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镜娇在日?落时分回的茶肆,走?步间,唇齿间温热的气凝成氤氲的水珠,落日?熔金,夕阳余晖揉碎了撒在她的鬓角,让氤氲的雾气变得虚幻迷蒙。
她缓缓行走?在宽阔的平康大街上,刚才同江老说话的场景历历在目。
“徒儿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江老抿一口茶问?道,以为?陈镜娇指的是晁珩的事。
“徒儿想趁着自己还能记得,将所学悉数写下,写成后麻烦师父过目。”陈镜娇敛眸道。
江老没想到,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论故事跟茶里面的玄乎我可?讲不过你,老头我这一辈子?,凭的就是一双手而已。”
陈镜娇笑着摇头,“不是这个意思。”
江老后知后觉,“我懂了,你是让它们从我这里找个合适的理由?”
陈镜娇但笑不语。
江老听后却满意的大笑起来,难得陈镜娇想通了,连连道好:“好,好,好,我会昭告天下,这是我江渊的关门弟子?所作,让世人都知晓,你陈镜娇的名字也会传遍中?原。”
从前的陈镜娇更像是一根筋的钢铁,可?过刚者易折,江老怕就怕在陈镜娇心高气傲不肯低头,吃了大亏,而现在陈镜娇的想法,明明白?白?的告诉江老:
她学会了妥协。
可?出乎江老意料的是,陈镜娇说:“并非我所作,我只是将它们搜集了起来,它们每一个芽叶,都有所属之人,我会将每一种我记得住的茶的过往经历,发现之人,详细注解在上面。”
“我只是恰巧知晓了这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又幸运的将它们的故事告诉了别人而已。”
绿茶、乌龙茶、红茶白?茶黄茶黑茶,一芽一叶,都倾注了前人的心血,即便在这个架空朝代,陈镜娇也要将他们的名字一一标出,这是对前人,对茶道最大的尊重?。
这是陈镜娇最终的抉择,也算她自己暂且能做的最大的事。
“你有如此之心,甚为?难得。”江老沉默许久,缓缓点头,同意了陈镜娇这个做法。
陈镜娇走?在回茶肆的路上,一直在想,虽然说是怎么?说的,但是究竟怎么?给他们一个合理恰当又真实的背景,唐宋元明清,这个时空的人恐怕都不会知道,可?她又不想因为?这个而把他们的身世糊弄过去?。
于是她几番拿起笔都又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远处的观澜看到以后很是心疼,又多为?陈镜娇面前填了一盏油灯。
“小姐,你这从回来以后就写东西,饭也不吃,现在已经戌时了,不妨休息休息,明天再写也不迟。”观澜亲眼看到陈镜娇心事重?重?的回了茶肆,然后径直上了楼,开始提笔写着什么?东西。
陈镜娇摇头,“时间来不及,我得尽早写出来,要写的东西太多了。”说完后继续埋头写着,愁的观澜一个头两个大,但又不能阻止陈镜娇,只得呆在一遍默默配着陈镜娇。
中?间陈镜娇只让帐房先生上来过,虽然她自从来到这里后开始学习着这里人的书写字体,但有些过于复杂跟偏僻的字还是拿捏不准,于是让之前是个书生的帐房先生上来帮她写几个字。
陈镜娇本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在她眼里这跟小学生不会写作文加拼音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不过好在帐房先生听到后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好,认真的将这些字告诉了她,临走?前还打趣了几句。
“掌柜怎的不让少?卿来?少?卿那字多漂亮,写来定然好看的紧。”说罢还冲陈镜娇挤眉弄眼的。
陈镜娇一愣,旋即落落大方?回道:“他最近比较忙,以后再有这种机会便让他来。”
帐房先生显然没有想到陈镜娇会这么?说,后知后觉,大惊道:“掌柜,你这是同意了?”声音不禁提高了一个度,吓得一旁研墨的观澜差点手一抖把砚台打翻了。
陈镜娇不由得看向观澜,“怎么?回事,感情这是整个茶肆都知道?”
观澜撇撇嘴,“是啊小姐,少?卿中?意于您,茶肆里每一个人都看在眼里的,偏偏只有小姐您不知道,我们都急得很。”
帐房先生连连点头,当初他们甚至打了赌,打赌自家掌柜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少?卿的心意。
陈镜娇苦笑摇头,没想到她让这么?多人跟着自己操心上火了,但转念一想,自己竟然如此迟钝,让晁珩等了如此之久,心里不禁有一丝酸涩,但那酸涩细细品去?,又带着一点蜜意,缱绻心头。
所以陈镜娇从那日?便下定了决心,决不会继续这么?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做了晁珩的拖油瓶,她也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跟晁珩并肩,共同面对。
于是她从见了江老回来以后便不吃不喝的写着详细的手札,一笔一划都倾注了心血,将前人的身份中?不重?要的地方?大体模糊过去?,最大程度的保留下来。
每一个人的心血都不该被?敷衍对待。
没日?没夜写了三天,陈镜娇才算堪堪写完了上册,眼底一圈浅浅的乌青昭示着主人最近的疲惫,窗外鞭炮红名锣鼓喧天,陈镜娇将自己名字写在了最后一页的最下方?,注释自己仅仅是将手札里的故事收集起来的人。
然后她差人去?快马加鞭送给江老,这才放下了笔准备起身。
当她起身的那一刻,昏天黑地的眩晕感席卷了全?身,陈镜娇眼前一黑没有任何征兆的向一旁栽去?——
“小姐!”
