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镜娇一宿都没睡好觉,一闭眼就是白日里的场景,和那双望到她心底的眼睛。
难得失眠的她在床上足足翻滚到半夜,直到灼烧感从脸颊处散开,才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起床,因为熬夜而导致神不清气不爽的陈镜娇收到了亓清纨的婚帖,立马精神起来了,仔细的看那请帖里的字。
亓清纨的大婚之日定在几日之后,在陈镜娇眼里匆忙又仓促,与情理?不符,一打?听果真是出了事。
胡人大乱京城,多地多处百姓突然被袭击,圣人震怒,整个朝堂风声鹤唳,不知何时又要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陈镜娇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亓清纨跟宋戚的婚礼这么着急,那肯定是说明两方势力达成协议。
能让宋戚这么着急的,只有一点了。
圣人怪罪于太子了。
所以宋戚跟亓清绾的大婚被迫提上日程,一者来说是要尽快将此事解决,避免圣人怪罪,二者是武安侯联合国子祭酒,这个势力不容小觑,六王也会因此而收敛。
继续分析下去,陈镜娇反而隐约觉得?事情不好。
圣人怪罪于太子,那么太子手下又有谁能解燃眉之急?
“观澜。”
被陈镜娇突然叫到,那边的观澜本来在修剪盆景,听到后连忙撂下手里的剪刀,走过去问:“怎么了,小姐。”
“去西市一处布匹坊,帮我找个人,就说事成之后我会想办法将老鬼从牢狱请出来。”
观澜走后,陈镜娇抿着嘴,茶也没心思?喝了。
昨日她拜师于江老的时现在已经在京城传开了,六王不可能无动于衷,如果胡人大乱京城是又六王授意所为,那直指的就不是她这么简单的事了,而是太子。
六王跟太子腥风血雨的争斗即将开始。
陈镜娇依稀记得,原身命丧流亡路上,这有一半的功劳在六王跟太子的身上,圣人大病,六王跟太子争斗,边疆又战乱不断,即便身在京城时也会遇到逃亡的流民。
算算日子其实也不算太远,但因为她这么一搅合,三王下了水,势力大乱,六王的计划才不得?不被迫提上日程。
礼部侍郎升迁大理寺寺卿,无异于是扼住了太子一股重要势力的咽喉,而礼部侍郎会怎么做,陈镜娇已经大差不差猜出来了。
“哗——”
案牍被随意的抛在桌子上,沿着光滑的桌面滑行?着,冲着晁珩的胸膛处行?进,最后被晁珩两指抵住。
“无所不能,狄仁杰在世的晁少卿,来吧。”常楷完全没有因为把东西抛出去这种不礼貌行?为而羞愧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你不是最会破案吗?”
“胡人扰乱京城,惊动圣人,这种大案子可交给你了,毕竟我只是个不熟悉的刚来的新任寺卿,你可得好好做,不然事情搞砸了,这圣人可要怪罪于你了。”常楷挑着眉,幸灾乐祸道:“圣人怪罪于你,你猜最后倒霉会是谁?是不是太子啊。”
晁珩听后一笑,捻起那本案牍,话里的嘲讽之意几欲破出来,“常楷,究竟是谁给你的勇气,把刀递给敌人,还要如此猖狂。”
常楷脸当即黑下来,阴森的盯着晁珩:“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晁珩,别太自满,即使你天纵奇才,也会有摔下来的一天,希望这一天不要来的太快,因为我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落井下石。”
说完这话后晁珩又换了一副面孔,还是那张虚伪的笑容,“晁少卿,我可在这里等着你的好消息,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
语毕,背着手出了门,刚走出去的步伐在经过晁珩院落的护卫时又停下折了回来,他上下打?量着护卫,那护卫疑惑的看向他,却被他突然抬手打?翻了头盔,指尖刮着脸颊跟眼珠划走,护卫疼的大叫一声,后退一步。
“你是哑巴吗,见了寺卿不会说话?”
