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珩打开木窗,借着月光望向后院。
波光粼粼的湖面隐约还能看到鱼群在荷花中栖息,他捻了块糕点抛进?湖水中,犹如惊雷乍起?,鱼群四散开来。
后院的水井他已经检查过了,没有毒,而湖中的鱼群既然还能生龙活虎的游动,那?么就说明湖水也没有问题。他回?来时?,下属前来报告,白日里中毒的人现下都好很多?了,应该是多?亏了陈镜娇那?几碗茶。
“少卿,吃点东西吧,你也忙活这么久了,若是你都倒下了那?就更没有人能救出我家小姐了。”观澜端着新做的还热乎着的饭菜送到晁珩面前。
晁珩坐在案桌前,食指关节处抵在太阳穴处看着端来的饭菜,竟然没有一点食欲,他本想挥手让观澜拿下去,但扫到观澜红肿的眼睛时?还是忍住没说,只让她放在一边。
低落的观澜完全没了以往的活泼劲,把东西放下就要转身?走,没兴趣也没心情去顾的上别的。
“放心,即便没有我,她也绝不会坐以待毙的。”晁珩说,“不要小看你家小姐。”
晁珩有理?由相信陈镜娇,她总是让他意?想不到。
这么想着,晁珩就坐不住了,在屋里溜达了一圈还是决定从头开始重新寻找线索,如果假设不是投毒,那?还会有什么可能。
四下皆静,鱼群被晁珩的走动声惊动而游散,纸灯笼的光打在荷花叶上,却照不清荷花叶的纹理?。
从最没有可能也是最有可能的情况来说,以及凭借晁珩多?年来的直觉,他推开了后厨的木门。
出乎他意?料,后厨意?外?的干净整洁,完全不像经过一场开业大?战的样子,看得?出来这里的人都很仔细。他提着灯缓慢而仔细的绕着整个后厨,每一寸都不放过。
半软不硬的物体?硌到薄鞋底,让他停下了脚步,缓缓退后半步。
鹊安静的栖在枝头上,突然被一声巨大?的推门声下的扑啦啦拍着翅膀慌乱飞走。
“今天跟昨天是谁买的食材?”晁珩大?步流星从后厨奔向前楼,看到他的到来,整个一楼的人都纷纷站起?身?来等待晁珩的发现。
阿周被晁珩这模样吓得?抖了一下,说话都有点结巴了:“是我...怎么了?”
晁珩掌心向上伸展开来,一颗墨色似石子的东西静静躺在那?里。
“这...我买的东西里掺着石头了?”阿周左看右看盯了半天都没看出来个门道,而旁边的红香凑过来也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这更像是炒过的茶叶。”
“是麦仙翁的种子。”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帐房先生思索半天开口道,“这东西时?常被当作?杂草,除了根茎,种子也有毒。”
晁珩点头,跟来汇报的下属说了几句话,末了趁着那?下属要离开的功夫叫住他:“告诉长金泽,上班了。”
远方在家中趁晁珩不在而享受提前下班所以去酒楼准备美滋滋喝上一顿的长金泽此时?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这是我在面粉堆旁寻到的,麦仙翁的种子若是大?量食用?则会导致腹痛、呕吐、腹泻或引发眩晕跟低烧、严重者伴随剧烈疼痛跟行动困难,甚至昏迷或死亡。”晁珩说。
阿周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骨,声音都大?了起?来,“我知道了!因为掌柜说东西都要是新鲜的现做的,所以我连面粉都去买的新的,本来还想着买点麦子回?来自己磨,但是量实在是太大?了,问了好几家磨坊都没办法短时?间内磨出来,只有一家能磨出来。”
“对,我本来还不信,结果那?家的伙计信誓旦旦的跟我说他家是方圆十几里磨粉最快的,我想着就算他们到了约定的时?间做不出来,那?也不打紧,还有之前没用?完的面粉呢。”阿周越想越觉得?那?家磨坊不对劲,从头到尾都不对劲。
“以前就连隔壁黄狗黑狗打架你都得?跟我说,怎么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了?”帐房先生也很疑惑,偏偏问题的关键又出现在这一环。
阿周吞吞吐吐道:“这不是在这事之前你恰好不让我跟你说废话了嘛,我那?天生气...我就故意?没说,我寻思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之前店里的面粉也有是去磨坊里磨出来的。”越说声音越小,气的帐房先生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敲了他的脑袋一下。
“行了,看好后院,别让什么人混进?去,我要回?一趟大?理?寺。”晁珩说,“面粉堆也别动。”
他疾步走回?大?理?寺,速度之快掀起?一阵风。
而牢狱那?边的陈镜娇跟老头聊的正欢,一夜未眠。老头仿佛是遇见了知音,前不久还看不起?陈镜娇这种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现在带着干草堆挪到铁栏前恨不得?扒开这碍事的栏杆。
两人聊着聊着就被狱卒不耐烦的脚步声打断,纷纷侧头去看。
倒霉的狱卒今天很烦,非常烦,因为陈镜娇从进?了这个地方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他就为她奔波三次了,第一次是带进?来,第二次是带大?理?寺少卿。
现在他一手提着钥匙,一手拿着刚接到上面传的还热乎着的令,要去把陈镜娇放出来。
“哎我说兄弟,你们这这么阴冷潮湿的,不怕关节疼吗?”
