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大楚天朝国力疆土人口皆屹立天下众番国之上,为君者持至权,尊贵无双,理政英明,纵观四海八方,在他的掌控治理下,皆是烽烟收笙歌奏,无半点饥荒疾苦之唉声。
盛世初上,却不似炎阳当空到了顶峰,即将踏上陨落的路途。而还似旭阳缓升光芒四射,此后拥有无限大放光彩的空间。这欣欣向荣之盛态日益扩涨,无半点要退却之象,惹得世人赞叹连连。
然而大楚皇室拥这空前盛世,宗族香火脉却并不如这国运那般繁盛昌茂。先不论此时的在位者楚子凯加冠之后已过了七八载,即将步入而立之年,还尚未有子嗣问世。先且只看先帝留下的血脉,不论优劣,把腥的臭的都算上,掰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也不过才五股。
源帝在位时,楚氏家门不幸,先有长子楚子殷叛国伏诛,后有次子楚子睿恶性难改被囚于府中永世不得见天日。今朝世人再放眼朝中,真正还能与天子以兄弟之名分相称的,不过还剩楚子扬和楚子宜二人而已。
但楚子宜是源帝的老来子,与各位兄长年纪差距实在太大,尚且还不过是个稚气未脱的黄口小儿,此时刚弃了弟子规三字经,成日苦背诗书礼仪。别说国政大事,连人情世故都还没沾染完全,实在做不得辅佐江山的左膀右臂。
故如今的四贤王楚子扬,在京州城,就成了除天子外独大的最尊者。幸而他品行良好为人端正,不爱拉帮结派徒生是非,处事正直中庸得体这一点更是难得,很是受楚子凯的看重。所以除了赐予高爵奉养,还破天荒赋予了些实权,乃众朝廷外姓之臣不能及。
城西近来才新立起的贤王府气派非凡,正如楚子扬水涨船高的声望一般引人注目和令人羡艳。泼天的荣华富贵一朝而至,将王府载得盆满钵满,意料之中吸引来许多目光直勾勾的紧盯着,那些盼望高嫁的人,日夜留着口水窥视着机会,挤破了脑袋也想钻进去分一杯羹。
恰巧如今王府名头上的那个女主人四王妃虞珠,是个家破人亡无权无势还戴了罪名的破落儿户。众权贵拜高踩低是寻常事,此番并没有手下留情为她开个例外,洛原事变虞家落败之后,虽她侥幸逃脱株连知罪,但此后也从来没人再把她放在眼里过。
无人不知虞珠如今还能担着那个尊贵的虚名的缘由,不过是靠着以前风光时肚子争气给楚子扬生的两个儿子的功劳,才能续着这点为数不多的气运硬撑着,所有人也知,她这辈子若想再出头,除了靠这两个儿子争气后的孝顺做资本,再无其他出路。
可惜稚子年幼,两个孩子就算期间不遭何意外劫难,也还要等十几年后才能成人,日久天长,以虞珠那点暂时成不了气候的气运,在众多拥尊贵家世的女子的虎视眈眈下,怕是撑不到那个时候,就要被个狠心人从那个尊位上拉下来。
这也是为什么刘昭容的嫡亲妹妹难得的放下自持多年的尊贵身份,甘愿披上嫣红嫁衣为妾做小,也非要入贤王府服侍楚子扬的原因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她背后有着刘太妃做担保,只需进去好吃好喝耐心守着日子,说不定哪一天睡醒睁眼,虞珠就彻底失了势,王妃之位,便成了她的囊中之物了。
这些宫里宫外茶余饭后传得沸沸扬扬的八卦事端,虞昭回来之后只知专心与楚子凯过日子,少与人闲谈,没曾有心去细细探究过,如今得知,竟还是当事人虞珠在面前亲自告诉她的。
一别好几年,二人再次相见,原先明面上还能牵扯点血缘联系的虞家,已经荡然无存。阴差阳错,之间的称呼却没变过,虞珠称呼虞昭时,还是恭敬地一口一个娘娘。
“妾身不似娘娘命好,也不如娘娘有胆识,此生落得这个下场,也不敢抱怨什么,只盼着我草儿树儿平安康健,草草过完一生也就算了。”
冷风天里,虞珠身上穿的衣裳虽齐整,但看着还是单薄了些,抵挡不住那见缝就钻的刀子风,冻得她手通红。虞昭瞧在眼里,不动声色将酒楼里供客人驱寒的暖炉朝她移近了些,又给她倒了杯热茶,道:
“我原确定,四王对你,是付诸了真心的,陛下也多次同我说过,他是个踏实专一的人。以他的品性,应当不会任由结发妻受苦,其余重重外头的因素先不论,你到底是做了何事,才让他与你离了心?”
“还能有何事?”虞珠面露哀色,讽笑一声,眼中含泪叹道:“父亲在时,头等的风光总轮不到我,我从小便是看着长姐和主母的脸色长大,是因当年攀着个有本事的你,我才寻得王爷做郎君登了高位。殊不知,美好皆是过眼云烟,虞程犯下的罪,终究是要活着的人帮他受。”
一席话的意思,无非是抱怨那个风光时未能给她带来幸福的家族,在覆灭之后,将一切痛苦都留给她一人承受了。可虞昭当年走前,也并不是没有为虞珠考虑到这一层,亦是有过要为她安排母族覆灭之后的去留的想法。
所以虞昭离开之前,曾仔细观察过楚子扬对虞珠的真心有几许,最终看过一系列大小事,大致能确定,楚子扬对她所用的情意非浅,确实是个可托付之人。
又想楚子扬娶虞珠时,也并非是因拉拢权势才应下的这门亲事,他也从来循规蹈矩不曾有过要飞黄腾达的勃勃野心,此生只拥心中所爱就可,没必要非要在身侧安个望族贵女加持势力。
以上种种考虑是合理的。所以虞昭认为,虞家覆灭之后,或许刘太妃和众势利权贵会对虞珠有冷嘲热讽的举动,但楚子扬是个有责任心的人,绝对会为自己的妻儿挡住这些利剑,没有理由会忘却夫妻恩情弃她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