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清纨字令季,这是她不知道的,京城权贵众多,她还真没往国子祭酒那处想,左躲右躲没想到还恰巧跟书中的女主角做了朋友,更巧的是甚至堪称知音。
“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晁珩眼尖,当即看出陈镜娇的状态变化,不由得发问。
“没事没事。”总不能跟他说,我上辈子跟亓清纨作对下绊子,没有女主的命得了女主的病最后惹怒了武安侯被流放了吧?
这信息量太大了,她一时接受不过来,连忙转移话题对晁珩说:“哎对了,恰巧冰窖剩下几块冰,昨日我让人买来,做的核桃冻放在冰旁冷冻,现在应该好了,今日尝尝可好?”
新鲜的核桃仁清甜爽口,不苦不涩,经过大炒后香味肆溢,带着点焦脆,陈镜娇将炒熟的核桃压成核桃碎,然后加水磨成核桃浆。
她将石花菜的杂质摘的干净,足足用清水冲洗三四次,尔后才将石花菜放在温水里浸泡了两个小时。石花菜可做琼脂,她曾在街上逛了许些次都没见着有铺子卖琼脂粉,于是只好买了些石花菜回来自己做些。
炒锅置火上,洗干净的石花菜放进水里加了白糖大熬煮,直至三者完美融合在一起后她将核桃浆同些新鲜牛乳跟搅散的蛋清倒入搅拌均匀。
最后将做好的核桃冻放在冰旁冷冻保存制成冻糕,今日拿出来用刀划成菱形,浇上糖桂花再撒上些核桃碎。
油亮细腻的核桃冻吃起来软滑爽口,清凉香甜,奶香混着炒货脂香又跟桂花香融成一盘,且有养血明目、生津止渴之功效。
“果然是国子祭酒之女,书香门第落雁之姿。”陈镜娇抱臂自言自语,偶尔点点头。她第一次见亓清纨感觉就不同,但是书中所写她同武安侯佳偶天成,根本没牵扯到大理寺长金泽半点关系,就连她也没听过这人。
奇了怪了。
但是如果是亓清纨的话,就算有人同她想有牵扯也是可以理解的,不知怎么这心里话莫名从嘴中说出,观澜跟晁珩没一个正面回应她的,权当自己没听到。
陈镜娇发觉自己不知不觉说出心里话,不由得抬头看向观澜寻求认同感,观澜不说话,转头看晁珩,晁珩正跟核桃冻斗智斗勇着呢完全没听到似的。
观澜暗自流泪:小姐,别看少卿了,这话少卿不能说啊。
未来姑爷可真靠谱啊,观澜又在心中给晁珩加了一分,她得想点办法提醒提醒小姐,这般好男儿若错过了,她都替小姐可惜。
“手札应该这几天就能找回来,但是不确定有多少人会看到,你心里先做个准备吧。”晁珩岔开话题。
“没关系,我也不准备自己做了,明天就去找些精进手艺的点心师傅,教会以后我便要潜心钻研茶道了。”陈镜娇经过这件事才知道,有些东西藏着掖着反而遭人惦记,不妨便将这些教给有能力的人,也算不亏她带着未来文明来这一遭。
“茶太深奥,以后便是仔细教红香一人了,至于她能学多少全看她造化。”她语气有些低落,转眼又想开,“茶嘛,要只是几个人明白有什么意思,就像我若将雨花茶泡给街边乞儿喝,也许还不如给一整碗清水来的实在。”
不出一会儿,两人说话的时间,亓清纨便下了楼,面色不太好,陈镜娇凑上前去问可是发生了争执,亓清纨摇摇头,有些为难的冲着晁珩那边望了眼,恰逢长金泽也下了楼,晁珩便不再多待,跟陈镜娇道别便离开了。
长金泽走时不再像初时般,跟亓清纨做了一礼。
“我十四岁同他相识。”亓清纨望着长金泽离开的背影,大红的官袍在眼前慢慢模糊黯淡。“我在江南老家,老家争斗严重,不小心闹出了人命,来了许些个捕头捕快都没找到凶手是谁,反倒是他,束发之年,瞧见了大人们都忽视的东西,找到了凶手。你说,奇怪不奇怪?”亓清纨的话明明是对陈镜娇说的,眼睛却望着长金泽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我自小长在深院,对别人的印象都是从书本中听到的,他是我第一个见到的同府里不同的人。”
少年翻过墙头,没想到一脚踩空,狠狠的摔落在地,一抬头偏生看到明媚温婉的人,像一阵穿堂风,将整个春日吹进胸膛里,从此再无冬夏。
“后来听说他举家搬迁,我同娘亲随爹爹来了京城,没想到遇上了。”亓清纨说,“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遇见了,倒是巧了。”
陈镜娇听后无言作答,她就像提前看了答卷的人,虽然知道答案,但是她没办法告诉尚在解谜的人,这道题你做错了,只能安慰着“姐姐莫要苦恼,不如今日来尝尝新茶?”
