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陈镜娇起了个早,因为她要做个麻烦的东西,这玩意在现代常见的很,可现在没有,偏偏还在许多讲究的茶点里占了不小的比重。
那就是黄油。
幸而她还记得《中药炮制学》中所讲的,鸡蛋煮熟后,单取蛋黄置锅内,以文火加热,除尽水分后用武火炒熬,至蛋黄油出尽为度,滤尽蛋黄油装瓶备用。
这得多亏她有一天一时兴起想要做个古法黄油。
有了黄油,接下来做麻薯就简单了。
熟透的麻薯晶莹剔透,黄油揉进去微黄透亮,顺滑却不油腻,但如果是这样就太简单了,她还撒了红豆沙进去。
面皮裹上麻薯红豆,再裹一层自制的松软咸香肉松,包着的面皮涂上蛋液,入炉。
香脆面皮融入肉松的咸香,被里面一层红豆中和,既不会太腻也不会过甜,一口咬下去,软糯的麻薯揉着肉松跟红豆充斥口腔,刺激味蕾。
阿周同她一起做的,东西烤出来后半倚在灶台,谨慎的捏着小饼小尝了一口,珍贵的好像这不是普通的点心,而是天赐的福饼。
“怪不得表兄说掌柜你灵巧,这简直就是老天赏的饭碗吃,我从来没想过猪里脊肉还能做的如此松软。”
“这叫鸳鸯饼,做起来比较讲究,因此费事些。”阿周天赋好,看陈镜娇做一次基本都学会了,听到这话后表示赞同的点头“但是好吃,那就值得了。”
两人说着,她端着一盘做好的鸳鸯饼上了楼,里面的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她后往身旁挪了个位置。
菊间修的是筵席制,她当初本意是修成和风的感觉,奈何时间跟资金不允许,于是修的便简单些。
“我听说昨日有人污蔑陈家主,你回了陈家把他们都说服了?”
陈镜娇无奈的笑,虽然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但是这传的确实也太快了,她现在相信那些电视剧里面演的,谁家出了什么事,不出一天,左邻右舍都能把这事熟记于心了。
“嗯,他们不知道金骏眉,以为是我爹倒卖给他们的都是次品的正山小种,我便同他们讲了些关于金骏眉的。”陈镜娇为亓清纨流利的沏茶,心里却惦记这昨日的事。
昨日来的人是二夫人的贴身丫鬟,一看就是个明理懂事的,不似那日来寻陈宋的鼻孔朝天的人,对她恭恭敬敬,明了的讲述此程之意。
那丫鬟拿着银票,说这是林盛铎留下的,原话是不知金骏眉竟然如此金贵,回去思量一想,陈天昂给他们的价格低了些,他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又差人将银票送来补差价。
观澜要伸手去接,那丫鬟本低着眉没同她对视,但突然捏紧了手中的薄薄一张银票,抬头看她,郑重道:“大小姐,金骏眉金贵。”
陈镜娇眉一挑,瞥一眼那可怜的银票,当即明白丫鬟言下之意,遂点点头说:“我知道了,替我向二夫人问个好。”
说完,那丫鬟将银票递给观澜,低着眉向她福礼离开。
观澜捏着银票,略有不解:“小姐,就这么一张银票,二夫人至于让贴身丫鬟来送吗?”
陈镜娇望着丫鬟匆匆离去的背影,那影子逐渐变小成一个圆点直至消失不见,“那可不止一张。”
“不止一张?”观澜惊讶,旋即面色沉重起来,“府里...”
她不愿意插手陈府里的事,此程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那些勾心斗角她一点都不想掺和,避开武安侯那个火炕,可不能再跳进陈家这个火坑里。
府里离心,这是她无法解决的事。
所以她耸肩,转身回店里,“管不了那么多了,回去吃饭吧,煲仔饭冷了可就不好吃咯。”
上了楼明确感觉有人在注视自己,果不其然,一抬头就看见两双眼睛,其中的陈宋面色红润略有激动,好像不知道跟晁珩说了什么。
显然他没说够,但是陈镜娇回来了也不好继续说,于是生硬的转了话题问陈镜娇可是家中派人来寻他。
陈镜娇恶魔角突然冒出脑门,小小的使坏了一下,“对,你娘说再不早些回去,可就没地方睡了。”陈宋显然当真了,疯狂进食扒拉着面前的饭,陈镜娇笑起来,看他吃的辛苦不好继续使坏,于是告诉他都是假的。
陈宋米饭都沾嘴边了,说话囫囵不清的抗议。
晁珩看着这一大一小,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身边隐约有人叫她,陈镜娇从回忆中拔出,看到亓清纨略带担心的目光。
“怎么了,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吗?”
