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云压得很低。
长金泽指指身旁的晁珩,又指指自己,食指跟中指比出两?腿行走的动作,示意自己要先走了,还体贴的为两?人轻轻的拉上了门。
陈镜娇经历了这几?天?的奔波,心里?总绷着一根弦,在?事情即将落定的时候反而突然?一股脑的松了下来,疲惫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秋夜渐凉,她动作轻柔的将木窗合上,怕晁珩睡得沉了被风吹着受了凉。
晁珩睡得确实很沉,陈镜娇从他身边绕过去关了窗又坐了回来,他眼皮都没动一下。
隐藏颜控陈镜娇打早就想好好看看晁珩了,奈何平日里?总不敢大大方方的看,怕多看几?眼被发现,现在?趁着人睡了就跟做贼似的盯着晁珩猛看。
从很早之前?她就注意到?晁珩微微上翘的眼尾,猜测他的母亲一定是个美人。
这双眼睛的主人在?醒着的时候,总是慵懒的,但仔细看去又不是那个味儿,而是带着凛冽跟淡淡的审视的,严肃起来让人无所遁形。
她托着下巴,盯着晁珩慢慢走神。
这么久了,她以为自己活得通透,自以为是的解决,想当然?的认为,以为事情现在?避开了就是以后都不会发生了。
这背后是晁珩在?为她默默收拾烂摊子,绿意也好,林盛铎也罢,再?加上现在?的事。
她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替晁珩委屈。
木桌上摆着的玉貔貅朝向她,静静的看着。
她将玉貔貅握在?手里?,感?受着冰凉的硬物感?。玉貔貅雕的栩栩如生,机灵精巧,好像真的在?同她对视。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值得吗?累成这个样子,甚至为此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陈镜娇眼睛发涩,再?一眨,就模糊了眼眶。
她赶紧将玉貔貅放下,收回手捂住双眼,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怎么这么脆弱,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让她心烦意乱的麻烦糟糕事,怎么今天?这情绪就跟开闸的洪水一样憋都憋不住了呢,真丢人。
她趁机用袖子擦干眼眶中的泪,深吸一口气等心绪逐渐平复。
还不能这么脆弱,接下来还有更重要的等着她。陈镜娇这么想着,还在?庆幸幸亏不是在?伙计们面前?这样,不然?她一个掌柜都这样了,伙计岂不是看了以后更担心害怕了。
她用手撑着案桌,轻轻站起来,突然?感?到?袖口处一股轻柔的力量制止住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她顺着看去,看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拉着自己的袖子,往上看去却没有任何预兆的同那双眸子撞在?一起,心骤然?漏了一拍。
那双慵懒的眸带着刚睡醒的朦胧,盛着秋夜的风,揉到?她的心里?。
“怎么哭了。”晁珩的声音带着些鼻音,也有点哑。
陈镜娇脸一红,试图狡辩“我没哭。”
“撒谎。”晁珩眼神下移到?她的袖子上,那块被泪迹加深颜色的地方赫然?揭穿了她,“哭鼻子。”
晁珩哄孩子口吻,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突然?伤感?一下而已,人也需要释放一下的嘛。”陈镜娇故意说的轻快,缓和一下气氛,没想到?晁珩却仍旧直直的看着她,明摆着不信。
陈镜娇装不下去了,瘪瘪嘴,“我就是觉得替你委屈,摊上这么多事。”长金泽明着暗着提示晁珩,陈镜娇也不傻,在?这个时代逾矩是最致命的。
晁珩甚至在?刑部安插了暗线。她现在?相信晁珩并不是狄仁杰在?世但是只会破案的大理寺少卿了,看向晁珩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诡秘的敬畏。
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又是伤感?又是笑?突然?又严肃的看着自己几?种人类情绪轮着变,这事轮到?谁身上,谁都能懵一会儿,特别是平常脑子转的飞快但因为刚刚睡醒又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脑子转的不仅比平常慢还卡顿的少卿大人。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委屈什么,不委屈。”
陈镜娇莞尔一笑?,“放心,以后肯定不委屈。”没头没尾的话让晁珩更懵了,她没给?晁珩反应的机会,告诉晁珩等自己一会儿,去下面端着茶上来。
“夜都要深了,就不给?你泡太浓的茶水了,喝点天?山白吧。”陈镜娇左手扶住散下来的袖子,将茶具干脆利索的摆在?桌上。
天?山白芽尖如剑,外形润绿披毫,青翠鲜明,悬在?清澈黄绿的茶汤中徐沉徐升。
