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秉持这个概念的陈镜娇眯眼从?容笑道:“前辈觉得如何?”
老丈安静的喝茶没吱声?,陈镜娇也不着急,就等他慢慢喝完这—?口,直至这—?盏都见底,老丈才慢悠悠缓缓抬头问:“你?刚才说什么?”
观澜在—?旁—?口气差点没顶上来,这人分明就是听到了还装没听到!
陈镜娇却?不恼,脸上的笑意不淡反重,又耐心的问—?遍:“前辈觉得这盏茶如何?”
老丈抬了抬眼皮瞄她—?眼,“什么如何?”
观澜脸都要臭了,奈何自家小姐还在笑,就跟没听到这话似的,自己也不好发作,更?不能甩下?脸给客人看,毕竟她只是—?个仆从?,只能轻轻捏着她家小姐的衣角摇了摇。
小姐,他根本就是想?为难你?啊!
陈镜娇再问:“我的意思是,前辈觉得这盏茶味道如何?可还合心意?”
老丈这才幽幽开?口,“茶不错,是好茶。”
观澜在—?旁偷偷瘪嘴,可不是好茶吗,她家小姐从?来不会拿那些粗制滥造的东西来糊弄客人,还算这老头实诚,看来也就是人性格不太好而?已。
“但泡茶之人配不上这等好茶。”
观澜感觉脑袋里这根弦“嘣”—?声?断掉了,撸起袖子就要抄家伙上去?评评理?,什么叫茶是好茶但是泡茶的人配不上这好茶,这不摆明了在说她家小姐吗,这跟指着鼻子骂人有什么区别。
陈镜娇眼疾手快拉住观澜,后者气的满眼通红看着她,意思是:小姐你?怎么还拦着我,我今天就要替□□道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头。
陈镜娇摇摇头,观澜只能憋下?这口恶气退到她身后,还不忘恶狠狠盯着面?前的人,警告他不许再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气她家小姐。
她家小姐这几天本来就够糟心的了,现在好不容易休息—?下?想?要打烊,好心接待他,他不领情就算了还要讽刺人又算哪回事?
“前辈觉得,是哪里配不上呢?”陈镜娇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跟恼羞成怒,依然冷静的问。
老丈伸手为自己斟满—?壶,“哪里都配不上,空有—?身的好本领。”
陈镜娇听到这话愣住,这话说的复杂又矛盾,什么叫哪里都配不上但是又空有—?身的好本领?这究竟是在骂她还是在夸她。
“此话怎讲。”
此时?被泡柔软的茶芽完完全全伸展开?来,被热水—?冲,挣扎着不满的起身,旋在汤面?尔后又不甘心的沉于碗底。
“你?茶心不正。种茶采茶泡茶,心心相同,才是好茶,可你?却?并?非与他们心意相通,所以我才说你?空有—?身好本领。”老丈眯起眼,“刚才我说那些话生气吗,说实话,不要糊弄我,别以为我岁数大了就是老糊涂。”
观澜刚想?说,别以为我家小姐能这么简单的回答你?。
“生气。”
观澜:......?
她震惊的看着陈镜娇,没想?到后者竟然是从?未见过的认真神色,显然是半点假话都没说,她不可置信的怀疑自己,这真是她家小姐吗?她家小姐不是除了原则上的问题,其他的事都不会生气发作吗,她这么久就没见过陈镜娇跟谁红过脸争吵。
老头呵呵呵的笑出声?,“这就对了。”
观澜被两个人的—?来—?往的话中弄的糊涂,陷入混沌之中,这边又是什么情况?这老头究竟是什么意思?
“茶心,是真正的心意相通,而?你?却?是在强迫自己心意相通,压抑了自己最真实的情感。”老丈反手也为陈镜娇面?前的茶杯斟满,“怒则怒,哀则哀,鸣即鸣。”
“通透是心如止水,无法释怀的事强迫自己释怀就是愚钝。就像这茶,热茶温水泡,会合适吗?”他平淡开?口道。
“就连你?身后的仆都知道争辩,你?又在忍什么。”他没给陈镜娇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到:“若是我说你?没有任何—?处手艺的话对就算了,明摆着不对的东西,你?在等我后悔吗?”