刚把东西托付出去?的观澜回来就看到陈镜娇跌坐在地,揉着太阳穴,急的她抛下手里的东西匆匆向陈镜娇奔去?将人搀扶起来。
“磕到哪里了?要不要我去?找大夫来看看?”观澜说话的语速跟连环炮一样,不停的说着,一边还检查陈镜娇身上是不是有磕伤的地方?。
陈镜娇无奈的笑道:“没有,我只不过有点腿软而已,没关系的,不用请大夫,我休息休息就好了。”说罢拍拍观澜的手背安抚着,“好了,该走?了,再走?可?赶不上令季姐姐的大婚了。”
观澜又气又难过,长长叹了一口气,拉着陈镜娇去?重?新打扮了一番,为?陈镜娇添了层胭脂,遮了遮眼底的乌青,“这样看起来气色好一点。”
陈镜娇知道观澜是担心自己,捏捏她的手心,“好啦,以后我肯定不这么?拼命,这次是例外,真的是没有时间了,你看我没日?没夜的写了三天才刚刚写完,可?想而知这件事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了吧?”
观澜心里这才舒坦了些,叮嘱陈镜娇以后可?不能这么?折腾自己了。
亓清纨跟宋戚的大婚,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场面壮观又隆重?。
陈镜娇在大厅候着时,看到了几日?不见的晁珩,晁珩脸颊明显的瘦削让陈镜娇心疼,最近胡人越发猖獗,没少?让晁珩操心上火,人都累瘦了。
她望向晁珩,后者也看到了她,两人交换了个眼神便一起去?了大厅一处较为?僻静的地方?。
“胡人的事解决了吗?”陈镜娇问?。
晁珩坐在她身边,伸手将她的一只手拉过来,两掌掌心贴住她的,说道:“不用担心我,他们太心急了,不小心露出了马脚,现在鱼饵已经下好了,就等着他们上钩了。”
陈镜娇脸一红,下意思想要将手抽出,但抽了一下没抽出来,晁珩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没事,这里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
陈镜娇这才发现,他俩所在的地方?比较偏僻,再加上在场的人要不就是翘首以盼新郎官新娘子?的到来,要不就是在热烈的聊着天,确实没有人会注意到两人的动作。
她这才不再继续挣扎,但还是红着耳根,颇有些做贼的感觉。
“长金泽没来吗?”陈镜娇决定岔开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他在大理寺干活呢。”晁珩说,“最近跟不要命一样干活,我都要怕他哪天干着干着直接过去?了,不过这次也多亏了他,胆子?不小,嫌人太多容易暴露,自己单枪匹马闯对面的小据点了,差点被?削。此次功劳少?不了他,这次事成之后,我会跟上面禀报,他这个寺正做的太久了了。”
陈镜娇听后弯起嘴角,“确实,也是屈才了。”
但来的有点晚了。
“来了。”晁珩突然说到,陈镜娇连忙抬头,看到宋戚站在了堂前,一身红袍将将冲淡了浑身的煞气,然后在人的搀扶下,凤冠霞帔的亓清纨缓缓走?了进来,一步一步走?向宋戚。
在傧相的呼声中?,新娘新郎拜了天地。
陈镜娇看不清亓清纨珠帘下的面孔,不知道亓清纨的表情,但只希望她可?以幸福。
突然,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在她的头顶,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她抬头看到晁珩冲自己浅浅的笑着,心里那点抑郁之情也统统消散了去?,她回了他一个甜美?的笑。
婚宴结束后,晁珩将陈镜娇送回了茶肆,自己还要折回大理寺,说是有点事没忙完,还得去?处理一下,陈镜娇点点头,叮嘱他不要太累了,随后便在晁珩的注视下进了茶肆。
虽然不是她结婚,可?这一天折腾的也够呛,她早早的洗漱后便熄了灯准备去?睡下了。
窗外的月高悬着,陈镜娇走?上前去?将窗关紧,心里嘀咕着:今晚的风怎么?这么?大。
突然!
一只手从她身后伸出,没等她尚有什么?反应,用帕子?狠狠捂着她的嘴不让她出一点声音。
意识模糊中?,陈镜娇想要尖叫,却浑身无力,刺鼻的味道直顶着她的嗅觉,身体像灌了铅一般,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她最后望向的是晁珩的方?向,不甘心的沉沉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宝儿,妈妈又来折腾你了呢!(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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