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打了一声闷雷,许意阑措不及防被吓了一下。
她抬眸,男人正眸色深沉地打量着她,他的眉宇间没什么情绪,似乎是在认真思考她刚刚那个问题。
许意阑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你有带回家给梁叔叔见过吗?”
梁秉词勾了勾唇角,拂开她不老实的手,“我和她什么关系用你来管吗?”
许意阑攥住被角,“不用我来管。但我们现在是在随意聊天,我简单问问还不可以吗?”
她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调侃和撒娇,有种摄人心魂的媚感。
梁秉词很熟悉这种感觉,当年在英国的时候,丛柯最初在酒吧接近他也是这种感觉。女人捻着一杯酒,在灯红酒绿的映衬之下,径直向他走来。
就像是,刻意的……
勾引。
当意识到自己涌现出这种想法,梁秉词都要怀疑自己脑子坏掉了。
他是哄小女孩哄得脑子不好使了吗?居然会凭空出现这种想法。他居然觉得许意阑的服软、撒娇、接近、粘人,都是为了勾引他。
可她是他的妹妹,怎么可能呢?
男人不自觉地站起身,抬手拂平被她攥褶的衣袖。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女孩儿的脸上还挂着因为发烧引起的红晕,她的眉眼弯弯,笑得单纯,好似刚刚那番对他的打量与试探只是一个妹妹闲来无聊在八卦哥哥。
可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那么亲密。
空气中继续蔓延着暧昧因子,她的眼尾有些红,整张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可人。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密密麻麻落在玻璃窗上。窗户上映衬着两人的身影,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又伸出了手,再此攥住了他的衣摆。
许意阑接着说:“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啊?她是学的动物医学吗?她今年多大?你们是同学吗?”
她的问题滔滔不绝地钻进他的耳畔,梁秉词眉头紧蹙着,低眸想让她收起这些拙劣的手段管好自己。他想像以往一样,以一个高高在上的姿态来对待这个毫无名分的妹妹。
可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
因为此刻的许意阑眼神比以往的任何一刻都要真,她的瞳孔中倒映着他的身影,可眼中却敛起了所有的心机与算计。
他的视线渐渐下移,逡巡在她整张小脸上,她的唇微红,像是曼妙的朱砂。
梁秉词生来便自负,优渥的家庭条件和破碎的原生家庭更助长了他这种性格。
他骨子里觉得,许意阑这么笨的一个人算计不到他。否则她但凡有点本事,也不至于自己过得这么惨。
也许她不适当的讨好与接近,只是为了寻得他的庇佑。
毕竟,他比她的亲妈对她还好。
梁秉词敛眸,她还在笑着,带着八卦的笑。
男人懒得和她解释这种无聊的问题,他和丛柯是什么关系用不着她来管,反正她和丛柯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管好你自己。”
梁秉词给她丢下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直到看到门关上,许意阑才舒了一口气,她掀开被子看着自己的大腿根,藏在被子下的那只手把大腿扣得通红。
他知道梁秉词不好对付,哥哥的心思远比表面上要深,否则也不会瞒着所有人带着她到医院做DNA。
刚刚和他对峙那一番,她其实是在试探他的底线,试探他对她的忍耐程度,顺便打探一下他和丛柯的关系。
好在看他的反应,丛柯不是他女朋友。
许意阑盘算了半天两人之间的关系,觉得脑子发热得历害,喉咙也痛,应该是还在发烧。她起身把剩下的半杯水喝光,然后把自己裹紧,浑浑噩噩间不久就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梁秉词换好衣服去健身,路过一楼意外看到了许意阑的身影。她裹着白色的睡袍,弯着腰在那捣鼓什么东西,裙摆随着她的动作细微摆动。
他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也没出声,她就一直没发现他还在那捣鼓,大约过了两分钟,她还没捣鼓完。
梁秉词实在是有些好奇,勾勾唇角,问她在做什么。
许意阑被吓了一下,偏过身,梁秉词看到她在摆弄咖啡机。桌旁放着刚研磨好的咖啡粉,还有没来得及封口的咖啡豆。
“想喝咖啡?”
许意阑轻点了下头,不好意思地说:“我打不开水箱。”
梁秉词抬腿走到她面前,修长的手指探到咖啡机后,拖着底部,微微用力向上一抬,水箱就被拉开了。
许意阑耳根有些红,小声嘀咕,“我没用过这款咖啡机。”
家里的咖啡机都是按键式的,所以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在哪打开水箱。她不由得想起刚到梁家的时候,她甚至连咖啡机都不会用,经常早上看着家里的阿姨在机器那鼓弄,然后就把咖啡做好端到梁伯庸的面前。
梁秉词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抱着胳膊懒散地看着她,身上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劲儿。
许意阑挨不住他这么炙热的目光,连忙往水箱里倒了些水,然后进行预热。
“还烧吗?”梁秉词问。
“应该……”她本想实话实说不烧了,她一早醒来就自己测了体温,已经退烧了。可话到嘴边,硬是拐了个弯,她说:“还是有点儿。”
她自我安慰地想,她这也不算骗他。昨晚她断断续续应该又烧了好久,半夜难受得醒了好几次,又自己吞了片退烧药,下楼找了水喝。也是到晚上,体温才稳定一些。
“那不在床上躺着,下楼折腾什么?”男人凑近她,抬手用手背摸了下她的额头,没那么烫了。
许意阑被他突然起来的亲近弄得不知所措,呼吸凝滞住,愣愣地看着他。
她抑制住几乎炸裂的心跳,尽量表现得平和一些,不让自己显得过于应激。
若是以前,她也不会觉得他关心地摸一下她的额头有什么问题,毕竟他算是哥哥,关心妹妹也说的过去。况且,他还抱过她。
可当她的心思变得肮脏起来,他的一个小小的举动都会被她无限放大,然后陷入不断地怀疑与设想之中。
他这个举动仅仅是因为关心吗?
