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指尖是温热的,许意阑的手腕像是过了电一般,有一股酥麻感。
她发现,梁秉词总是喜欢“扯”着她,像是扯着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牵着鼻子走的陌生感
于是,许意阑腕收着力道妄图挣脱他的桎梏。
梁秉词回眸看了她一眼,又是那副防备的眼神看着他。
他没心情再去关心她什么情绪,这是个狼心狗肺的小丫头,分不清谁好谁坏。
许意阑被塞进了车里,只好抱着胳膊扭着身体坐着,要不是姿势不方便,她能给他留个后脑勺。
梁秉词没搭理她,两人沉默了一路,直到车停在了梁家别墅。
许意阑看准时机,推开车门径直跑进了家里。
许意阑本想直奔卧室,锁上门,结果在一楼被苏蔓婷叫住了。
“阑阑,你有没有看见我那对耳环?”
苏蔓婷的神色有些不好,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指,看她的眼神充满审视。
许意阑突然顿住脚步,一股酸涩感涌上心头。
她还纳闷为什么苏蔓婷丢了对耳环偏偏要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帮忙找,原来是怀疑她偷了这对耳环。
“没看到。”女孩儿轻哂一声。
苏蔓婷突然凑近她,刻意压低声音,“真不是你拿的?那是你梁叔叔正式送我的第一件礼物,我说过要在婚礼上戴呢。”
那对耳环许意阑有印象,钻石上镶嵌着珍珠,玲珑秀气。好像是梁伯庸在拍卖会上花高价拿下的,特意送给苏蔓婷的。
苏蔓婷稀罕得不行,那段时间,无论是参加富太太间的茶话会,还是逛个珠宝店,她都要戴在耳朵上。
许意阑退后一步,和她拉开一定的距离,无所谓地摊了摊手,“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你既然你问我了,那我就实话实说。”
“没拿就是没拿。”她的声音格外坚定,还带着无可奈何的凄清感。
越说许意阑越觉得可笑可悲,她的亲妈丢了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第一个怀疑对象居然是她。
苏蔓婷咬牙切齿地说:“别让我发现是你,我……”
话音还没落,一道低沉的男声将其打断,“苏阿姨,这是怎么了?”
许意阑骤然抬眸,茫然地看着梁秉词,指尖抠进掌心。她不知道他又听见了多少,她就好像是小丑,在他面前出尽了洋相。
梁秉词迈着长腿加入这场战场,“听阑阑说您丢了东西很着急,用不用我帮忙找找?”
其实他看着剑拔弩张的母女俩,本想看场好戏,毕竟这对母女不和谐,他心情也顺畅一些。
这个家越混乱,他越喜闻乐见。
可他怜悯心泛滥,觉得许意阑太可怜了。孤零零的,瘦弱的身子挺得那么直,好像这样做就能彰显她的清白似的。
可一个人若不相信她,那她做什么都没有用。
苏蔓婷擅长演戏,刚刚还凶神恶煞地看着许意阑,此刻立马笑脸相迎,问:“秉词怎么和阑阑一起回来了?”
梁秉词径直忽略这个问题,悠哉游哉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抬眸对郭姨说:“您把家里的阿姨都叫过来,挨个问话,看看有没有看到苏阿姨的耳环。”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太阳穴,“苏阿姨的事是大事,我爸忙顾及不到,我这个当儿子的总得帮帮忙。”
男人抬眸,和许意阑的眸子撞在一起。
小姑娘愣愣地看着他,似感激,又似防备。
长时间的对视,许意阑招架不住,垂眸避开视线,眼神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西装裤上。
右腿上的酒渍早已经干透了,深色的西装裤已经看不出任何痕迹了。
苏蔓婷听出了梁秉词有意替许意阑解围之意,况且他这套话说得圆滑,挑不出什么毛病。就算是有毛病,她现在也不能对这个便宜儿子做些什么,慈母的形象还是要演好的。
只是她想不通,许意阑什么时候和梁秉词产生了这么大的交集,让这个男人不惜撕开面子顶撞未来了继母。
苏蔓婷笑着说:“不用了,家里的阿姨我都问过了,说是没看到。估计还是在卧室里,可能我卸妆的时候没收好,我回去再好好找找。”
梁秉词看着许意阑闻言,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看她这个一副受人欺负、任人摆布的老实样,梁秉词又想起她对自己耍豪横的时候。
对自己的亲妈怕成这样,对他这个哥哥就这么没大没小?
“对了苏阿姨,我还有件事想要问您。”
“什么事?”
