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潮汐

手在空中悬停了几秒,他想,一只蠢猫也没什么,会吃会喝就行,生在岁家,别说又聋又蠢,只要是个活物就不至于养不起。

于是金口玉言赐了三个字的承诺:“勉强能。”

指尖绕着发丝,尾调上扬颇为魅气地在耳边轻声:“昭昭,刚刚他有碰你吗?”

她一边掉眼泪一边点头。

笑意淡下去,丹凤眼缓缓抬起盯着面前跪在地上抖成骰子的中年男人,继续道:“怎么碰的?”

景昭想了想,犹豫着抬手小心在他脸上……扇了一下。

“……”心虚快速低头。

怎会不明白她幼稚的心思。

末了整个人一轻,不像是抱,更像是直接被“端”起来,他说的声音不大却让人毛骨悚然:“有时候董思阳说的话还是有参考价值的,手指只有一根根断掉才能彻底杜绝不老实的毛病。”

她缩得更紧,侧脸在怀中不敢大口喘气,身后是骇人地求饶咒骂,比起她慌慌张张跳动飞快的心脏,岁聿的脚步和胸腔振动频率几乎一致,每一步都不紧不慢地稳稳落在地上。

车里的暖流没能舒缓她的紧张,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搞得他有些呼吸不畅。

“可以了。”他蹙眉出声警告,耐心已耗尽。

感觉到怀里传来细微的抽噎声,低头,狼狈成一团的女人闭着眼,弯弯翘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抑制不住地吸鼻子,可怜的要命。

岁聿顿了一下,因为哭泣粉唇上亮晶晶的,让他下意识想起刚刚屋内那份旖旎风光,喉结滚动,低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装。”

“岁聿……”

声音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难以压抑的难过喷涌而发,却也只是用一句话打发:“别把我丢掉。”

景昭并不是害怕那些人,她最害怕的时刻就是回头时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丢掉她的人太多了,他们都不要她,她只有他了。

“啪嗒”温热的液体落在手背,他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良久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吊儿郎当开口:“说吧,想要什么?”

“……”

寂静三秒,怀里的人终于肯松开手,犹犹豫豫地睁开一只眼试探性地看了他一眼,吞了口口水,怯懦:“十……万?”

“嗯。”

见他答应的这么轻易,景昭兴致立刻来了,她眼巴巴盯着他:“二十万?”

岁聿瞥了一眼还坐在他腿上的人,臂弯一用力把人扔到一边的座椅上,翘着腿居高临下地轻笑:“没出息,还有最后一个机会。”

最后一个机会……她谨慎地掂量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了句。

“嗯?”

车内也算安静,不知道她嘟囔了句什么,连他都没听清。

窗外车水马龙依旧,闪过一道道昏黄的路灯照在她湿亮亮的眼中,红灯亮,她偏头盯着马路对面的一家店,映在她黑瞳中的店门口插着五颜六色的巨大玩具棒棒糖,隔的很远也异常惹眼。

鼓足勇气又说了遍:“岁聿,我想吃那个。”

一家儿童棒棒糖工坊小店,当初哥哥就是在这里骗了她,把她还给了平海,还给了景家。

又是一阵寂静。

冷哼应声而起,果不其然他不屑地撇开头,留下“有病”两个字作为对她的回应。

她沉默,玻璃上是她牵强的浅笑。

12月25日,今天,她户口本上的生日。

黑车略过那家亮闪闪的棒棒糖工坊,景昭也没有多难过,她早猜到岁聿会露出这个反应。

回过神算一算现在岁聿已经给她投了二十六万,距离五十万还有二十四万,这个人昨天玩她,今天吓她,果然赚大钱要冒不同寻常的大风险,差点把自己赔进去……

看着一道道灯光,他刚要出声教训她的得寸进尺,肩上一沉,发现她不知何时已经昏昏睡去。

嫌弃地用两根手指想要推开她,还没碰到人就听见她轻声呢喃:“谢谢岁总……”

“……”他狠狠啧了一声,这到底是不是装的?

最后还是没下手把人戳开,黑着脸别到另一边不知和谁说话:“如果真是只猫就好了。”

第二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检查银行卡,岁聿这人说话虽然不好听,但办事总是靠谱的,在昨天零点前往她账里打了二十万。

不过拿到这二十万之后的事情似乎变得更麻烦了。

她正想着,像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似的,下一秒金秘书的头像框抖动:「夫人,这是您的带薪休假费用,明天准时到总裁办公室报道即可(和蔼微笑.jpg)。」

「转账10000」

景昭坐床上两只眼睛盯着橙色黄框框看了许久,情不自禁地发出小声惊呼。

她就说,岁聿真的很大方!

抱着手机在床上来来回回滚了好几圈,头发乱糟糟落在脸侧,掰着手指仔细盘算,现在岁聿允许她去公司帮忙,换句话说就是愿意给她继续提供资金。

盘着腿坐起来,正对镜子从上到下打量着自己,只要哄他开心自己就有钱,可怎样才能哄他开心呢?

岁聿的前女友是景寻昭,景寻昭的穿搭……她忍不住皱皱眉,张扬招摇,与她大相径庭。

打车到了最近的中心商场,她的衣柜里很少有景寻昭款式类似的衣服,只能凭借之前的印象现挑现买。

现在能动的只有一万块,太贵的不能买,太便宜的又没有景寻昭的味道,她极其认真地戴着眼镜在商场兜兜转转,忍不住感叹穿搭博主果真十分辛苦。

“小姐,为先生选衣服吗,我们家新出的高级定制系列,要不要来看看?”

