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在拉萨落地, 明暄有些高原反应,但不算严重。
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拦下出租车去往了提前订好的酒店。
【明暄:我到了】
【明暄:[定位]】
明昭的消息回的很快。
【明昭:高反严重吗?】
【明暄:不严重, 就有一点点头疼,等会睡一下应该就好了】
【明昭:不严重就好,记得每天给我发个消息】
明暄应了好,收回了手机,出租车也悠悠停在了金碧辉煌的酒店门口。
付过帐后, 明暄从后备箱拿出行李, 握着身份证走进大堂办理入住。
“房间在2207, 这是您的房卡。”
明暄道了声谢,接过房卡拖着行李箱站在电梯口,摁下了上行键。
八月的拉萨游客颇多, 一边电梯从二十八楼一路下来,另一边从十九楼下来, 同时到达一楼。
“滴滴”两声,两边的电梯门应声响起。
明暄垂着眸看着手心的房卡和从前台取下的一份贴心的旅游指南, 等着电梯内的人鱼贯而出。
直到电梯空箱,明暄才跟着等在电梯口的人群一起进去,转过身面对着电梯门站好, 抬手摁下了22楼。
电梯门缓缓关上, 明暄抬起头, 顺着狭小的缝隙往外看了一眼。
一截儿黑色的冲锋衣衣摆从那片缝隙中掠过。
“叮”的一声,银色电梯门阖上, 缓缓上行。
刷卡进到房间后, 明暄放下行李箱在房间内环视。
从B市的那间牢笼出来后, 明暄便已经完全无法居住在封闭空间内了, 他订的这家酒店有漂亮的落地窗,落地窗下有个推拉门。
明暄推开这道玻璃门,门外是一个摆了条沙发的露天台,米白色的石柱高度在胸口,既能眺望远处,又不至于会失足跌落。
他喜欢这个配置。
站在天台吹了会儿风,明暄回到了房间内戴上耳机,盯着头顶繁杂的吊灯。
过分的自由使得他思绪放空,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手机,翻开了尘封的相册。
相册已经很久都没有再更新过了,一张张的照片里,全都是祁随之的身影。
含着笑的,跨坐在摩托车上的,阖眼睡着的。
最后的最后是一段视频。
明暄抱着枕头,摁下了播放键。
屏幕里的祁随之在他抖动的手下摇摇晃晃,他的眼底有情.欲,但更多的是难以宣之于口的心慌。
入耳的是自己的声音。
“我可能要离开你了。”
明暄紧闭上了眼,这一段对话他在难眠的夜里听过了千万遍。
不是助眠的良药,反而是让他持续低落的罪魁祸首。
一边剜心地泛疼,一边自虐般一遍又一遍地播放。
“你要跟我分手吗?”
视频停在了这里,明暄抱着枕头摇头小声啜泣,第千万次给出对方听不见的回答。
“我不要。”
但再也没有人能把他抱进怀里替他擦去眼泪了。
不严重的高原反应下,一场几近崩溃的哭泣下,明暄的太阳穴突突地疼。
他皱着眉从行李箱里翻出褪黑素,倒了一小把在手里,仰头全都送入口中。
白色的药片被硬生生的嚼碎咽下,明暄放下手机打开窗户,将自己塞进了被子里,在光怪陆离的梦境下,睡得并不安稳。
·
“到了吧,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心灵被净化了的实感,能不能忘了你的傻逼初恋?”琪琪的声音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房都给你订好了,我到底是有多善解人意谁知道啊。”
祁随之无奈地扯了扯自己冲锋衣的帽子,停在了酒店大堂前,递上身份证,核验身份。
“他不是傻逼。不过你怎么想的啊,我以为你跟我开玩笑,结果你真让他们把我带过来了?”祁随之想到自己被扔在国道上迷茫的样子,气笑了,“他们把我往拉萨一扔,头也不回地就去/日喀则了。”
祁随之是在家睡觉的时候接到了琪琪的电话,琪琪在电话那段十万火急要他去一趟车队,他还以为有什么事儿。
结果居然是拉力赛组的人要出发去西藏了。
得把他捎上。
就你妈离谱。
“合理啊,你自己觉得你现在的心态跑比赛能行吗?”琪琪说,“乱七八遭的,真准备死在赛道上吗?”