她不得而知。
会不会有一些超出兄妹之间的情感?
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许意阑低头看了眼自己胳膊,汗毛早已经竖了起来。
“因为我想做咖啡给你尝尝。”许意阑揉了揉胳膊,露出一贯甜美的笑,“虽然我不会泡茶,但是我会做咖啡,我特意学过呢,就连梁叔叔都夸过我。”
男人挑眉,原来她学做咖啡是为了讨好梁伯庸,倒是她一贯的作风。
思及此,他更是来了兴致,梁伯庸觉得好喝得咖啡,他倒是要尝尝。
“给我做咖啡干什么?感激我?”梁秉词说。
“嗯,感谢哥哥收留我。”
许意阑转过身去,娴熟地操作。她甚至还给他的那杯咖啡拉了个花,一个简单的心形。
许意阑端着咖啡杯递到他面前,“哥哥,你尝尝。”
梁秉词接过,看着那个再简单不过的图案,心突然沉了几分。他真觉得自己是太自作多情了,找你昨晚有了她在故意勾引他的想法,他就连看一个做咖啡入门要学的拉花都能脑补出一场大戏。
这是病,得治。
男人无奈地笑了笑,端起咖啡杯,薄唇微启,轻抿了一口。
还不错,看样子她确实是没少在这方面用功。
许意阑期待地看着他,“哥哥,怎么样?”
“还可以。”
“只是还可以?不是还不错嘛?”许意阑转过身,肩膀耷拉着,看样子有些难过。
“这么爱听夸奖的话,赶明儿花钱雇两个人专门夸夸你。”他难得兴起,逗了她两句。
许意阑没转身,“可我只想让你夸我。”她重新给自己弄了杯咖啡,边做边嘀咕,“明明就很好喝,你也喜欢喝,夸我一句怎么了?”
梁秉词觉得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口中还浸染着咖啡的醇香,忍不住顺着她的话思考下去。
夸她一句怎么了?
她真是有些娇纵,像个讨糖吃的小姑娘,讨不到糖就生闷气,扭着身子给人使脸色。
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梁秉词走到她身后,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流理台上。
他本想说些什么,可站在她身后,两人不过一拳的距离,他只是简单低下头,就看到了她白色的睡袍下的微微凸起。
她人很白很瘦,即使领口处裹得不那么密,也只能窥探到冰山一角。
微微的隆起,中间是一层浅浅的沟壑。
勾引。
梁秉词脑子里再次蹦出这个词。
他骤然收回视线,喉结剧烈滚动。他攥起拳头,手上青筋暴起。
许意阑这时突然转身,手上端着新做的咖啡,差点儿撞到他的身上。
其实刚刚那一瞬间,她能感觉到他站在她身后,距离她咫尺之间。她甚至能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可她还是在装傻,装傻到忽略掉两人的亲近,认为他只是单纯来放下咖啡杯。
梁秉词抬手扶住她的手腕,才避免了那杯咖啡打翻的悲剧。
只不过,因为动作的幅度有些大,咖啡溅到了他的手背上,有些烫。
“哥哥,你……”
梁秉词越过她,抬手拉开水龙头冲掉手上的咖啡。
他燥热的心也随着水的冲刷而渐渐降温。
男人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说:“没事。你什么时候回家?”
许意阑眨了眨眼,小声说:“再收留我几天好吗?”
梁秉词不说话。
许意阑弄不清他是什么想法,只好商量着说:“那至少等我烧退了再赶我走吧。”
“不行,一会儿我就送你回去。”他态度强硬。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话这么多?”他的态度越发恶劣,口中带着不容商量的语气。
“你是在心虚吗?”许意阑突然问。
“心虚什么?”梁秉词移开视线,他发现,外面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
“难不成你要带地下女朋友回来,怕被我发现告诉梁叔叔?那你放心吧哥哥,我一定守口如瓶,不该说的我肯定不会说,我……”
“许意阑。”梁秉词连名带姓地叫她。
许意阑不敢再说话了,总觉得火玩的马上就要烧身了,因为他的眉宇间写满了戾气。
“我就开个玩笑而已,你别生气。你让我走我就走还不行?”她这次是认真的,抬腿要上楼换衣服。
“等等。”
许意阑顿住脚步,听见他说:“烧退了再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