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蟒熊进击弄出来的浩大声势,吴陌的头皮一麻,迅速唤醒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想当年,面对美济镇的村墙,它们也是这般轮流冲撞的。事后他专门去看过那个撞点,即使拥有两米厚的纯金属面板,村墙也被生生撞得凹进去了好几米!
如果没有那一炮,全厚达到五米的村墙,毫无疑问地会被蟒熊撞出一个缺口。
玛蛋,蟒熊这混蛋玩意儿的头真铁!
如果说蟒熊像是一座小山,脚下的石壁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山。吴陌也没想到,蟒熊这愣子,一上来就祭出了压箱底的大杀器。要知道当年,蟒熊可是在村墙下徘徊了两天,实在没辙了才冲上来的。
论材质,石壁显然是不如村墙的,这般多撞几下,虽然石壁更厚,但最后怕是会碎裂也说不定。
他虽然生起了隐隐的担忧,不过反应很快,一把推倒怀里的聂云霏,紧接着趴到了担架旁,正来得及伸手托住聂云霏落下的身躯,粗暴地将她掖进担架里。
他自己的两腿一手紧扣地面,右臂卡住了担架的把手,右手也按住了地面,胸腹微微悬空。电光石火之间,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聂云霏听说蟒熊上不来,顿时安心了大半。
她看不见人立的蟒熊,自然感受不到那种极具冲击力的虎视眈眈,正小鸟依人似的偎在宽厚的怀里,美滋滋地浮想联翩,这男人和女人靠起来的味道真是不一样,还是靠着男人踏实点。
不料刚听到蟒熊的吼叫,下一刻身体便向后仰倒,惊慌之余咳咳两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塞到了担架上,碰得伤口处疼痛难当,然后听到了吴陌的大叫,
“抓紧。”
她的脑袋尚未回过味儿,
抓紧什么?
耳中便闻得“咣噹”的一声,巨大的蟒熊不出吴陌所料,一头撞上了石壁,发出了一记沉闷的响声。
整个石壁像是遭遇了强震,看起来只是轻轻一颤,上面的东西可吃不住这股劲。司文君摆着不丁不八步,倒是牢牢地站住了。
吴陌被震了一嘴的石屑尘土,身躯像落在了蹦床上一样,弹得老高,亏得两手两脚紧紧抓住了地面,方才稳住身形。
而聂云霏最是不堪,无从借力也无法用力的她,直接从担架里骨碌了出去,和装着小蟒熊的背篓滚做了一堆。
“再来几下,石头可能会裂的!”
吴陌吐出嘴里的杂碎,第一时间就喊出了心中的顾虑。
不能让蟒熊无休止地撞下去,现场的三人里,只有司文君有能力施加干扰,只要她能延缓蟒熊的速度,撞击的损害便会降低。
那年撞墙、今天撞山,话说蟒熊这家伙是真狠,一言不合直接开撞。聂云霏要是挨了这种架势的一撞,能活着太是一个奇迹了。
然而那边的司文君根本没有反应,立在那儿呆若木鸡。
她被震得脑瓜子嗡嗡的,虽然站得还算稳当,可是小腿肚子却抽着筋,完全被蟒熊的气势所压倒。
没有人生来便是无所畏惧、视死如归的猛士,对于一帮半大小子和丫头们来说,不能奢求他们做得更好,能够直面蟒熊这样的山林霸主,已经是非常不错的苗子了。
说实话,直到蟒熊撞上来的那一刻,司文君才从呆傻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这一路上打打停停,也从没有见过蟒熊这样蛮不讲理的冲撞。
聂云霏挨的那一下,和这个比起来,犹如荧荧之火,岂敢与日月争锋。
妈妈哟,这是一直跟在自己后面那种笨笨的家伙吗?
不光是她,整个小队都认为,聂云霏的受伤纯属大意,他们绝对有能力反转局势,将蟒熊打个落花流水。
可是此刻,转着筋的小腿提醒着她,这样的对手,绝不是小队可以力敌的对象,她生出了非常不妙的预感,
“难道文远和余哥他们,都伤了吗?”
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
如果司文君不堪重负,石壁三人组还能依靠谁呢?
聂云霏压着了伤处,疼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没有哭出声来,已然算得上是一个刚强的妹子了。
眼见司文君没有动静,吴陌还道她是在监视着蟒熊,耳边又传来了聂云霏的呻吟声,他抹抹嘴,只得提着担架,带着甲胄部件磕碰的叮叮声,自己跑到了聂云霏的跟前,
“霏霏姐,你怎么样了?”
“咳、哟哟,别碰我,疼!”
“咳咳,蟒熊呢?司司姐呢?怎么没音了?”