“什么新茶?”
“我新得的,名唤恩施玉露。”陈镜娇将茶泡进壶里道。
恩施玉露是传统的蒸青绿茶,对采制的要求严格,芽叶须细嫩、匀齐,成茶条索要整齐匀整,紧圆光滑,纤细挺直如针,色泽苍翠绿润,经沸水冲泡,芽叶复展如生,初时婷婷的悬浮杯中,继而沉降杯底,平伏完整,汤色嫩绿明亮,如玉露,香气清爽,滋味醇和。外形赏心悦目,茶汤沁人心脾。[1]
“茶有历史,才能叫好茶,姐姐可愿听我一叙这茶的故事?”陈镜娇问,得到亓清纨的肯定后徐徐讲来。
“相传有个老茶农勤于种茶,笃信佛教,敬奉玉露,每日清晨定要在玉露佛前敬献一杯清茶,十几年如一日从未有过间断。有一天他睡熟了,梦见溪涧石缝间冒出一株茶树,枝状叶茂,芳香诱人,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他便跟随梦里的路沿着溪边找,果真找到了这株茶树,茶叶椭圆,嫩芽紫红,老茶农很高兴,将这株茶树带回去悉心栽培,他坚信这株茶树是玉露托梦所得,因此取名为恩施玉露。”
陈镜娇将沸水浇在蜷缩的茶叶中,看着它们缓缓飘起悬浮又沉下,“看不明白,猜不透,那便一直做着以往的事便是了,或许有一天玉露便托梦而来,告诉你答案了,对吗?”
亓清纨将一杯茶系数喝下,清爽的茶汤从嗓子眼滑下,润了五脏六腑,完了微抿唇,复尔笑道:“是了,镜娇妹妹说的对,倒是我心急了。”
陈镜娇只能笑,再也说不出半句话,她可以改变命运,也许亓清纨也可以,更何况她是国子祭酒之女,本就不凡。
待亓清纨走后,观澜忍不住问,“小姐,真是这般来历吗?”
陈镜娇轻敲她头,道:“一个故事罢了,还有一种说法是不知哪里的人有一日发现了这种茶的与众不同,当即移植到茶圃里朝夕管理,悉心培育,因为泡饮之后馥郁芳香,于是就送给一个侍郎,侍郎品其非凡,于是送给内廷,就这样一层一层的送到了当时的皇帝面前,皇帝饮过后大加赞誉,又瞧见这茶乌润壮实,形似玉露,因此赐名恩施玉露。”
“那听起来还是后面的说法更靠谱真实些。”观澜说,陈镜娇却笑,让她快点干活去,说着开始收拾茶铺,“人呢,总得靠着点什么才能过的舒心。”
红香来时,陈镜娇跟观澜已经将茶铺收拾好了,准备明日便重新开张,红香已知绿意之事,因为来的路上遇见了绿意。
她看到绿意身穿粗布衣,眼眶泛红便猜到了发生什么,“你还是做了。”
绿意反笑:“不试一次又怎么会知道呢?”
“掌柜怎么说?”
“掌柜没做什么,她把最后的煎茶教给我了,她说茶道永远不能辜负,无论如何,即便如此。”绿意想起陈镜娇说的话,苦笑着。
我希望你往后,能将真正的煎茶之道学会,传给他人,若一知半解,便是辜负。
你聪慧机灵,一点即会,这里头的意思还是得你自己琢磨,别人说是不明白的。
我待会儿让观澜给你把这月的银子结给你,这么多天,也辛苦你了。
“你可还要同他一起走?”红香问。
“不走了。我要留在京城。”
红香想不到一直想要离开京城的绿意居然亲口说不走了,反问为何不走了。绿意说:“想通了,哪里的天不是天。以后可能做个小手艺,最好便是开个小铺子,靠自己这双手建个自己的家,能不寄人篱下,也不必为他人搏命。不需要太大,够我吃住就行了。”
“哦对了,你莫要同我这般糊涂,辜负了掌柜,如果有机会,帮我跟掌柜说声对不起吧。”
这是绿意走前对红香说的最后一句话。
红香将思绪拉扯回来,前面的陈镜娇已经在叫她了,“红香,快来,你看这茶宠好看吗?”紫砂茶宠胎质细腻、造型精巧,栩栩如生。
陈镜娇仿佛不被世俗羁绊,即便为之停顿,也只是略微烦恼,然后便能释然。
“好看。”也许这便是她要用此生学习的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