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意阑像是突然找到了个依靠,短暂地忘记了这个男人刚刚的恶劣行径,手紧紧攥住他的胳膊。
梁秉词打开车门,用腿支住车门,把她放在座椅上。
许意阑立刻蜷缩了起来,手紧紧抱着自己,曲着身子,乌黑的秀发遮住苍白的小脸。
梁秉词帮她关好车门,后知后觉自己的胳膊有些疼。低头一看,有些泛红发青。
他蹙了蹙眉,懒得和她斤斤计较,小丫头,人不大,力气挺大。
梁秉词立刻开车去了医院,途中,他时不时偏过头看看她,和她说两句话。
“有没有好一些?”
许意阑轻“嗯”了声,也不知道是真好了些还是在敷衍他。
许意阑微微抬起头,只看见马路两旁的路灯在光速地后退,形成一道光带。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疼出了错觉,隐约还能听见窗外的风声。
其实她不常痛经的。
虽然生理期也会有些不舒服,胸胀,小腹偶尔有下坠感,但是好像也影响不到正常生活。她该喝冷水还是会喝,该吃辣还是吃。
许意阑从小就没接受过相关的生理现象的教育,苏蔓婷压根没拿她当女儿养,根本不会关注这些小事。而亲爸许强又是个粗人,没什么文化,所有的关心都在多给她一些钱上。
许意阑就是这样跌跌撞撞地长大,后来她想想,也许是小时候太皮实,所以身体健康,也没什么大病。
上次疼得这么历害还是三年前,当时许强刚去世,葬礼很简单,没请什么人,找了殡葬公司从医院拉回去就简单埋了。
许意阑全程参加了葬礼,人很麻木,仿佛还没有真正意识到父亲去世。等回家之后,肚子就疼得死去活来的。
她现在都记得那种锥心的疼,好像肚子被拳头反复击打,甚至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那天,是她自己一个人蜷在家里,瞪着眼睛看着窗外的黑暗吞噬掉自己,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
恍惚间,许意阑突然听见梁秉词说:“到了。”
她骤然抬眸,男人早已绕到她这一侧,拉开了车门,抬手把安全带扯掉。
“哥哥。”许意阑声音带着哭腔。
梁秉词揽住她的腰,一把将她抱起,男人警告地说:“疼也自己忍着,不许掐我。”
许意阑不明所以,视线移到他的胳膊上,看到了他的淤青。
其实她也没用太大的力气,只是他肤色偏白,显得比较明显。不过,这块淤青确实容易引起人的误会。
许意阑想伸手去摸摸那块淤青,心里在纠结不要不要道歉。可梁秉词却误解了她的眼神,“还掐上瘾了是吗,阑阑?”
男人的音量降低,仿佛压在她的耳边,说:“再掐一下,就把你扔出去。”
许意阑缓缓缩回手,抬眸无辜地问:“你是怕嫂子误会吗?”
“误会什么?”梁秉词推开病房的门,把她扔在病床上,嫌弃地拂了拂手。
这季节的天比较热,在车里开着空调不觉得有什么。可抱着她跑了这一路,他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男人白色的衬衣袖口微翻,领口处有些褶皱。他简单抻了抻,又扶了下镜框。
许意阑躺在病床上,纯白的床单衬得她这条裙子格外靓丽。她撑着胳膊往上挪了挪,靠在枕头上,看着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
她发现,其实哥哥真的挺帅的,颀长的黄金比例的身材。
“问你话呢。”梁秉词被她的眼神打断,手一顿,紧紧地盯着她,仿佛看她能玩儿出什么花样。
许意阑捂着小腹,实话实话,“误会哥哥和别人暧昧。”
梁秉词坐在床边,她的身体立刻僵住。刚刚调侃时的大胆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紧张和不自在。
“许意阑,你妈没教育你不能这么没大没小吗?”