狱卒黑着脸,他现在何止关节疼,脑仁还疼,从这人进?来以后他就没休息好,一会儿起?来一会儿过去的,生怕他坐在那?儿睡着似的。
他甚至想不出来,陈镜娇一个一看就是什么哪家的千金,居然能跟旁边的死囚唠个一宿不带着停的。
他要是有点脾气,肯定不理?长金泽,但是看在长金泽那?身?红袍官服上,还是敷衍的说道:“不怕,但是我怕睡眠不够猝死。”
长金泽闻言反而安慰狱卒,“没事!兄弟,我大?理?寺的,几年都没睡过好觉呢,上头嚎一句我就得?从被窝里爬出来,我还记得?有一次天下大?雪,我还披着外?套在大?理?寺冻得?直流鼻涕呢,我们大?理?寺向来都是:有急案子,天上下刀子也得?回?去。”
狱卒:......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大?理?寺有多?压榨劳动力,他只想把这几尊大?神?请出去以后暖暖和和的回?去打个盹歇会。
这里面的人没一个正常人。
大?老远陈镜娇听着长金泽的声音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隔壁的老头看她侧头去看牢外?,然后拍拍身?上的浮土起?身?,知道陈镜娇这是要出去了,在狱卒不耐烦的打开牢门,陈镜娇优雅的走出后,叫住了她。
“妮子,往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去西市三坊拐角处的铺子,那?是我阿弟的摊子,你只需同他说老鬼来寻,他就明白了。”老头声音沙哑,显然是滔滔不绝说了一宿的战果。
长金泽就当自己没听到,又是拍拍衣服又是整理?衣襟的,甚至还伸手给本就梳的一丝不苟的头发挠松了几根下来,简称没事给自己找事。
这东西可不能听,不过好在狱卒已经走远,这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只要他装成一个聋子,他们就不能拿他怎么样。
“多?谢前辈。”陈镜娇走之前向已经回?归黑暗的老头恭敬一福礼,“这恩惠晚辈牢记在心。”
“晁珩让我来接你,他过不来了。”长金泽边走边跟陈镜娇解释,晁珩不仅一宿没睡,还带着他半宿没睡,本来说好是晁珩来接陈镜娇,结果事出反常,刑部找上了门,晁珩不得?不去。
“刑部?”陈镜娇敏锐的蹙眉。
长金泽耸肩,“不然你怎么出来的,晁珩拿着证据大?清早还没等人家开门就站在门口了。”
实际上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各自独立,晁珩这次做的有些过火,逾矩了。
至于这个,长金泽没有告诉陈镜娇。这东西他说出来反而没有意?思了,陈镜娇聪慧,如果真有心,这事是藏不住的,若没有这心,他说破了嘴皮也没用?。
牢狱大?门大?开时?,陈镜娇因为不适应光线,不由得?用?袖子盖住眼睛,防止刺痛了眼。
黑暗褪去,明亮的光晃的她看不清,足足缓了好几秒才缓回?这股劲,面前的人也逐渐清晰起?来。
那?人一身?干净的紫缎官袍,发高束起?,一身?凛冽的气质让她差点没认出来是谁。五官还是那?副五官,只是眼底明显的乌青证明了他的疲惫。
“奇了怪了,你不是说你赶不回?来了吗?”长金泽看清来人后也有些惊讶,不是假的,因为大?理?寺跟刑部之间是有一定距离的,这段距离绝对不够晁珩走个来回?。
“你...”长金泽挑眉,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晁珩给了长金泽一个眼神?,长金泽没多?说,借口自己还有事先回?大?理?寺,路过晁珩时?在他耳边用?仅能两人听到的声音提醒晁珩:别太过了,上面成天盯着呢。
晁珩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反而是偏头看向面前还呆着的陈镜娇。
“抱歉,我来晚了。”他走上前去伸出手替陈镜娇理?平衣袍的褶皱,声音温柔似三月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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