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楚子凯前脚踏出堂屋们那一刻,屋子里剩下的人再按耐不住好奇心,就连向来稳重的德娘都蠢蠢欲动,失了仪态垫脚观望着情况。
片刻后,从楚宫中带过来伺候的人也尽数跟着楚子凯退干净了,厅堂瞬间敞亮起来。
再过了一会儿,估摸着楚子凯走远了。一胆子稍大的侍女探出个脑袋看了看,低声知会:“夫人,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堂屋中瞬间炸开了锅,平日里稍得脸的婆子侍女都围上来,对虞昭嘘寒问暖。南荣夫人将她们一一谴开,急切问道:“大楚男子都是那般强势,何况君王,和宁过去后没受委屈吧?”
虞昭连忙摇头,宽慰道:“没有,祖母放心,陛下待我好,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闻言,南荣夫人并无喜色,担忧地叹了口气。又将屋中吵吵闹闹的众人全部遣了出去,这才拉着虞昭站起,仔细看了看她全身上下,意料之中。遗憾道:
“既然都这样了,祖母只能怪自己没能将你藏好,你阿祖从大楚赶回来后,只进了个门。将事情全告诉我,就带兵去边境了。他还说,你是喜欢楚皇的,可是真?你要说实话,万不能因为怕我们担心,就说谎蒙骗我们。”
至始至终,虞昭都是喜欢楚子凯的,所以此话当真不算蒙骗,面对南荣夫人的怀疑,虞昭耐心解释道:“祖母放心。是真,陛下此番行事是冲动了些,可他的为人,绝对不坏。”
得了答案,南荣夫人了然点头,慈爱地对虞昭笑了笑,再同她一起坐下,释怀了一般:“看得出,楚皇对你好,我不过就是看不惯他处处约束你的样子,你在家何曾受过人这般拘着困着的待遇,强势是大楚男子的通病,明知无可奈何,我还是忍不住生气。”
“并不曾,”虞昭握住南荣夫人的手,安慰道:
“大楚礼法以男子为尊,何况天子要震慑天下人,威严更不能失,平时面上,我总要服软些,不能驳了他的颜面。可陛下真和旁人不同,私下很在意我的感受,只是有时候闹小性子看着蛮横罢了。”
听她如此说,南荣夫人稍稍放下心,眉目间的忧愁才得以散去。
不知为何,一旁的洛枝止住哭泣后,一直不曾参与谈话,呆呆发着愣,有些不寻常。虞昭转头唤了她好几声,才让她缓过神来。“阿吉怎么了,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洛枝从思绪中挣脱出来后,就定定看着虞昭,也不答她的话,忽拉起她的手,郑重其事,急切念道:“和宁要留下,不嫁去中原,有办法,有办法。”
虞昭惊住,还没开口,南荣夫人着急先问:“你有何办法?”
“藏起来!”洛枝过来抱着虞昭,眼中又含了泪,直勾勾的盯着她:“王兄的儿子说,把和宁藏起来,她就不会离开西番了。”
“阿吉,这话不能说!”惊人之语若让楚子凯听见,定又是一场难以平息的风雨,虞昭连忙警惕望了望四周,确定四周只是南荣府的人在时,才松了一口气。
又仔细给洛枝擦了擦眼泪,才劝道:“阿吉不是常说,我开心你就开心吗?我不喜欢王太子,嫁给他就算开心,我喜欢的是陛下,嫁给他我才开心,阿吉能不能依我呢。”
洛枝向来对虞昭百依百顺,听了此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而激动不减半分,转眼又哭着闹着口齿不清说着那些胡话,虞昭拥住她,轻声安慰道:“我知阿吉不舍,若以后是想我我,可随时与我写信,我回来看阿吉便是”
说了许久,虞昭好容易才将洛枝哄好不哭了,心头一直惦记着虞陆,连忙转头问南荣夫人。“祖母,我娘呢,她还好吧?”
提及虞陆,南荣夫人脸上慌乱一瞬,迅速压下,不动声色点头告知“你放心,敏红儿知道你要嫁去大楚了,每日还去百善寺为你纳福,闻晟对她很好,不必担心。”
虞昭不曾察觉异样,得知所有人安好,心中悬石才彻底放下,回家的归属感让她整个放松下来,舒坦极了。
再问了问家长里短,南荣夫人陪着虞昭回阁楼,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我与你阿祖打过商量,尽量与楚皇协商,看能否将和亲之日定得远点,留你在家待久些。”
谁都希望如此,可虞昭知道楚子凯的意思不是如此,此次叶城一行都算是格外开恩了,定然不会向南荣夫人所说,还能让虞昭独留在家多待些时候。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虞昭不想让他们感受希望破灭时的失落,尽力勾起嘴角笑笑,云淡风轻道:“不必多费心神去商议什么了,就按陛下的意思来吧,眼下西番局势危急,陛下堵着气不愿帮忙抵御晏陵大军,本就是我原先留在大楚的债,不该为我牵连无辜的西番。”
于大局来说,尽快平息确实如此最好,南荣夫人听她如此说,也发觉此次不能自私,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反驳,只无奈道:
“那便如此吧,能在家几日,便好好过几日,祖母尽力为你安排,确保你去大楚后,能过得舒心些。”
何为舒心,虞昭自己都没个概念,不管是去是留,两边都有牵挂,就只能随利而选。只能尽力压抑失落,让家人对自己的担忧减少些才好,于是虞昭点头答应:“好,那就等阿祖回来,再把娘请回来,好好聚一聚。”
气氛实在有些低沉,所有人都明白,团聚之后便是分离,南荣夫人忍不住又是一声长叹,和蔼面容满是沧桑,摸了摸虞昭的头,叹道:“祖母半截身子入土了,这辈子什么都不求了,只求我和宁此生无论在何地,平安喜乐。”
虞昭听话点头,尽力把眼泪憋回,又寻了些开心的话题同她二人谈,所有人脸上都绷着笑,心头都泛着苦,反而更显失意,但都心照不宣地将苦楚掩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