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镜娇挑了新鲜芋头,瞧几个小芋艿可爱的紧,这若是放着几天便不新鲜了,于是她干脆将芋艿苗掰下来,做个桂花糖芋苗。
芋艿苗洗净剥皮蒸熟后加上特制的桂花糖浆和藕粉在锅中慢慢熬煮,白软的芋艿苗浮在咕嘟冒泡的藕粉起起伏伏。
为了给芋艿提色,她还在锅中加了些碱,红彤彤的芋艿苗甚是诱人。
煮好的芋艿香滑软嫩,一抿就稀碎,化在口中,这之中还有芋艿所特有的拉丝和浓郁的桂花香气,酱红的汤汁鲜艳诱人,香甜的藕粉浓稠美味,润滑爽口,直甜进心口里。
“援北方闭兮酌桂浆”陈镜娇边做边哼哼着来自楚辞的诗意,感叹着前人心手都巧,采摘桂花用糖腌制成的“桂浆”蜜似的甜。
“小姐,晁公子来了。”观澜从门外弹出半个小小的脑袋。
“好,我待会便上去。”怎么今天挑着快到饭点的时候来了,“你让他等我一下,我再做个桂花糯米藕。”
这刚熬好的桂花糖浆不能浪费了,厨房里头还有厨子今天早上买的嫩藕,她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桂花糯米藕。
这算苏菜,是名吃,她以前下馆子若是遇见这道菜必点的,时间久了就吃出门道了,这讲究可多的很。
填入藕洞中的米要天糯而不可过满,不然这筷子一夹便溢出来,不美观。
煮藕时的水不宜过多,不然水太多便冲蛋了藕本身的清香,只剩下桂花糖浆的香甜滋味。
这糯米藕的甜,靠的是文火慢慢将汤汁熬进去的,那甜在有意无意之间,最巧。
“这快吃飧食的时辰了,要是吃了这些可不知道有没有肚子吃下别的了。”陈镜娇笑道,旁的观澜看着着急。
那小姐你就把他留下吃饭啊,又不差这一张嘴!
“没事,办案子久了,这作息便乱了,一顿晚点吃没什么的。”
观澜更急。
未来姑爷你就不能厚点脸皮留下来吃饭吗,关系都是一点点拉近的啊,吃了这顿就有下顿,指不定哪天你俩就能天天在一起吃饭了!
“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晁珩闻到空气中飘来的香辣气味,勾起了他的胃口。他素来都是饿了才吃,有时案子急了可以一天忘了吃饭,很少会有勾起胃口而感到饿的时候。
“应该是厨子在做饭了,做的是麻辣香锅。”
“麻辣香锅?”晁珩从未听到这菜。
“对,将素菜肉类用料煸炒香辣,就是一锅炖。”
观澜还急。
小姐,少卿话都说到这里了,你不该表示一下吗?
“这菜我倒是没听过,要说一锅炖的话不过像北方年夜饭。”
观澜忍不住了,为了自家小姐的美好生活,她在陈镜娇耳边嘀咕“小姐,要不让晁公子一起尝尝?”
陈镜娇眨巴着眼睛,“这不会太简陋吗,晁公子不介意?”
“不介意。”
晁珩笑眯眯像只狡黠的狐狸。观澜心中满意,不错就是这样,未来姑爷加把劲啊!
这麻辣香锅也是她喜欢吃的,以前一小锅配着碗米饭,碗能吃的干干净净,来这里时间久了时常会想起这些东西,于是教给厨子如何做,解解馋。
“这顿简陋些,等哪天换张大桌子,让厨子做满一桌来好好吃一顿。”陈镜娇不喜欢自己吃饭,自个吃没胃口,经常让观澜陪她一起。起初观澜听后直摇头,说主仆有别这样不合情理,陈镜娇手一摆“什么情理,我这里没那么多讲究。”
三番四次的劝说,观澜才敢落座同陈镜娇一起吃饭。
现在有晁珩同她一起,观澜便在后面候着,越看两人越顺眼,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观澜你也莫在这里候着了,快些吃饭。”
观澜眼瞅着她家小姐就要把位置挪一个给她了,连忙制止“小姐那我下楼吃饭了,恰好我还有话同阿周他们说!”说着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她可不能做少卿寻爱路上的绊脚石。
“最近我觉得这桌子还是小了点,改天去寻个大点的圆桌,以前只有我跟观澜一起吃饭,有点冷落。”陈镜娇觉得观澜拾因为这地方太小,三个人吃饭有些挤所以下去找阿周他们一起吃饭。
晁珩挑着刚出炉热腾腾的麻辣香锅,谨慎的提起一块红油糊上的海带结,挑在碗里,他以往不吃辣不吃海产品,今天闻着味道实在是香,再加上他是瞅准了这个吃饭的时间点来的,怎么可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今天就算是陈镜娇吃海鲜宴他也得留下。