“我听说我爸现在的衣服都是您找设计师定制的,所以想让您帮我牵个线。您看看我,急匆匆地回来了,家里也没几身衣服,洒个酒弄脏了都没得换。”
许意阑神经立刻紧张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刚刚好心解围,她是很感激的,还想着送个什么礼物给哥哥表达谢意好。
结果,才过了一分钟不到,他就开始翻旧账,还告状。
许意阑眉头蹙起来,用恳求的眼神看着他。
一个盗窃罪还不够她受的?若是再加个“早恋”,若是苏蔓婷知道她惹哥哥生气了,那她这个暑假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梁秉词站了起来,许意阑觉得室内的空气严重稀缺,恨不得立刻上前扯住他的衣袖求他,让他别火上浇油了。
她从来没这么后悔过,在这个家里唯唯诺诺这么久,忍了很多事,偏偏因为一时气不过,惹到了他。
他偏偏还是个斤斤计较的小气男人,抓住她的把柄就会危胁她。
她就不该惹这个小肚鸡肠的男人。
梁秉词看着许意阑那个纠结样,强忍住笑,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逗小姑娘这么有意思。
这也算是他枯燥麻木的生活唯一的添加剂了。
“苏阿姨,可以吗?”梁秉词开口。
苏蔓婷立刻迎合着笑,摆着手说:“这又不是件大事,阿姨把设计师的联系方式给你,或者你有空安排个时间,我把他约到家里来。”
“好,那就谢谢苏阿姨了。”
许意阑闻言,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地。
他好像,也没那么坏。
苏蔓婷上楼后,梁秉词又坐在沙发上,刻意遣散了佣人,对着许意阑招了招手。
许意阑往前挪了一小步,笑着说:“哥哥,怎么了?”
小姑娘变脸和她妈一样快,基因遗传可真是个好东西。
梁秉词左手捻起放在茶几上的眼镜,重新戴上。
他拍了拍真皮沙发,“过来坐。”
许意阑凑到他身边,和他隔着一段距离坐下。
现在的感觉和刚刚在咖啡厅不同,那时候他算是熟人,她对他有依赖的倾向。可现在就他俩,他们也并没有熟到什么程度。
虽然他抱过她,好心地把她送到医院。可那晚他站在她床前,盯着她看,也把她吓个半死。
梁秉词看着两人间隔着的那道天堑,没和她斤斤计较。
他摸出一支烟,摆弄着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优雅地吐着烟圈。
许意阑和他坐得比较近,皱着鼻子吸他的二手烟。
见他迟迟不说话,她忍不住抬眸打量他。男人的脸庞被烟雾笼罩,那双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忧郁感。
她看着他夹着烟轻轻在烟灰缸上点了点,姿态慵懒,矜贵,还有些迷人。
“我当年也被人怀疑过偷东西。”他顶了下后槽牙,揩灭烟。
许意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忍不住问:“怎么解决的?”
梁秉词薄唇微启,最后一口烟雾在他的唇角飘散。他的眼神晦暗不明,温和地笑着说:“解决?你把他骑在地上,一手提着他的领子,一手用拳头挥在他的脸上,打得他连连跟你求饶,你看看这事能不能解决?”
许意阑脑海中开始映射出那个画面,矜贵的男人,紧握的拳头,血腥的场面……
她抿住唇,“那你呢?手疼吗?有没有受伤?”
梁秉词的心微不可察地漏了一拍。
他以为和她说这些,会把她吓跑,毕竟她胆子那么小、还怂,可她的第一句居然是问他手疼不疼。
他没回答她这个问题,抬抬下巴说:“刚刚帮了你忙,去给我泡茶。”
许意阑蹙眉,很快反应过来,苏蔓婷是真心恨她,而梁秉词却算不上那么坏。
也许在这个家,他是一个相对较好的依赖对象。
许意阑想通后,立刻小跑着去了茶室,在琳琅满目的茶叶中挑了盒顺眼的,放到杯子里,用热水冲了一下,就端着给他送了过去。
“哥哥,你喝茶。”
许意阑端着茶杯,送到他面前。
梁秉词眉头蹙了起来,又用那个鄙夷的眼神看着她。寻思在她这寻些好处,让她伺候伺候自己,结果她连茶杯的盖子都不知丢到了哪里。
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在梁家住了这么久依然看不到一丝大家闺秀、名门望族的样子。
瞧瞧她泡的茶,是个什么鬼东西。搞了两片茶叶扔到茶杯里,再浇点儿热水,这就当是泡茶了?
狗都不喝。
简直是暴殄天物,荒唐至极。
梁秉词问:“小土丫头,你妈没教过你泡茶?”
许意阑摇摇头,她看着卖相不错的茶水,茶叶还在飘着,隐约觉得应该是出了问题。可她也没学过泡茶礼仪,也不喝茶,便不知道问题具体出在哪里。
更何况,她不觉得苏蔓婷会泡茶,否则她早就上赶着显摆她的手艺了。
“还有,你才土。”许意阑嘴快,忍不住反驳。话说出口,又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梁秉词被气笑了,夺过她手里的茶杯放在茶几上,扯着她的手腕。
“你干嘛?”
“教你泡茶,免得出去丢我梁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