许意阑低头,“开个玩笑而已。”
她都要疼死了,开个玩笑转移一下注意力还不行吗?哥哥怎么这么小气,还斤斤计较。
梁秉词被气得轻哼一声,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看着窗外。
没多久,护士就推着医疗推车进来,给许意阑挂吊水。
梁秉词借着窗户上的倒影看着她,她没那么娇气,一听打针输液就反感。相反,她乖乖地伸出手配合护士,扎好针还笑着谢谢护士。
小姑娘应该也是过了刚刚那个劲儿了,感觉脸上有了些气色。
梁秉词转过身,想了想说:“一会儿打完吊水顺便把检查做了。”
“好。”许意阑缓缓闭上眼睛。
梁秉词计划得挺好,打完吊水做检查,把该做的事都做了,省得明天再带着她折腾一通。结果,许意阑睡了过去。
护士给她拔掉针她都没有意识,眉头轻蹙着,两手搭在被子外。
梁秉词跟护士道过谢,本想直接把她叫醒。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到嘴边的话迟迟没说出口,反而忍不住垂眸打量着这张小脸。
许意阑巴掌大的鹅蛋脸在那对大耳环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小,纤长的睫毛在眼底形成一道扇影。她脸上的妆早就画了,估计是因为在车上哭弄得。
她其实是偏文静偏乖巧的长相,可那对清秀的眉毛却让这张脸染上一股凛气。
相由心生,倒是和她的性格差不多。
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乖乖女,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梁秉词抬手,想捏捏这张脸,看看会不会把她捏醒。他甚至都能想到,她醒的第一眼一定是想骂人的,但因为看到的是他,又立刻假惺惺地无辜地问哥哥怎么了。
他还挺期待这个场景的,可指尖还没碰到她的小脸。他就看见她紧蹙的眉缓缓放松了下来,小嘴轻轻动了动,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
“阑阑?”他轻声叫。
许意阑的睫毛轻轻颤动,但她没说话。
病房中鸦雀无声。
梁秉词眸色加深,骤然缩回手,缓缓地离开了床畔。
许意阑是被叫醒的,睁眼的时候天光早已大亮,只是身边的人有些陌生。
“您是?”许意阑要坐起来,阿姨立刻帮她把床摇了起来。
“叫我桐姨就好,秉词让我来照顾你,给你做了粥和点心,还给你带了卫生用品和换衣物。”
桐姨看上去得有五六十岁了,但是说话很温柔。
许意阑立刻露出了个笑,“谢谢桐姨,不过哥哥呢?”
“秉词在忙,让我来照顾你,还难受吗?”
许意阑摇摇头,“好多了。”
桐姨说:“你先收拾,收拾完吃饭,吃过饭我带着你去做检查。”
“好。”
许意阑接过桐姨给她的袋子,在里面摸到了卫生巾,她轻咬了下唇,抱着新衣服一起去了卫生间。
处理好了,许意阑才出来,吃过饭,她跟着桐姨去做检查。
只是追了个尾而已,她身上都没受伤,也不知道梁秉词为什么这么大惊小怪的,给她安排了一系列的检查。
CT查了,胸片拍了,甚至还验了个血。
本来起得就晚,折腾完这些都已经接近中午了。
桐姨问她中午想吃什么,许意阑摇摇头,说:“谢谢桐姨,我就先不吃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你等等,秉词说开完会就过来看你,估计快到了。让他送你回去不好吗?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许意阑一听这话更笃定了立刻走的决心,她其实想想都后怕,昨晚她也算是和梁秉词同处一室。
她清晰地记得昨晚,梁秉词站在她的床前,身影笼罩着她。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好继续装睡,即使听见他柔声叫了她阑阑,她也假装没听见。
他就那么站着,让她觉得周遭都是压迫感和窒息感。
即使小腹不舒服,她也不敢动一下。
他这个人有些阴晴不定,在车上紧紧扣住她下巴的情景她还记得。她甚至怕她昨晚的呼吸节拍出了差错,他可能掐死她。
后来,不知道怎么了,他离开了。
但他没走,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可能是在处理公务。她偷偷睁开眼看了他,然后翻了个身继续装睡。
她也不知道自己熬到了几点,最终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隐约感觉有人帮她盖了下被子。
许意阑笑着对桐姨说:“桐姨,其实我今天下午还有考试的,期末考,缺考直接就挂科了,所以我得赶紧走。”
许意阑拎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病房。她坐电梯直接到了一楼,一边拿着手机叫网约车,一边往前走。
一楼大厅人挺多的,熙熙攘攘,有股嘈杂声。
在这群人中,许意阑立刻就看到了梁秉词。她立刻躲到了拐角处,梁秉词显然没看到她,径直上楼。
许意阑见他进了电梯,立刻往外跑,出了楼门之后,网约车也到了。
许意阑径直回了学校。
梁秉词上楼后直接推开病房的门,桐姨看见他就说:“没碰到那个小姑娘?”
梁秉词轻轻笑了笑,慵懒地坐在沙发上,“她怕我,就算看见我了也得躲着我。”
桐姨也跟着笑了,“你这人啊,就是装高冷,没少凶人小姑娘吧,看见你像看见了凶神恶煞似的。”
梁秉词一点儿也不介意桐姨的玩笑话,问:“检查都做了吗?”
“放心吧,你交代的都弄好了,小姑娘单纯,也没生疑。”
梁秉词像是突然放松了一般,看着桐姨,目光深邃,“桐姨,您说她会是梁伯庸的私生女吗?”
桐姨回眸,“你觉得呢?秉词,其实有些事你心里明明很清楚答案,可你还是要去验证,就是为了万无一失。”
“可孩子,你这样太累了。”
梁秉词眸中的情绪没什么变化,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男人突然起身,摸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手上把弄着打火机玩儿。
“那您说,不是亲生的,为什么梁伯庸对她那么好?”
桐姨没回答这个问题,倒是他先自言自语地说:“也对,他可以对所有人都好,无论是装的还是真的,只要有利益就可以。”
“对我不也是这样。”
男人突然笑了,眸间染上一层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