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安康。”
陈镜娇从小贩手里?接过小纸灯,同他道了谢,顺便塞了个乌龙茶小饼。
“上元安康。”小贩挨家挨户给送小纸灯,本就有些疲惫,陈镜娇送的小茶饼,虽不够吃饱但垫饥足矣。
小贩走后,陈镜娇提着那?小彩纸灯,仔细端详,虽做工有些粗糙,但里?头送达的福意?足足。
算算时间也快到时候了,今夜的上元灯会,听说格外?隆重,足以让所有人都翘首以盼,正因为如此,朝廷让官员们今日早早散了班去陪家人看灯会。
这个时间点?,街上不少店家都收拾好了准备打烊,陈镜娇因为等晁珩,因此也多待了一会儿?,把店里?的伙计都遣回家陪家人,只剩自?己跟观澜。
“观澜,收拾收拾,我们也打烊吧。”
陈镜娇一声令下,观澜“噌”一声站起来,动作麻利的关了店,“好嘞!”
今年的上元灯会,听说有不少大?师所作,加之外?邦邻国使?节受邀前来,圣人也格外?看重此次灯会,可想而知其重要性。
她在二楼雅间倚在窗边,看着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笑容溢于言表。
“小姐,刚才老爷派人来说,他还得过段时间才能来,说你若是?等不及便吃些东西垫垫,别饿着。”
自?圣人赐婚后,陈镜娇早已同晁珩完婚,观澜按理应该叫她夫人的,但陈镜娇听着别扭,让观澜在不是?重要场合下都按着原先叫就好了。
想当初她可是?坚定的单身主义者,刚来这里?都没打算结婚,虽然晁珩让她改变想法,但不代表她就可以这么快就接受嫁为人妻的事实,才二十二三岁的年纪。
“没事,我还不是?太饿。”陈镜娇摇头,拒绝了观澜端上来的小食,顺带阖上了窗,拿起一本书坐在桌前安静的看着,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陈镜娇急,观澜更?急,这眼瞅着挨家挨户都上了街,除了当值的差役基本都散班了,这再晚就赶不上灯宴了,她自?己不能离开,想找人跑腿去大?理寺问问,可店里?的伙计都回家了,就连阿周跟帐房先生?兄弟俩都上街溜达去了,店里?实在是?没有人了。
说来这个,陈镜娇让店里?伙计都散班回家后,甚至把注意?力转到了观澜身上,观澜据理力争才勉强留了下来,“小姐,我若是?走了,就真的没人照顾你了,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就别跟我争了。”
不知过了多久,街上越来越热闹,陈镜娇从书中?抽出眼睛,又看向观澜:“要不你先回家吧,你也快些陪你家里?人看灯会去,不然晚了可抢不到好位置。”
观澜依然坚定拒绝,陈镜娇只能叹息一声,继续埋头看书消磨时间。
两人就这么等到街外?喧闹的人声逐渐回落,晁珩才姗姗来迟,他还穿着身官袍,看出来是?一散班便来了,他从侧门上了雅间,轻轻拉开门,看到候着的观澜,同她说让她回家去,陈镜娇有他照顾,观澜看了一眼仍在看书尚未发现晁珩已经来了陈镜娇,福礼离去。
“老爷,上元安康。”观澜压低声音说道。
送走了观澜,晁珩没着急去打扰陈镜娇,反而就站在陈镜娇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两人结婚后,陈镜娇的气色好了许多,家里?的琐事,晁珩不让她操心,只要陈镜娇愿意?,她便能一直做她的茶肆掌柜,他们的家是?家,茶肆也是?。
陈镜娇翻开一页书,眼的余光瞥到面前一处,抬起头来道:“你回来了。”
晁珩点?头,“等久了吧,对不起,寺里?有些事耽搁了。”
“不久,反正就看会儿?书的功夫,观澜呢,你让她回去了?”陈镜娇说到,突然发现晁珩还穿着一身官袍,起身去拿衣服。
因为晁珩不在意?,让陈镜娇想住在哪就住在哪,他是?真的不在意?,毕竟陈镜娇想回家睡他就回家,她想来茶肆,他便跟着在茶肆住几天而已,不耽搁事,故而这里?也放有晁珩的衣服。
陈镜娇拿来衣服,晁珩自?然的伸手想要接过来,她却笑道,“我来吧。”
这么说着,温柔的替晁珩将那?身繁琐又厚重的官服一点?点?脱了下来,仔细的理好衣襟领口。
以他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陈镜娇细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抖,青葱玉指在他领口晃过,为他整理好衣裳。淡雅清香的衣服熏香,好像就如同她本人般。
收拾妥帖后,晁珩突然问她:“想不想看点?不一样的?”
陈镜娇一愣,“什么是?不一样的?”
