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十分,家长会正式开始。
学校领导在广播里针对这学期的工作进行致辞后,高二年级便继续以班级为单位展开家校会议。
等所有流程走完,进行教师家长互动的环节,家长会也就差不多谈结束了。
教室内重新变得松散起来,不少有急事的家长先行离开。
祝澄还回想着刚才百口莫辩的场景,没再敢往许骁澈那边看一眼。
对方似乎也没好到哪去。
他能招架住祝凯立啰嗦又冗杂的长篇大论,就算男人说得再卡顿费解也认真倾听,可当“经常提起你”五个字一出,少年罕见地接不住话,从脸颊到耳根红了一片。
许母还有兴致和她聊两句,马上就被他拉走了。
“妈妈妈!”少年急切的语气似乎是想阻止这样离谱的事情愈演愈烈,“先回座位吧……篮板那事儿您不是还要找我算账,爸还说他等会儿也过来,一起去趟校长室。”
他们俩不熟,双方家长倒有着惊人的默契,八卦又热情。
许骁澈估计也担心他妈妈一激动直接在这儿认个闺女。
距离这事儿已经过去大半个小时,祝澄还有些欲哭无泪。
哪有她爸这样的啊,净给人制造尴尬。
祝凯立倒是不以为意。
“你就是这一点需要改改,”他从来不在学习生活上苛责女儿,却也为她的人际交往着急,“无论男同学和女同学,平常也要多多交流,不要整天一个人玩嘛。除了萧洒那姑娘,平常都没见你有其他朋友。”
祝凯立其实没觉得自己说错话。
祝澄在他们面前几乎没提过身边同龄人,除了萧洒之外,能记起的……好像确实只有在他们对话中出现过一次的许骁澈。
祝澄默默腹诽,还要她怎么交流。
都成邻居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也没见他们俩熟络到哪去啊。
见她兴致不高,祝凯立也识趣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只是问:“萧洒那姑娘最近怎么样,感觉你都好久没说起她了!是不是最近训练太忙了,我还想什么时候看一场她的球赛嘞!”
弘远分部重艺体。
祝澄从前的同学大多都是艺术生或体育生,包括萧洒。
萧洒蓄着一个男生头,自幼就是假小子,爱好也和体育相关,初中之后开始在校足球队训练,现在是弘远女足的前锋。
她和祝澄性格截然不同,爽朗又豪迈,同性缘异性缘都很好,每次比赛都能在校内校外斩获一堆迷妹。
面对爸爸的询问,她也只轻描淡地坦然。
“吵架了。”
“啊?”这倒是让祝凯立实打实地一愣,“玩了这么多年了,什么原因啊?”
祝澄偏头看风景,没吭声。
祝凯立带女儿在学校附近吃过一顿大餐,忙着处理工作的事情,不得不和女儿告别。
他事业心虽然不重,但也不能彻底不管。离开的时候又在祝澄耳边嘱托了一大堆,听得她耳朵都要起茧。
或许是考虑到联考和家长会在这段时间给学生带来的打击太大,学校终于松口放了半天的假。
回到沁园居,祝澄仍没松懈。
家长会前后,陈永能都特意和祝凯立单独聊过她的情况。
祝澄在高二的最末阶段转来,陈永能作为班主任格外关注她的学习情况,偏偏女孩安静又内敛,不常主动找同学和老师交流,他只能和家长多多沟通。
关于这次考试,他着重分析了祝澄的物理。
“其他科目说不上好,但肯定不至于太差,就是物理太可惜了,把分数拖了一大截。讲评试卷的那节课听懂了吗,还有不会的错题可以多问问老师或者同学,大家都很乐意帮助你。”
爸爸和老师的目光热切看着她,祝澄硬着头皮点头,勉强笑着。
但其实,很多步骤都还没理解。
中午休息了会儿,她拿上试卷和笔,去楼顶天台学。
这栋楼一层两户,她和许骁澈住顶层,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每次一起乘电梯都要很尴尬地待很久。
但对她来说也有个好处,去天台很方便,晒太阳也很方便。
迈进去之前,祝澄特意朝里面环视一圈,没见到许骁澈,这才松了口气。
他也常来,所以她怕遇见他。
记得有一次,她在这儿听歌吹风,许骁澈刚好上来晒太阳。
两个人对视一眼,祝澄在风中凌乱一片。
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最后尴尬地聊起天,而且还没话题。
提出离开的时候倒很默契。
幸好这次他不在。
祝澄舒畅不少。
天台的风很大,阳光也很大,其实并不算一个合适的写作业的场所。
所以祝澄压根就没抱着认真写题的心来的。
社会向来推崇外向开朗的性格,祝澄的内向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觉得两者之间有什么好坏,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外向的人更依赖于通过交流获取信息,向他人寻求帮助,而内向的人更倾向于独自观察和研究。
她按照这样的方式生活了十七年,几乎没产生过改变的想法。
唯独在物理这门学科上栽跟头,时常感觉到无助——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能力,仅靠她一题一题啃,就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就连看懂解析都费劲。
也不是没想过鼓起勇气问别人,可这次的错误太多了,就连老师上课跳过的“没必要讲”的题目她都没法理解,实在无法主动问出口。
而主动找她献殷勤的都是男生。
祝澄知道他们什么意思,更受不住。
那些人目的性极强,妄图凭借对她好而索取一段关系。
祝澄在分部读书的时候便因此吃亏,她明明没有任何表示,却还是承受了很多无妄之灾。
以至于现在,她对异性之间的相处产生了一种恐惧。
若非必要,绝对把界限划分得清清白白,绝不让任何人产生误解的机会。
天台的风吹着,面前还是摆着于她而言高深又奥妙的物理题。
午后的阳光亲吻少女白皙的脸颊,她的心情在大自然的馈赠中稍微好转,心里安慰着想,知难而退也算是一种可贵品质,要不就放过这次的错题,也放过自己。
但上天好像给她了一个机会——
意外的,她竟在天台的矮凳下看到了许骁澈的试卷。
单薄纸张压在矮凳一角,在风的鼓动下吹得哗啦响。
她愣愣地看了会儿,柔顺的黑发在风中四散,一边别到耳后一边蹲下身去看。
那张98分的物理试卷,还带答题卡。
当了这么久邻居,祝澄知道他这人丢三落四的,时常在天台落下东西。
第一次是一块昂贵的机械表,她发现后便立马送还回去。
那次很尴尬,许骁澈在洗澡。
头发湿漉漉的,套了件背心就出来了。
少年纯澈的眸光透出几分讶异,周围还带着从浴室出来的水汽,浑身热腾腾的,裸露在外的肌肉都微微发红。
陌生沐浴露的清香席卷她全身,青春期的异性荷尔蒙第一次离祝澄如此之近。
她眼神躲闪,一声不吭地还回去,转身进了家门。
之后便再也不帮他收下他在天台落下的东西了。
他们俩都是独居,在任何时间段敲开他的门,祝澄都会觉得不自在。
在班上还回去就更不妥——班上还没人知道他们是邻居。
所以以后的每一次,她都仅仅是在电梯上提醒,避免多余的接触。
反正一起乘电梯没话题,一举两得。
而现在,祝澄眼睛亮了亮,心跳快了些。
连带着面色都红润不少。
她知道这很冒昧。
但许骁澈,对不起你也谢谢你。
这张试卷我真得借来用用。
明天一定一定还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许骁澈:在天台给老婆留点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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