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身满头的清香桂花还没有抖擞干净,花染得虞昭整个人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她手上又紧抱着个玉兔拜月的琉璃花罐子,一身衣裳上面的祥云卷月纹此时也映了景,红脸垂头痴痴酣睡着,发丝被秋风吹乱了几丝,别添几分仙气与灵动。
楚子凯觉得,眼前这人分明是个月宫里长大的仙子,原是因她平日里稳重够了偶有调皮,偷偷伸手摘了吴刚树上的金桂花,怕被责罚连忙逃下凡尘来,此时满心疲惫无防备的在歇息着,只是梦里还在惦记着她辛苦摘的桂花,莫要被嫦娥姐姐发现没收了去,搂在怀里不肯松了力道。
越看虞昭这样子,楚子凯越觉得好喜欢,又觉哭笑不得,伸手摸着她的脸,再轻声唤了唤。“昭昭,不抢你的花,秋风凉,咱们回被窝里再睡好不好?”
虞昭嫌吵,打开楚子凯的手,确实觉得冷了,在一方撵轿缩成小小一团,楚子凯那宽大的披风越发将她身躯称得娇小玲珑,楚子凯无奈,把那披风几折将她裹严实。“那朕抱你回去,保不定一路的宫人都瞧得见,醒了之后听见议论可不许羞啊。”
在场有这么多宫人作证,是无可奈何事先与她言明了再动手的,绝对不算耍无赖,见虞昭依旧没反应,楚子凯沾沾自喜,理所当然上前,小心将她从轿子上接下来,抱着转身,免了跪在地上一众宫人的礼,边走边问道:
“今日不是说就是个做诗品香的赏花宴吗?谁还缠着她灌酒了?”
“回陛下,各位娘娘当真不算缠着娘娘灌酒。”回话的那宫女犹豫斟酌答着话,抬头擦着额角的汗,语气十分无奈:“咱们娘娘饮的酒,是凌妃娘娘和昭容娘娘敬的,娘娘统共就喝了那银酒杯半满的两杯,谁都没曾想过,她就这样醉得这般突然。”
“唉”听明了情况,楚子凯不禁摇头失笑,愉悦的叹了一声,垂眼望着怀里这娇憨可爱的人儿,脚步渐渐放开,甩开众宫人一段距离后,也不管虞昭到底听不听得到,压低声音宠溺笑道:
“这下可好,满宫里都知你是个一杯倒的了,弱点被人发现了,以后就更要乖乖待在我身边,莫被人几杯酒水诓了去了,昭昭可明白?”
许是在梦中听到了这喋喋不休的数落她的声音,又察觉到身处怀抱好生熟悉,楚子凯笑语刚收,下一刻,虞昭就幽幽转醒了,迷茫睁着个水灵灵的大眼眨着眨着。
打量完毕周围环境,忽往上望见了熟悉的脸,虞昭张嘴轻轻唤道:“陛下?”
“我在,”楚子凯答应着,又问:“昭昭喝了酒,可觉得有何处不舒服吗?”
虞昭不答他的问,又痴痴唤道:“陛下”
显然醉得不轻,楚子凯依旧耐心轻声答应着,一唤一答来了好几个回合,终于才将回应传达给虞昭了。
确定了人,虞昭这才放心,郑重用双手捧着那宝贝罐子递上。“送你的,那园子里的桂花香极好闻的,你就算不能亲自去,我也想要让你闻到吃到。”
“好,为夫谢谢昭昭为我备这珍贵的礼,”楚子凯听了她那话,心里生出一丝感动,连声致谢答应着,不过此时双手搂着的,才是他最珍贵的心头宝,哪里抽得出手去接,却不忍辜负她一片心意,连忙又将脚步加快了些。
沿途的宫人们远远就瞧见了楚子凯怀里抱着个人急匆匆走着,虽他怀里的人被披风遮住看不清是谁,可心里猜都猜得到大半,看清了后方跟着的一大群人是哪个宫里的,就确定了心中猜想,连忙退于一旁跪下避让。
见证此景的男女老少,心思罕见的想到了一处,都暗叹那朝晖宫风水当真是好,每一位主儿都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主儿。
只按往常来看,这些位贵主儿的洪福不曾衰竭,只从来都因红颜薄命不得长久,而眼下这位却是担有万福之身的天女,恐怕或许也只又她能承宠一生而不惧福薄殒命吧。宫人们这般想着,便越将姿态放得恭敬了些,后庭之中,恩宠便是最权威的律令,谁都只甘心为拥此权威者屈膝
快步入了朝晖宫里的门,把虞昭轻轻放在榻上后,楚子凯顺口吩咐人下去熬醒酒汤,手这才得了空,拿了她抱在怀里的花罐子,俯首时顺带低头亲了亲她额心,柔声道:
“难为昭昭醉成这样还想着你夫君,为夫心里实在感动,只是怎就贸然饮酒了呢?好在家里离御苑不远,若你醉在其地方,我怎能及时去接到你呢?以后可不许这般了。”
此刻酒意正浓神识游离,虞昭愣愣听楚子凯说话,分不清他话里的温柔和关切之意,只知从字面上辨别出来他在批评自己,觉得一片好心被辜负,心中不快,码下脸一把抢回那罐子,侧身气道:“不送你了!”
这倔强不讲道理的小模样,如孩童一般天真可爱,楚子凯从未见过这样的虞昭,实在爱极,凑过去挨着她坐下,伸手除了她头上的发钗,温柔地给她顺着头发,嘴里笑着哄道:
“是为昭昭好,可还记得?原先你不是还告知我喝酒伤身吗?你劝了我,我就已经牢牢记着了,怎现在到了我劝你时,你就翻了脸变了卦了?”
却见虞昭瘪瘪嘴,好似内心有莫大委屈绷不住,但骨子里好强的性子不允许她轻易落了泪,咬牙撑的眼圈微红,眼中盛满水光盈盈,欲哭有泪,不甘示弱,反而看起来更招人怜。
“昭昭怎么了?”楚子凯见她此神情,稍慌,急忙问过之后又服软道:“不哭,是夫君的错,不该说昭昭,此后你说的话我听,我说的话,昭昭不愿听就不听。”
“我和你不一样,”虞昭抬起袖子压了压脸上的泪,带着哭腔低声喃喃答他方才的话:“我分明比你听话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