晁珩拉起她的手匆匆离开,边走边说:“现在去灯会铁定是?赶不上了,就算赶上,也不会有什么观赏的好位置,走,我带你去个不一样的地方。”
晁珩的手心带着薄薄的一层茧子,也许是?写字写出来的,也许是?练剑磨出来的,不磨人,但是?却异常的让人有安全?感。
他们就这样逆着人流,穿着平常的衣裳,没有大?理寺寺卿跟江老徒弟以及林隐逸肆掌柜的名?号,只是?两个寻常夫妻。
陈镜娇本来还有点?懵,旋即放下心来,将自?己交给拉着自?己的人,有他在又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人群有些拥挤,又因为是?逆着人群,陈镜娇被撞了好几下,后来晁珩干脆将陈镜娇揽在怀里?,避免她被路人撞到。
两人逆着人群走了一段大?路,晁珩又带她拐进?了处小路,人越来越少,直到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陈镜娇不知道晁珩想带她去哪,两人步伐匆匆,喧嚣在身后远行,四周异常寂静,夜风带着凉意?刮过她的脸庞,吹松了她的大?衣领口,她伸手拢起,感觉揽着自?己的臂又紧了些。
“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晁珩在她耳边轻轻的说,这才抬起头来观察四周。
“这是?个破旧寺庙,许久没有人来了,我小时有一次偶然发现,从此只要心情不好便来这里?自?己呆着,你看下面。”晁珩一边说着,一边遥指远方一片灯火阑珊处。
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时有些惊。
“这里?地势高,看的远,能看到灯会,而且还安静。”
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灯火闪烁,这是?人们提着的小灯,而他们面前则是?缓缓亮起的各类巨灯,犹如燎原之势,从零星灯火到灿若繁星,即使?她身在远处,那?灯也能映的她的瞳明亮。
随着大?灯缓缓亮起,各处的小灯也纷纷放飞,从京城的每一处角落,拥簇着中?心的大?灯,亦如繁星抱月,吸引住了她的目光,她踏步上前,想要更?加靠近一些。
有一个大?灯是?雕花镂空的,瞧那?模样应该是?鹊的,她顺着鹊灯的头看去,流畅的身形线条,但尾部却暗的看不清,她这才发现是?旁的细密树枝将那?里?遮的严严实实的。
她挪了好几个位置都不能躲开树枝的遮挡,心里?有些着急,便垫起了脚尖想要一探究竟。
“抓紧我。”身后很近的位置突然响起晁珩低沉的嗓音,随即整个人被凌空托起,一时的失重感让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下意?识牢牢的抓住了身旁的人想要稳住自?己。
等到自?己稳住,才发现她此时正稳稳的坐在晁珩的肩膀上,手还死死攥着晁珩的肩膀,力度之大?,隔着衣服都能捏到肉,但晁珩一声没吭,耐心的等她坐好稳住情绪,温柔的说:“别怕,不会让你摔下去的。快看前面。”
陈镜娇猛然抬头,紧攥的手也不禁松开来。
万家灯火徐徐上升,照亮了整个京城的天空,从上往下,一览无?遗,她甚至能看到街上兴奋雀跃的孩子在追逐明灯而奔跑。那?些带着人们美好祝愿的灯,闪烁不灭。
她一时看呆了,愣在晁珩肩头上,晁珩稳稳的扶住她,也让她甚至忘了自?己正坐在他人肩头。
他一只手揽在她膝头,另一手抽出来,拉住她的发凉的手,温热的唇轻轻贴上。
因为是?破旧寺庙,年久失修,再加上位置高,两人没呆太久便下来了。
主要是?陈镜娇不想下来,晁珩看她一边冻的哆嗦一边还要看,没办法只能先骗下来。
“接下来去哪?”她闪亮亮的眸子瞅着晁珩,似乎盼着他下一秒就变个魔术出来,晁珩无?奈,由着她的性子,带她去了桥边,同商贩买了两个莲花灯,将其中?一个递给她。
陈镜娇没见过这些新鲜事物,以前觉得没意?思,没想到现在同晁珩一起,到是?什么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她拿着笔在莲花心处写了些心愿,蹲在河边写的极其认真,一笔一划的,写了半天才写好,抬头看到晁珩早就写完了,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写这么认真啊?”晁珩笑说。
陈镜娇认真的点?头,“那?肯定,写心愿肯定要认真,让老天瞧见了,最起码我这个态度在这里?,也许他就帮我实现了。”
两人说着,将莲花灯缓缓放进?河里?,粉色的灯和着不知从哪里?降落的孔明灯,一起摇摇晃晃漂浮在河道中?央,随着流水,缓慢下行。
两人的灯挤在一起,但却没沉,渐渐飘远,仿佛就该如此,它们是?一朵并蒂莲。
陈镜娇认真的字被烛火映照着,若隐若现,但也只有流水可以看到了。
[希望晁珩和陈镜娇平安健康,万事胜意?。]
“你的心愿是?什么啊?”
回去的路上陈镜娇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问晁珩,后者却故作玄虚说,心愿说出来就不灵了。
两人笑闹着,同那?莲花灯渐行渐远。
似并蒂莲的莲花灯另一朵灯芯处,飘逸俊秀的字体,写了短短一句话。
[希望她的心愿都可以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