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之间,喜从天降于朝晖宫中,将楚子凯虞昭砸了个欢喜无比,笑怒过后,她二人却不忘时刻稳持慎重小心,选择将这个一传出去就必定羡煞六宫朝堂的好消息,严严实实关在这一道宫门之内,悄然无声息,只躲在被窝里偷偷笑。
喜悦感的蔓延止步于可信任之人之间,便也可让外头人那些不怀好意的嫉恨迟些到来,如此,倒也能在虞昭胎像不稳前,挡住许多意料之外的风险,此理,也是能让虞昭楚子凯二人安心些一个因素。
而共同见证这天大喜事的胡仁礼与宫人们,既受了楚子凯给的丰厚的赏赐,之后也被楚子凯严明的训了话封了嘴,他们不傻,自然知道从善如流方得安乐的道理,于是怀揣着满荷包的赏赐,紧闭着嘴暗滋滋的跟着欢喜。
但任凭是谁,只要一出了朝晖宫的宫门,即刻就要将喜悦之色收敛,恢复成一副与平常无差的寻常样子,若遇见旁人问起虞昭先前贪食之缘由,宫人与御医的口径都一致:
“懿妃娘娘她不过是被朝晖宫新来的那位心灵手巧的小厨娘做出来的酸辣汤打开了口胃而已!”
靠着此理由,加之众人口风紧实,对外瞒得倒是不漏一丝风,而对内,朝晖宫上下宫人们,全然就另一副样子,奴才们成日拿期待的眼神瞧着虞昭那才一月不见显怀的平坦肚子,心中替主子欢喜的同时,也紧张得近乎神经兮兮。
自那天起,茉香每天早晨要按时掀床帘子叫虞昭起身的规矩算是彻底废除了,楚子凯每日晨起上朝更衣时,都屏着呼吸将动作放到最小,不敢弄出半点动静惊了她的睡。主子奴才齐心协力,任虞昭随心所欲睡到个天昏地暗,也不敢有人进去打扰她。
而等虞昭睡酣足了眼一睁,前脚刚起身掀开被子,后脚外头那一众随时准备着的宫人们就端着热水衣服鱼贯而入,预备帮她梳洗更衣,以茉香为首,宫女们配合得当,势必要让虞昭出了被窝三秒之内裹上冬衣,不让寒风有一丝侵她贵体的机会。
往往虞昭浓睡过后的迷茫还未缓过,她迷迷糊糊眼睁睁地一群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忙活一通后,自己便就已经穿戴整齐在摆满膳食的桌子前坐着了,头一遭体会被人这般侍奉时,她只当是自己还在梦里未醒呢。
旁人变化再大,终究也比不过楚子凯,知晓虞昭揣上孩子之后,他竟收了许多年来持主见处事的作风,在各奴才们的建议下,不惧靡费,吩咐人将整个朝晖宫的毯子全换上了松软留温而不宜让人脚打滑的金丝雪绒毯。
简直暴殄天物,虞昭痛心疾首直乎舍不得,却依然拦不住被欢喜冲热了脑袋的楚子凯,每每她穿着鞋踩在那金丝雪绒上头,都觉得心头一阵阵的肉疼,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生怕不小心踏坏了一寸,如此看来,当真起到了不易摔跤的作用。
而屋中各器具也没能逃过一劫,案机书桌的边边角角,都被心细如丝的茉香拿软绸包去了棱角,那些虞昭挑了好久样子的花瓶陶瓷罐摆设,一应也被换成了好看不易碎又好看的宝石花盆栽,一色儿的多子多福石榴花样式,看得虞昭时常错生一种自己是个员外家的地主婆的感觉。
先前怨声载道满灶头的小厨房,自得了消息后,炉火更是日夜不熄,厨娘们拿着翻了倍的俸禄,瞧着那些运送进来堆成山的名贵食材补品些,再不觉得辛苦了,随时都拿着锅碗瓢盆做着要大显身手的准备,每日都竖起耳朵,只盼着听见里头那人喊传膳呢。
虞昭的生活,被这群忠心耿耿的奴才们摆布得面面俱到,也被这诸多保护加持得快失了自由,能躺着的时候,她们绝对不会让她坐着,能坐着的时候,所有人都好言好语劝让她不要老想站着。
只身一人拗不过这一群爱小题大做的人,虞昭只得屈服,半卧在加宽了许多的贵妃榻上无所事事闷闷发着呆,无聊至极,她开始认真想着如何才能打发些时间,最终吩咐人拿出一套积木模具和图纸出来,又坐起来朝藕花昭昭手:
“花丫头,你过来,和我一起拼个水车,等春日来了,后园塘中的冰化了,再放进去,必然好看极了。”
“我不来我不来,”
破天荒的,藕花瞧见了好玩的东西没着急忙慌扑过去玩,还违抗了虞昭命令,边摆手拒绝边急忙往后退,确信与虞昭有了一段距离了之后,她蹲下不动,这才说出缘由:
“我做事老大大咧咧的,手脚又虎不知个轻重,若不小心挥到小姐的肚子了,陛下怕是要将我脑袋砍了去?还是不要了吧。”
“不会的,你过来!”虞昭当真无聊坏了,眼中带了点请求看着藕花,再次邀请道。
藕花坚守原则,又看不过虞昭这般难受,于是出了个主意:“不若你拼一会儿,再让人搬过来我拼一会儿,如此便能万无一失。”
“哼爱来不来!”
这般夸张的防范,虞昭近日已经习惯了,瞧着藕花茉香等人那全神贯注集聚警惕心的凌厉眼神,她实在觉得无奈,只得自己玩自己的,不忍将拼接木块的力道放得恶狠狠的,嘴中不好气的朝她们抱怨:
“你们一个个的,如今就帮着陛下束缚我吧,回头本来没毛病,憋出个毛病来了,出了个好歹,到时候就知道罪过了”
“哎呦!娘娘快快止言!”
忽听一个慈祥得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虞昭口中怨言,紧接就见那珠帘儿一掀,原来者是卓姚,她脚步匆匆走近,神情满脸喜色掩不住,眉眼笑得弯弯,见到虞昭说出的第一番话,却是教育:
“您如今有了身子了,奴婢不得不僭越过来敲打着你,龙胎金贵,受不得怨气,你万不能说此等不吉利的话来触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