“这种白茶娇贵的很,有本书?曾经说,白茶与常茶不同,其?条敷阐,其?叶莹薄,林崖之间,偶然?生出,虽非人力所可致。有者不过四五家,生者不过一二株;所造止于二三胯而已。[1]芽英不多又尤难蒸焙,若是汤火一失则变常品。故所谓‘须制造精微,运度得宜,则表里?昭彻如玉之在?璞,无与伦也’。”
宋徽宗独爱白茶,还在?《大观茶论?·采择》中对采摘都做了严格的要求,撷茶以黎明,见日则止。用爪断芽,不以指揉,虑气汗熏渍,茶不鲜洁。故茶工多以新汲水自随,得芽则投诸水。
以前?的陈镜娇觉得白茶娇贵,但仔细一想,好像所有的茶叶都很娇贵,每一芽叶都须得用心,每一环节若疏漏,或稍微有私心杂念,便功亏一篑。
不自觉地,她翘起了嘴角。
看来她是没办法真正的心无杂念,钻研茶道了,起码现在?短时间内不行了,也不知?道若是让她师父知?道了,是不是又得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了。
“来尝尝。”
陈镜娇将茶碗端给?面前?的晁珩,看着他优雅的品茗。
天?山白滋味鲜爽甘醇,水中香馥郁,瞥眼望去还可看到?沉浮的嫩绿而又明亮的叶,这种不浓但鲜爽的茶,用来稍稍提神最好。
两?人在?楼上静静的喝茶,楼下复返的长金泽黑着脸急匆匆的回来,不看氛围并且不想看氛围的哗啦一下拉开木门。
“轻点拉,拉坏了我还得重新找人做呢。”陈镜娇心疼地望着自己精心挑选,木匠费心打造的木门。
“别喝茶了,刑部那边出事了。”长金泽觉得这事是越来越复杂了,“抓到?的人一直坚称是他自己的问题,刑部发现供词有矛盾,再?一逼问,你猜怎么?”
长金泽压根没给?两?人猜想怎么的机会,“呵!要咬舌自尽。”说罢还不忘嘲讽一句“我都要以为是死士了。”
晁珩脸一黑,“人呢。”
“还好刑部的人眼疾手快,看惯了这种场面,给?他下巴卸下来了,但是刑部明面说是结案,实际上是不接这案子了,丢到?大理寺了”长金泽说,“这次好了,案子直接到?大理寺了,你也不用转八百个弯了。”
晁珩点头,跟陈镜娇说了几?句后马上进?入状态,急匆匆地带着长金泽回了大理寺。
陈镜娇沉默半晌,突然?发现桌上的茶早已凉透,揉揉隐隐作痛的额角,叫观澜上来帮她收拾一下,自己下去收拾店面准备打烊。
她心不在?焉的收拾东西,连身旁有人经过都没注意,还是帐房先生看到?后提醒一句“老人家,我们店已经要打烊了”才?反应过来。
老丈一身朴素的衣裳,虽然?收拾的干干净净但依然?是丢进?人堆里?找不到?的那种,可那身气质却并非常人所能企及,要是换做从前?,陈镜娇还能将老丈请进?来一叙,但她今天?真的太累了,实在?是没精力去应付。
“前?辈,实在?对不住,店已经打烊了,而且天?色不早了,您若是真想喝,赶明我为您留个楼上雅间,您看怎样?”陈镜娇温柔的说,就等着面前?的人点头。
然?后老丈一挥手,陈镜娇心里?一轻,有种偷懒得逞的小兴奋。
“我就想今天?喝。”
陈镜娇:......
观澜还想再?劝,但陈镜娇却将观澜拦下,反倒是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喝的茶味,“既然?前?辈想喝,那晚辈为前?辈沏上一壶,观澜,去拿套茶具来。”
她这店刚出这档子事,还有人能过来喝茶,已经是万幸,若是再?赶,就不好看了。
“那就普洱茶吧。”素衣老人就在?大厅挑了个合眼的位置坐下了,“也不用上去了,人老了腿脚不便,一楼就行。”
观澜在?一旁腹诽:刚才?你一溜烟溜进?来可没见着腿脚不便。
陈镜娇煮水,沏茶,一气呵成,虽然?拖着疲惫的身躯恨不得就地坐下瘫成烂泥,但手下动作仍然?没有一点敷衍。
这老丈只说喝普洱茶,她也没多问,选了普洱青茶这种轻发酵茶,做青后的普洱青茶绿叶红镶边,好看的紧,这也是她之所以挑这个理由?。
谁挑东西不会挑着好看的来啊?
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陈镜娇笑?眯眯将茶碗摆在?老丈面前?。
然?后她的笑?伴随着素衣老人的动作,逐渐凝固下来。
品饮普洱茶须趁热闻香,举杯鼻前?,此时即可感?受陈味芳香如泉涌扑鼻而来。
恰巧,面前?的人动作娴熟将茶碗举起,犹如平常,没有任何的突兀,就好像他本来就应该这么做似的。
嚯,行家啊。
素衣老人啜饮入口,等茶汤于喉舌间略作停留,感?受茶汤穿透牙缝、沁渗齿龈。
陈镜娇收起刚才?的随意,开始认真打量着面前?穿着普通的素衣老人。
不太对劲。
作者有话要说:[1]:摘自《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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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在改大纲,施工一天!施工完成以后补上!
整了个抽奖,第一次整还有点不会,啵啵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