陈镜娇否认,亓清纨一脸不信,“水都撒出来了,还说没走神,”
她这才反应过来,茶水似小瀑布一般从茶碗边沿洒下,在一旁汇了堆小小潭,其中一片茶叶被冲出来,正在那水上打旋。
“没什么,就是想到我爹快回来了。”陈镜娇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转而开始介绍茶。
亓清纨素来喜欢听茶的故事,她便挑着有故事讲的茶。
但一开口就噎住了,这时代怎么跟她讲孙悟空?
孙悟空不知道跟这差了多少,于是稍加润色说了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石猴。
传说石猴当猴王的时候,常吃仙桃、瓜果,有一天忽然想要尝尝玉皇王母喝的仙茶,于是一个跟头上了天,驾着祥云向下望见九洲南国一片碧绿,孙悟空仔细看竟发现这是一片茶树。
正值金秋茶树已结籽,但石猴却不知如何采种,恰巧天边飞来一群多情鸟,帮了它这个忙,一个个衔了茶籽,往石猴当猴王的花果山飞。
多情鸟嘴里衔着茶籽,穿云层,越高山,但谁知飞过庐山时,都被巍巍庐山所吸引住了而引吭高歌,茶籽这便从它们嘴里掉了下来,落进庐山群峰的岩隙之中。
从此云雾缭绕的庐山便长出一棵棵茶树,出产清香袭人的云雾茶。
陈镜娇说完,喝了口云雾茶,香浓味醇的茶汤润了嗓,滑了舌。
“其实这云雾茶的故事多了去,还有什么伤感情爱的,但我着实记不清了。”
陈镜娇没穿越前就很直,直了那么多年,对情情爱爱的没太感冒,所以这故事也就记不太清。
亓清纨听后突然小声笑起来,惹的陈镜娇奇怪的问这是怎么了,亓清纨笑得眼底都抹了泪,直道她是个活宝。
“我算是发现了,你对这些迟钝的很。”
陈镜娇不以为意,亓清纨也不是第一个这么说她的,“没办法,这柴米油盐酱醋茶的事还没整妥帖呢,情情爱爱太遥远了。”
她说完这话后隐约听到亓清纨低声说了句“也许就在你身边”,但没听清以为是自己听岔了,再问时亓清纨便不肯说了,两人小小的闹了一会儿,都笑累了。
陈镜娇抿着茶水,感叹这人生就该这么过,舒坦死了。
这不比原主拼命爬进侯府好吗?她满足的喝着云雾茶,寻思那边酒楼应该装修的差不多了,下次换个大点的屋子。
佛天雨露、帝苑仙浆,就连温庭筠都在《采茶录》中云:“天台丹丘出大茗,服之生羽翼”的云雾茶,怎么说都应该在大一点的屋子,装修精美的屋子里拿出来喝。
“镜娇,我爹给我寻了一门亲事。”
陈镜娇这一口茶水就跟泡腾片入水膨胀了一样,还没流到胃里就卡在胸膛中上不去下不来,呛的她差点咳嗽出声。
“啊?”她可太没想到了。
这什么操作,书里不是这么写的啊?
按道理说,亓清纨应该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一天,游船上,遇见些才子佳人,通过着才子佳人的引荐认识武安侯,两人一见钟情啊。
“和...和谁啊?”陈镜娇迫切的想知道是谁。
她穿越而来改变了过去,因此也会改变未来,这么想着她心里就安稳了一些。
亓清纨笑得让她看不清情绪,但最起码是笑得,陈镜娇大胆的想,莫非...
莫非是长金泽?
这两人关系匪浅,这是书中没写的,连陈镜娇都不知道的故事,独属于这里的。
“大理寺少卿。”
陈镜娇那口茶水顺下去了,只是刚才涨的胸腔生疼,好像拧着捏着她的内脏,然后突然释放,一股子酸胀感。
亓清纨喝了口茶水,继续说。
“但我推了。”
陈镜娇觉得自己那酸胀感突然快速的消失了,很奇怪,但她来不及考虑了,亓清纨便抛出下一个炸弹了。
“他给了我另外一个选择,武安侯宋戚。”亓清纨敛眸,睫毛沾上热水上升凝结的氤氲水汽,扑闪扑闪的。
云雾茶初泡时茶叶刹时舒展如剪,翠似新叶。须臾,当杯子中的水剩下四分之一水时续水再加第二遍,清亮黄绿的茶液中,似有簇簇茶花,茵茵攒动。
“但我给了我自己第三个选择。”亓清纨将漂浮的茶叶轻轻吹去,翠似新叶的茶沿着一波一波的水圈飘远。
陈镜娇看着她,行为举止向来得体的亓清纨,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