常楷沉着脸,冲着侍卫撒了一顿气才满意的离开,捂着受伤的眼睛的护卫气愤至极,忍不住冲着常楷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去看看有伤没。”
背后突然响起晁珩的声音,护卫大惊,连忙转身对晁珩行礼解释道:“少卿,我不是故意的。”
晁珩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去看看眼睛有没有什?么伤。
护卫听后抬起头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在得到肯定后,他捏紧了拳头,又郑重的冲着晁珩行了一礼。
“谢少卿。”
护卫本以为晁珩会怪罪于他,结果晁珩居然在担心他。
少卿来的时间不是特别长,大理寺的众人多少也听说过,但人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不像前寺卿那般,加上少卿跟前寺卿的关系,大家心里也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服的。
可真当前寺卿被调任离开大理寺时,这无主的众人中,晁珩做了新的主。
当之无愧的主。
因此护卫郑重的冲晁珩行一了礼,发?誓此生会忠诚跟随于晁珩。
晁珩远远望着陈镜娇茶肆所在的方向,陷入沉思?。
茶肆内的陈镜娇,支着头听观澜带回来的消息。
事情果然不出她的所料,常楷把棘手的烫手山芋丢给了晁珩,胡人有组织的作案,并且每个人都对京城的情况了然于掌,如果仅仅凭借他们在京城住着的这几?年是觉得?不够的,必然是后背有人在支持着他们这场活动。
陈镜娇手指关节轻轻敲击案桌,发?出清亮的声音。
“观澜,去拿些纸笔来,我待会儿要用。”说罢起身,要向楼下走。
观澜多嘴问了一句,“那现在呢?”
陈镜娇努努嘴,冲她俏皮的眨眨眼,“当然是要做点东西送去大理?寺。”说完就跑,没给观澜任何反应的机会。
后知后觉的观澜热泪盈眶,小姐终于想通了!小姐肯定是怕少卿最近案子棘手太忙,又不好好吃饭,所以才亲手做饭给少卿送过去。
未来姑爷终于扶正变成准姑爷了!
于是过了一个时辰,观澜提着食盒出发了,这里面都是陈镜娇亲手做的。
红香酥软的豉汁凤爪,味道醇厚,酥软又弹牙,虽表面完整,但入口吮吸即可脱骨,因精心蒸制,酱料的味道甚至陷入了凤爪的劲里,软烂香醇但仍带着嚼劲,让人唇齿留香。
烫面烧卖包着蟹肉馅心,荷叶边面皮小巧可爱,皮薄馅厚又肚大,蟹肉佐以调料搅制,既不输鲜味,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腥,刚刚好。
上汤鲜虾云吞用的虾子、大地鱼、猪细骨等原料都是精选,被很薄的皮包起来,煮熟后晶莹剔透,虾仁弹牙,上汤鲜香,面爽脆而有韧劲。
高汤还撒着鸡蛋丝,旁有油菜佐料。
甜点是九江茶饼,小巧精致,皮薄酥脆,酥香甜美,因其其色泽金黄,散发着茶油的清香,丹桂的芳香及纯碱和苏打的奇香,也被称作“四香合一”的茶点、也被称为“中国十大传统名饼”。
陈镜娇做完后满意的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让观澜送去大理?寺。
她现在身份特殊,提着食盒去大理?寺送饭过于扎眼了些,于是托付观澜帮她送去,没想到观澜一脸欣慰的姨母笑容,火速接过了食盒,“全包在我身上!”
并且观澜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就这样的食盒,她一天送十个都没问题。
陈镜娇抽抽嘴角,“倒也没必要这么多,等案子结了就不用送了,这几?天得辛苦你了。”
观澜点头如小鸡啄米,提着食盒就往大理寺的方向行?进。
陈镜娇看着观澜离去的方向,突然感觉额角有一丝凉意,可转眼就消失不见。
她抬起头看向半空,一片片轻薄的雪片从灰蒙蒙的空中缓缓坠落,伸出手接住一片,盯着那片雪花在掌心的温度中化作一片虚无。
她收起了手,上楼拿了件厚外套披上,离开了茶肆。
还好之前问过江老住在哪里,不然陈镜娇还真不知道去哪找人。
江老住的地方比较偏远,是个大院落,寂静的很。
门童看到她以后都没多问,引着她就往里走。陈镜娇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院落,颇有些隐士的感觉。
门童将她带到主厅前便自行离去了,陈镜娇看到江老坐在主厅中,桌前泡着茶,好像对她的突然来访没有任何的惊讶。
“来了。”江老抬起水壶,高冲入杯,随意道。
陈镜娇将外衣脱下递给候着的小厮,在江老面前入座。
“师父,徒儿今日前来打扰,是有一事想不明白。”陈镜娇没想到,拜师后第一次找江老,竟然不是茶道上的问题。
“师父可曾有想做但碍于各种外界阻力而没有完成的事?”陈镜娇问。
江老手没停顿,水壶里的水稳稳浇入杯中,没有溅出一滴。
“人活一世,哪有万全,哪有不遗憾的。”江老笑道,“总有很多人牵扯进来,束缚住你。”
“所以人这一辈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时候总想着凭借自己的双手打?下一片天地来,可撞得?头破血流,才知道,背靠大树好乘凉。”
说罢,江老将泡好的茶端给陈镜娇,“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有师父呢。”
陈镜娇接过茶。
紫砂茶杯尚且带着茶水的温热,贴在她的掌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