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与不愿,其实无需考虑,心里从来都有个十分确定答案,所给出来的,不过分真实与虚假两种。虞昭手指木木戳着楚子凯的手心,却不动,为难着不知该做何决定。
平心而论,虞昭自认自己是个贪心的,不管是楚子凯的人,还是他给的名分,虞昭都是在意的,生来又是好强性子,不会甘心与他的其余女人平分他的荣宠,也并不想与她们平起平坐。
所以对此事,虞昭作风倔强依旧,咬牙颤着写下二字,说了真实的意愿:“我要。”
“好。”楚子凯对她百依百顺,当即应下,一手搂紧她,一手将案机上早已经拟好的诏书抽出来,打开,提起国玺压印泥。“与朕共度一生之人是和宁,南荣大人应尊重朕与她二人之想法,艰险与共,只要真心不改,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不同意!”南荣卫骁疾步上前,阻挠下楚子凯扣国玺的手。“陛下于她之情意,老夫不会再起怀疑,不必以此为证,但行事之前,切要细思后果,也许和宁于陛下觉得相依相偎不惧危险,还请你们顾虑老夫与夫人年老,孤苦伶仃只剩了她一个盼头谅解一二,我们不望她得多大的荣光,却容不得她多担一点性命之忧。”
那玺印几经波折,迟迟盖不上去,楚子凯此番早就下了决心,现在虞昭自己开口说要了,其他人说什么都再不管用,手固执的一发力,挣脱了南荣卫骁的手。闷响一声,落于纸上,天子诏令成,再不容更改。
南荣卫骁无比懊恼,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这声音落入虞昭耳中,其中忧愁砸得她心狠狠一疼。忽觉得自己不该如此任性,既有亲人在世,体谅应是相互的,他们从来都是为她而活,已经做了不少让步。自己怎能一点儿也不顾及他们的感受,只身只为自己而活?如此也太没良心了。
思虑过后,虞昭压下心中不情愿。漫无目的伸出手,触到楚子凯胸膛触,轻轻写下两字。“算了”
“昭昭?”楚子凯握住她的手,声音柔和而坚定。“你不必退让,何艰难都比不得你一个愿字,本该我给你的,那就是你的,外人要争,那就是他们不识相,咱们何用畏惧。”
“我知。”虞昭泪痕未尽,抬手抹干之后,深叹一口气缓解喉间剧痛,一笔一划继续写道:“本该我的,便不惧失去。”
只寥寥几字,楚子凯立刻意会到她的意思,时候不佳,冲动行事确实风险大了些,也放下感性静下心来,细思南荣卫骁方才话中的道理,何路才是上策,当真是难断。
良久,楚子凯再问虞昭,语气中带了点遗憾:“昭昭可真做好了决定?”
虞昭再次点头。
还能如何呢?虞昭违心点头后,默默自哀。拥满腹谋略掌天下至权的天子都防不住那些有孔就入的蛇蝎,何况如今眼瞎嘴哑的自己。这世上还有她在乎的人,什么都可抛,唯独惜命不能忘,只有活着,才配拥有这世间美好的一切。
得了答案,楚子凯无奈点头,不甘心的犹豫一会儿,将那封立后的诏书合上。南荣卫骁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何尝不是满心不痛快,轻叹道:“望陛下一诺千金,正位不求,此时只能求你一颗真心,铭记誓言,视她为一生结发。”
“这是自然。”楚子凯答后,依旧拿起诏书,任然递与南荣卫骁。“大人为长辈,今日接了这诏,是为朕担保此真心。昭昭不为皇后,世间也再无人有资格接了这诏,从今只等阿祖一句话,您若觉得我二人情意何时能得到天下人做证了,便可随时以此诏公示,朕与你共同期待。”
此举虔诚,足以表明真诚,给了虞昭与南荣卫骁一个保证,就算此时虞昭不登后位,圣诏不收回,便永远不会让其他女人又机会凌驾于她头上,不管明暗,她总是楚子凯心中放于最高处的人。
南荣卫骁上前,小心翼翼接下诏书,慎重得如同接下了虞昭后生的命运,老骥伏枥,回观近来多番事端,无奈过了头,就蓦然燃起了斗志。
对于楚子凯对虞昭的真心,南荣卫骁放下心承认了,审时度势之后,心知无力与天下之主做对抗留她,便果断选择同楚子凯站在一处护她。不悔,哪怕绵力如水滴一般微薄,若汇于涛涛江海之中,便更多一丝机会冲走那不怀好意的阻隔。
一场风波终于过去,虞昭的命运依然指向东方,战火落下,楚子凯御驾实在不宜在西番停留太久,再过了半月,便要正式启程回大楚了。
这半月以来,西番与大楚洽谈得当,共荣一说得了双方赞同,耶格岐被国王劝阻暂囚在西都王宫境内,和亲一事也变得顺顺当当,楚子凯痛改往日偏执作风,心疼虞昭,这半月以来,时常稍稍陪着她回南荣府小住。
也不知是无可奈何,还是真的感知到了他的诚意,南荣夫人对二人情意的态度,也渐渐变得柔和。总是以长辈的身份循循教导他二人夫妻之间和善相处之道。
洛枝受了连番刺激,神智倒退,记忆退回到孩童时,被国王接回了王宫生活,虽看着可怜,可她自己忘却尘世纷扰,变得无忧无虑,倒说不清楚这算祸还是算福。
大体来看,好像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唯独一件事,总看不到好转。楚子凯命人用尽了天下灵丹妙药,可虞昭的眼睛和嗓音恢复的效果甚微,最好之时,不过在艳阳底下瞧得见一丝阴影,一到日暮时分,那微弱烛光驱不散黑暗,又是寸步难行。
直至到回到了洛原行宫,也都是如此,恐惧的日子十分熬人,眼前日复一日都是被黑暗笼罩着,仿佛一辈子都不会亮起来了,虞昭甚至不能靠自己分清晨昏,紊乱了时刻度日如年,变得越来越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