,今岁的暖春,来得极早。
新年伊始,初几里已经平平淡淡过去了,时还不至元宵,却每日都可以瞧见那煦煦暖阳高高挂在空中,所恩赐下的温暖,渐渐驱散着冬日里的沉寂,唤回了独属于春日的明媚。
树枝丫上的雪白在阳光的照耀下一点点化成了甘露,浇出了满树的桃李花苞,其中有一两朵,已经迎着风吐露开来。周围还围着零星几片刚刚萌出的嫩叶,红白绿粉几色交错,风姿甚美,再并着旁边池子边垂下的一片淡黄的迎春做陪衬,色彩鲜明,更是养眼。
这初春里吹过的风,虽蕴着能唤醒万物生机的柔和,但实则其中残余的那点冷锋,威力依旧不算小,所以虞昭今日趁着好天气来后园赏景时,还是不敢将身上这件厚实的绒斗篷脱了去,小心翼翼把自己每一根头发丝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本就生着小小一张脸,此时再被厚实的斗篷帽子一挤,便只能露出眼睛鼻子嘴巴来了。同样,虞昭身上的厚实暖衣,也将她的身子束缚伸展不开,所以放风筝这类热闹,她是没办法去赶凑了,最多就只能如现在般,慵懒地靠在椅子上晒晒太阳,虽无聊,但着实也惬意。
不多时,洒在身上的阳光,好似变得更暖和了些,虞昭被暖得舒服,神识不自主地渐渐放松,仰着面瞧着明朗的天,半眯起眼睛发愣,空空视野中,忽飘进来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
她连忙回过神来,定眼一看,原那东西,是从御苑那方向飘过来的一只花老虎样子的风筝。
“这是子宜在那里玩吗?”
由这风筝样子的风格,虞昭大致猜出来进,满宫里的人放风筝,大多都喜爱凤凰仙鹤之类的,恐怕只有楚子凯楚子宜两兄弟,总独爱制成老虎样子的各类东西,于是她立刻地朝在屋子里头的听吩咐的卓姚问道:
“子宜他是一个人在放风筝吗?那姑姑去告诉藕花,让她过去陪着吧,也好能让他两个都要得开心些。”
闻园中传来虞昭的声音,瞌睡兮兮打着盹的卓姚,也在一瞬清醒了,连忙答了话。
“娘娘料得不错,放风筝的,是子宜殿下呢,”
后起了身整了整衣裳,卓姚预备出去陪着虞昭,赶巧儿,外殿的茉香就送进来的一些吃食,卓姚顺便接过端上,再嘱咐她出去再烧一个碳盆来,这才缓缓走进园中,将东西放在虞昭旁边的石桌上,知会道:
“娘娘放心,子宜殿下他不孤单,藕花姑娘早过去了,这老虎风筝,还是一早从张淑容送来的那堆杂耍玩意儿中挑出来的,一眼就被藕花姑娘看见了,她知晓子宜殿下或许会喜欢,便拿着找他去了。”
“好,由着他们去吧,”
本不过是随口一问,得了答案后,虞昭便不再顾及楚子宜和藕花怎样玩了,却抓住卓姚那席话中的另一个点,转头疑惑问她道:
“张淑容送来的?她近来是怎么了?为何隔三差五就往朝晖宫给本宫送东西来?”
说话间,虞昭又瞥到放在桌上那些新奇的吃食菜肴,不忍随手拿起筷子拨着看了看,不由笑谈道:
“姑姑再瞧这棱角果子,毛桃子些,也都是她昨日托人送过来的,这些稀奇东西,原是我小时为了生计去山里湖里摸来裹腹的东西,竟不知她此时能从哪里寻来这么些,倒确实解了点我那点子孺子馋心。”
对此,卓姚倒是猜的到几分原委,神情也是有点无奈,摇头笑叹道:
“据奴婢猜想,许这是张淑容娘家那位会逢源的大夫人拿的注意,或许是前几日,她去给李老太君拜年时,不经意打探到什么风声,听得娘娘先前山珍海味治不了的害口,被李老太君寻来的那一点儿野意应付对头了,所以才费功夫,去寻了这些东西来,借淑容娘娘的手,好对娘娘献殷勤呢。”
听这话,虞昭还是有点不相信,目光从桌上的果子点心上收了回来,抬手又指了指天上的风筝,不赞同道:
“如此说来,吃食也就罢了,那今日送过来的这些杂耍玩意儿怎么说,我着实看不懂这是献的哪门子的殷勤。”
“娘娘不爱听闲话,故看不懂这些事情也是有的,您不知,这位张夫人的为人,可精明着呢,”
看过了几十年的人情事故,卓姚最是拿捏得住这京州城刮在权贵们之间的风向,十分笃定与虞昭分析道:
“不信娘娘就着人去打听打听,奴婢的卦,绝对没有算偏,昨日张夫人,应当是去府串门子找夫人聊天去了。前些日子,小将军不是送了娘娘一个空竹,那也讨得了娘娘的欢心,定是夫人与她聊到投娘娘所好这一处了,故而,今日朝晖宫内,才会收到两份独特的礼。”
“两份?”
听此话,更是让虞昭想不明白了,她又转念细思量了一下,还是十分确信罗的母亲夫人,绝对不是那类愿摧眉折腰事权贵之人,于是只顺着自己的想法,先试探道:
“莫不成,张夫人除了风筝什么的,还送来了什么东西。”
卓姚笑着摇摇头,并没有忙着接话,只揭开了放于桌上一白瓷汤盅,细心伸手在碗壁上触了触,确定温度是适宜得过后,才小心翼翼捧给虞昭。
“娘娘尝尝这汤如何,是野山鸡混山菌笋干一起炖的,宫中的吃食,向来一讲究个时令,二讲究个生鲜,吃来吃去,也就四季那些东西,干蘑时常还看得着,这春笋晒制成干,放于来年入膳这一吃法,还本是农户家和户家的特有习俗,娘娘今日,不若也赏面尝尝,看能否吃得下点。”
虞昭接过,语气依旧不解:“当真是夫人送来的?那今年开年没几天,稀罕事却一桩桩的来,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