挨不住香味的诱惑,晁珩还是将那海带结放在了嘴里,鲜香辣味爆满口腔,拂过味蕾让他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东西经过这么加工会这么好吃。
他看着锅对面的陈镜娇,热气腾雾飘起,给两人之间的距离添加了一抹神秘感,她总是能给他意外的惊喜。
从第一次见面,从一盏茶开始,再到种种,陈镜娇给他一种从未见过的乐观,好似不受世间拘束的超脱感吸引了他,从那日一碗热气腾腾的打卤面开始,他只觉得胸膛一股热浪卷着雾袭来,激的他措手不及。
本以为世间只有案件才是明亮的,人心在种种案宗里都看了遍,什么兄友弟恭,伉俪情深都比不过一字利,人同人之间的关系是需要代价维系的。
所以他对她好,只是承认这点,愿意付出代价来让她接受他容纳他。
但好像事情并不是这样的,陈镜娇会对茶肆里每一个伙计好,照顾到每一个人,即便遇到背叛也不会颠覆自己的认知而改变,就好像世界上没有东西可以□□她,她就像平静的海,即便有海浪打开,也会终归平静。
甚至在她眼里,没有那些所谓的约束人的纲常伦理,这是最让他惊讶的事。
大理寺掌刑狱案件审理,万物以法为大,时间久了,这些冰冷的法律就会磨灭人性最深处的伦理,成为法的机器。陈镜娇让他想起最开始的东西。
“是该换个大桌子了,但这屋子小,要是放太大的桌子反而会喧宾夺主,不如换个屋子。”晁珩吞下嘴里的东西后优雅地擦净嘴说。
去他的食不言,寝不语。
“你怎么知道我想换个屋子”陈镜娇惊讶,难不成大理寺少卿案子看多了还会看人心“我不仅想换个屋子,我还想换个茶肆店铺,现在的太小些,前几天寻了几个点心师傅跟学徒,其中有个点心师傅是账房先生的表弟,为了给学徒腾出地方跟他表哥住一个屋子,看的我甚是心痛。”
“那你可想好挑哪里了?”
陈镜娇瘪嘴:“还没呢。”
晁珩说:“要是没有相中的地方,我倒是知道块地,是个酒楼,那掌柜要回老家,所以要将店跟地都当了,我同那掌柜有些交情,你若是想要,我同他说一说,说不定能给你便宜些。”
陈镜娇眼一亮:“真的?那地方在哪?”
“花桥一里外,位置正好,楼外就是平康大街,来往人多,人流也大。”他还有一句没说,那就是他家就在附近,此时他笑眯眯的样子让陈镜娇眼花差点以为看花眼了。
晁珩头顶怎么看起来像长了尖耳朵?
晁珩的眼睛随了母亲,狭长的丹凤眼,平时总懒懒地瞧着没睡醒地样子,笑起来半眯的模样确实像某种动物。
陈镜娇揉揉眼,可能是她最近累了些,眼睛都有点花了。晁珩看她揉眼,连忙放下筷子问她是不是眼睛不舒服,然后皱着眉同她说:“我待会儿去药铺给你抓点药差人送来,你热敷一下,最近莫要用眼过度了。”
“没事。那个酒楼的事还要麻烦晁公子了,这几日我便去看看。”
晁珩答应后转头就去找了那家酒楼掌柜。
“你这地跟楼要当多少?”
酒楼掌柜眺眉:“嗯?少卿你要这楼做什么,难道嫌弃在大理寺任职的俸银不够来做点副业?”
晁珩摇头:“不是,过几天会有一个姑娘来你这来看看,她是做茶肆生意的,最近想换块地方。”
酒楼掌柜若有所思道:“是那个林隐逸肆的掌柜吗?我听说你亲自提笔写了牌匾挂在上面,哎你来我这吃了这么多年,怎么就不帮我写一块呢?”
“不一样,你这酒楼要当多少你还没说。”
“挺多的估计得有一千多两。”
晁珩点头:“那我替她交六百两,待她来时你同她说因为着急回去,所以价格低些。”
掌柜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话都抖了:“少卿你这是什么意思,娶...娶媳妇的本都不要了吗?”
“这不是在娶了吗?”晁珩修长的手指有规律地敲着桌面,忽视旁边石化到一动不动地酒楼掌柜,“我先写个条,一会儿回去就让人送银票来。”
掌柜如梦初醒:“不用了少卿,你我多年的交情,我又不是信不过你,只是....”说罢一股熊熊燃烧的八卦之情燃上心头“什么样的姑娘家能让少卿你如此中意?”
晁珩不说话,他想起那个娇小的身影,忙碌穿梭于前后院之间,将整个茶肆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丝所有若无的笑挂在嘴角,晃瞎了酒肆掌柜。
算了算了,那天他亲自看看就是了,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家能让大理寺的阎王笑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