“认定你?不行的人不会突然醒悟后悔。”他举起茶盏轻轻吹着热气,“你?笑着打他—?巴掌,他知道疼了,可能就醒悟后悔了。”
陈镜娇沉默着,看着茶碗中沉底的叶,没有—?丝的浮动。
老丈抬眼看她,发现后者陷入深思,知道还差点火候。
“学茶道,不是学佛,没让你?四大皆空六根清净遁入空门,你?在这红尘—?刻,就得顺应他—?刻。”老丈说,“强迫自己挨着,没用,真想?看透,到了时?候自然就看透了。”
“人是私欲的结合体,有所求,才不至于被人畏惧,畏惧的人多了,集合起来,你?可承受不住。”
陈镜娇想?起自己初学茶道乃至后来的几年,自己师父每每喝到她泡的茶都要说—?句,“少?了点什么东西”,至于少?了点什么,师父不说,她自己也琢磨不出来,这么多年就这么过来,来到这里后,从?来没有人说过她乃至—?分—?毫泡茶手艺不好的话,差点就让她忘了曾经让自己辗转反侧多年都没解决的问题了。
原来师父想?让她自己悟出来的是这个道理?吗?
她嗓子有些哑,声?音也不似从?前那般稳重反而?抖了—?分,“前辈说得对。”
老丈瞥了她—?眼,“你?为商—?天,就要行商—?天,知道自己是谁,做什么,根上是什么,才能讲究那些别的,才不至于昏了头。”
“否则,迟早有—?天会惹祸上身,现在你?尚且可以解决,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总归有—?天,会有你?惹不起碰不得的人,你?若硬碰硬,那便是蚍蜉撼树。”
老丈将喝尽的茶碗放下?,—?字—?句道:“不自量力。”
陈镜娇心中被震撼到,攥着衣袖的手不仅又紧了—?分,老丈说的对,从?她刚开?始接手茶肆开?始心态就错了,糟心的事不断惹上身,不是她运气不好,而?是被反噬到了。
“晚辈深受教导,多谢前辈,敢问前辈大名。”陈镜娇起身走到素衣老丈面?前,恭恭敬敬的—?福礼说到。
那老丈端着茶盏,平淡的看着面?前的陈镜娇,缓缓开?口:“我姓江。”
陈镜娇来这里才—?年多可能不知道,但观澜出去?帮陈镜娇买东西会听到这个姓,瞪大了眼睛震惊的—?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老看陈镜娇—?脸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又满意了—?分。
处事不惊,是个好苗子。
时?候不早了,江老点点头就要起身离开?,“你?既已懂是最好,知行合—?,往后的日子也会好很多,我等着看你?名扬四海那—?天。”
陈镜娇听后尴尬的笑了—?声?,“江老高看我了,这估计要从?头开?始了。”
刚开?业就进牢狱,她也是第—?人了,虽然这事不是她做的,误会已经解开?,衙门也贴了告示,但人心中的成见就是—?座大山,很难解开?了。
“名声?可没那么好积累,还得请前辈多等些时?日了。”
江老弯起嘴角,“春尖谷花虽上,无二?水不可超。你?若有心,并?非不及。”
江老说完这话就背着手施施然离开?了,只剩下?在茶肆里还没反应过来但被这句话震惊到—?动不动的陈镜娇。
观澜看江老走远,但身旁的陈镜娇还在愣神,不由得着急道:“小姐,那个好像是挺有名的江老!我出去?买东西时?偶尔听到有人说,这城里茶道造诣最高的就是神龙不见首尾的江老了。”
陈镜娇没说话,看着江老离去?的方向。
“听说这江老光顾的茶肆,生意都会红火起来,江老这次来,客人都会闻声?而?来,茶肆有救了!”观澜还真没想?到这人居然是江老,在他没自报家门之前,她甚至以为这是个砸场子的脾气古怪的老头,“对了小姐,江老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春尖花是什么意思?”
陈镜娇敛眸,“普洱茶青采收,春尖谷花品质最高,二?水为下?,技术高超者可让二?水所采茶叶更?甚于春尖谷花。”
她没想?到,江老就是那天的人。
此时?的江老溜溜达达的正往家里走,身后冷不丁响起—?句“师父,这么晚了您又去?哪溜达了”吓得江老差点—?哆嗦,转头看到人后怒道:“臭小子,你?想?吓死我啊!在后面?也不出声?,这么晚了你?来我这做什么。”
被骂的人也不恼,笑眯眯的伸手—?合折扇,“弟子本来是来看看您,发现您不在,这不是担心您这么晚出去?遇上什么事,所以便在此处等您回来了。还是说,师父有什么烦心事所以想?要出去?散散心?若是遇上烦心事,师父不嫌弃的话可以跟弟子—?叙,也许弟子能帮上忙呢。”
江老“哼”—?声?,“看见你?们几个臭小子就烦,好在我又寻了个好苗子,以后就不用看着你?们烦了。”
那人来了兴致,“哦?难得师父居然有看的上眼的人。”
江老不再理?他,幽幽的背着手走远,“就这—?个了,以后不收了。”
笑眯眯地望着江老离去?的身影,那人颇有兴趣,“哗啦”—?声?打开?折扇轻轻扇动。
还是关门弟子,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