好一个邻家小妹,疼成这样,还不忘时刻掌握着敌我的动态。
“蟒熊撞这一下也不好受的,它得需要时间来回复。”
那头蟒熊还杵在石壁熊轮流冲击,间隔都还在十分钟以上。那么估计这头蟒熊至少得歇个十分八分的,才能缓过劲儿。
“咳咳,有纸吗?”
“什么纸?”
“咳,布也行。”
聂云霏背对着吴陌,她可不愿意让这个家伙瞧见自己脸上的狼狈。不过却是忘了,黑咕隆咚的,土民哪有能力看得清楚,最多也就瞧个面部轮廓而已。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走在大街上,摔了一跤出了糗,其实除了你自己,没有人在乎你是谁。
吴陌听到她吸溜鼻涕的声音,大概明白了一点,暗自好笑,
“有水,行吗?”
没等聂云霏回话,吴陌已经掏出水壶,倒在手上往她脸上抹去,
“瞧你这个样,手都抬不起来,有啥好讲究的。”
他伸手夹住了聂云霏的鼻头,用着命令的口吻,
“擤出来才行嘛,用力擤!”
聂云霏羞愤得欲仙欲死,怎奈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似的,抬根指头都费劲。一闭眼,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这一下悠长美妙、清爽酥脆的鼻音,仿佛唤醒了蟒熊,石壁底部也传出了‘哞哞’的低沉短音。
石壁上的三人,同步打了一个哆嗦。
吴陌也没废话,胡乱地给聂云霏抹了几下脸,再用自己的袖子直接擦干,然后不顾聂云霏喊疼,麻利地将她抱进担架,从包里翻了截绳子,穿过担架,绑在聂云霏的腰间。
他歪歪头看了下,又觉得不保险,扩了扩胸,然后飞快地拆下自己的左臂夹板,用空出来的绳子,将聂云霏的小腿也绑在了担架上,叮嘱道,
“一会蟒熊再撞过来的时候,你要扶着担架。”
虽然她的手臂无力,不过好歹也算是一个支撑点。
“我抓不住,应该是你抓着我吧。”
“笨蛋,我得抓着地啊。”
灵者的观察力不是摆设,吴陌刚才勾住担架的样子,聂云霏看得清清楚楚。
她的心里一暖,从这一刻起,她毫无来由地非常确定,眼前这人若有逃生的机会,一定不会丢下自己的。
甚么只若初见,也不瞧瞧初见他的那个鬼样子!
日久才能见人心,要不是讨价还价了半晌,哪来的交情?
吴陌白天的形象很是不堪,身着粗布衣衫、脚上的皮靴明显是用动物皮毛拼接而成、背包更是一个大杂烩,各种皮料和粗布的混搭、看那针脚,便知是自家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简直就是一个活脱脱的远古人类。
怎么混的?
聂云霏又盯住了吴陌的左臂,心思有点活泛了起来,这才多久?
就算自己豁得出去,可是,他的心法,怎么才能给自己用上呢?
正寻思间,她看见吴陌把小蟒熊的背篓也拖了过来,不禁问道,
“拖过来干嘛?”
“干吗?这小家伙要是被震下去了,咱们都得被蟒熊困死!”
“怎么呢?”
“就算大的把石壁撞塌了,它也去了大半条命,咱们的运气若是不错,还是能逃一逃的。”
聂云霏恍然大悟,
“要是小蟒熊掉下去了,它就不撞了是吧?”
“不错,你挺聪明嘛。”
现在哪还管得什么气不气息的,吴陌将背篓也挂在担架上绑好。
心事一去,便觉得刚才的手感很熟悉,他仔细摸了摸背篓,又凑上去闻了闻,方才发觉背篓是用油藤编织的。
油藤的藤条会分泌出大量油脂,散发出强大的植物气息,能将四周的空间包裹得严严实实,怪不得它的家长们跟丢了,怪不得那大家伙在山口呆了半天,
“你们还知道用油藤来掩盖气息?”
“油藤?气息?知不道啊,当时就觉得它很结实,顺手编了一个。”
噗!吴陌被呛了一口气。
几滴水珠适时又打到了他的脸上,他抹了抹,不放心地放在鼻下还闻了闻,差点以为是他自己喷出的一口老血呢。
若是司司姐给点力,就能累死那头傻熊。
不好,再来一头怎么办?
难不成那几个家伙们死绝了吗?
吴陌站了起来,正瞧见石壁下蟒熊蹒跚地向外走去,看来那一下,对它的伤害也是不小。
吴陌在地上一阵扒垃,捡了几块石头,一溜小跑来到石壁边上,朝着蟒熊用力地掷了过去。
司文君惊恐地拉住了吴陌,
“你干嘛?”
“让这傻熊多来几下,赶紧撞死它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