盘着低丸子头的导购小姐拦在她面前,手指向一旁的假人模特,语气热烈真挚。

“不……”景昭刚想拒绝,一抬头恰好对上模特身上的衣服,藏蓝偏黑的底色,在灯光下西装经过特殊工艺在不同角度展现出不同的细闪,宛若夜空中繁星闪烁,而且这套西服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Tide rule,潮汐法则。

“潮汐法则?没有月亮啊……”她微微出神轻声呢喃。

导购小姐见她有兴趣眼睛都亮了,颇为激动地在一旁介绍:“是这样的,我们设计师的设计理念是将月亮与海作为主体,也就是您和先生,衣服仅是载体,月与海交织缠绵,跨越宇宙相见相吸,便是潮汐。”

她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愣愣地看着置于灯光下的西服,收回视线浅浅笑了下:“不用了,谢谢。”

或许她说的很好,可岁聿确实是个遥不可及的月亮,这样的月亮从不缺为他打扮的星河璀璨,他的潮汐也落不到她身上。

“要不还是再了解一下吧,这是我们的海报……”导购小姐在身后焦急地喊着,最后只能失望地垂下手,盯着海报嘟嘟囔囔,“难道海报做的不够吸引人吗?”

没人看到海报上象征着月亮的并非绘于星空中,而是遥遥立于海洋与星空的对面,宛若清冷的操控者,指引潮汐规则。

逛的脚后跟都要断掉了才在大商场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看到一家合眼光的店,准确来说是店外那套粉色连体西服装裙吸引到她。

整体偏灰调的底色,宽肩收腰,剪裁利落的领子与五颗主基调的金属扣相呼应,裙摆下层露出三指宽的棕色内衬绒毛裙摆,甜美俏皮中透着一股英气,很难说不是为景寻昭量身定制的。

“你好,请问……”

“景昭?”

她的话被打断,身后传来十分惊讶的呼唤,转头看见的是两张同时怔住的脸。

景寻昭几乎是一瞬间调整好表情,只扬了扬眉算是打过招呼。

相反她身边刚刚出声的人看清她的模样更加兴奋,松开景寻昭的胳膊往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绕着她看了一遍,重新惊叹:“没想到真是你!这么久没见完全变了一副模样啊!小蘑菇头这么多年还没养起来吗?”

她呼吸微微一滞,平静的眼神波澜四起,盯着她充满戒备。

隔壁某私人定制大衣店,金秘书弯腰将咖啡放到正在看杂志等候熨衣服的男人面前,轻声:“岁总,需要我带夫人过来吗?”

岁聿撕下眼前这一页杂志放在桌上,抬手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没再说话,继续看下一页。

金秘书了然他的意思,将那张经济快报页收起来,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候,仍有些不放心地偏了偏身子,好从这个角度看到外面的情况,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能将外面的事听得一清二楚。

“陈媛媛,过去不愉快的事再提起,我怕景昭妹妹会生气啊。”景寻昭卷着胸前的大波浪勾起嘴角。

陈媛媛天生长得甜美灵动,丸子头圆润地立在脑后,经典黑色白边小香风套装,活脱脱一个大小姐,十分无辜地凑到景昭面前,眨眨眼睛:“啊,学妹生气了吗?不会吧,学姐只是想和学妹叙叙旧而已。”

她笑出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乌黑的瞳孔如同幽深无际的悬崖,轻声在她耳边:“草莓味的泡泡糖不喜欢吗?”

说完当着她的面从包里拿出一个菠萝味的泡泡糖,放到嘴里嚼了两下,然后吐出来,漫不经心地按在她肩头,一边来回按一边似笑非笑地开口:“我记得当时好像是这个位置,你头发应该有这么长吧?说实话,你觉得我们当时谁的泡泡糖最好闻?哎呀你看我,我忘了,当时你好像没戴助听器,是不是被那个叫朱什么的打烂了……”

她的话与她的笑几乎同时戛然而止,景昭握着她不断在她肩上戳的手腕,把粘在毛衣上的泡泡糖撕下来,淡定地放回她手中,语气冷漠:“学姐,你怎么还是这么幼稚。”

“……你说什么?”

“我是说——”她吸了一口气,语速极快地出声,“学姐高二上7月25日打碎了校长办公室的花瓶,高二下10月13日和陌生学长体育室激.吻,11月3日翻墙出校,11月22日后花园拉帮结派欺负同学,12月15日被请家长,你母亲塞给班主任一万元平息,1月1日换了你班班长的舞蹈鞋,害她……”

“景昭!你想干什么!”陈媛媛怎么也没想到这些过往会被清清楚楚地再次提起,有些甚至连她自己都渐渐模糊的记忆。

她毫不畏惧地逼近,四目相对,像是又回到那个燥热的夏末,字字清晰地落在所有人耳边:“少、惹、我。”

作者有话要说:#岁岁有今朝衣橱

【粉西装套装】Saint Larent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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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榜啦撒花~

本来犹豫是随榜走还是日更来着,因为手里存稿不是很多(咬手帕),但这本可能不会太长(应该也许大概),加上接下来我现生可能会很忙,于是我决定——

日更!!(存稿没嚯嚯完之前的虚假承诺)

很开心得到大家的支持让我们小潮汐上榜~接下来我也会努力多多更新、稳定更新,争取尽最大可能回馈给我们的读者大老爷(看到这里的挨个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