“您的房间在2209,这是您的房卡。”
祁随之点头道了声谢,接过房卡后转身继续和琪琪掰扯:“我心态没有问题,也不会死在赛道上。”
他迈腿走到电梯前,电梯门恰好关上。
叹了口气,走到一旁摁下按键。
“你心态没问题?你他妈怎么五年前没死在曼岛算了?”琪琪被他忤逆的一头火,说的话也重了好几分,“你当初带着什么心情跑的曼岛你自己比谁都清楚。”
祁随之偏开了头,看着电梯按键上跳跃的数字,没有说话。
他没办法反驳琪琪的这句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祁随之叹了口气:“那你把我丢拉萨来也没用啊,你看白越之前跑川藏线回去变通透了吗?”
琪琪无言以对,愤怒地挂断了电话。
祁随之听着耳边的“嘟嘟”声,沉默地摸了摸鼻子。
他知道琪琪是为他好才会干这些事儿,思虑再三,他打开微信,给琪琪发了条消息。
【祁随之:我尽力调整,我保证】
【祁随之:知道你是为我好,谢了,琪琪】
【琪琪:滚!】
【琪琪:都滚!】
祁随之:。
面前的电梯门到了一楼,祁随之走了进去,摁下了22楼。
该说不说,之前在S市的时候每天去赛道上跑跑总归是有能发泄的地儿,这会儿独自一人被丢到千万里外,反而只会让他花更多的时间去想那些永远也得不到结果的问题,做无谓的挣扎。
这么多年来,他每天都把自己的时间安排满满的,就是害怕闲下来的时候那个身影钻进他的脑子里。
得不到,忘不掉。
饱受折磨。
祁随之抠下来自己的黑色手机壳,一张有些掉色的一寸证件照从里面掉了出来,滑进他的手心。
照片上的明暄可爱又开朗,像一场梦。
祁随之看了一会儿,将照片背过去塞回手机壳里,“咔哒”两下将不透明的纯黑色手机壳摁了回去。
这是他的无人区。
他所有的不可得都被埋藏在这里。
祁随之推开落地窗旁的玻璃门,夹了根烟走进天台。
转过头看到的就是……
隔壁房间被风刮出来扬在半空的窗帘。
窗户开这么大,晚上得多冷啊。
祁随之边想着边点燃了唇间的烟。
·
明暄是被冷醒的。
拉萨昼夜温差实在是大的有些过分,窗户大开,冷风全从外面灌了进来。
吃褪黑素陷入的睡眠让他有些昏昏然,明暄醒来后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
他简单地冲了个澡,从行李箱里翻出速写本,别了支笔在耳后,顺手捞过桌子上的烟灰缸,打开灯,走进了天台。
赤着脚踩在沙发上,明暄蜷成一团靠坐着,速写本压在膝盖上。
左手一支燃着的烟,时不时抿两口,右手拿着铅笔,看两眼前方后再在本子上落笔,描摹出城市的夜景。
天蒙蒙亮时,这幅画落下了最后一笔。
清晨的微光舒适,明暄抱着速写本靠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
直到醒来起身,换了身衣服打开房门下了楼,去往了当地远近闻名的大昭寺。
他是虔诚的信徒,执着祈求上天保佑另一个人的平安。
明暄早出晚归,走遍拉萨内大大小小的庙宇花了大半个月,距离靳亚结婚的日子没有多长时间了,在回到S市之前,明暄去了一趟拉萨周边的纳金山。
他背着捆成一卷的经幡,抬眼看向望向山头。
山风猎猎,纳金山上挂满的经幡随风飘动,似是虔诚的祈福。
明暄深呼了一口气,向着山头迈进。
作为一个几乎足不出户毫无运动的人来讲,爬山这件事儿实在是有些为难他,还没到半山腰明暄就已经气喘吁吁了。
高原的日头盛,照的明暄脸颊通红。
“需要帮忙吗?”一旁有成群结队的年轻人刚挂完自己手上的经幡,看到在半山腰就开始喘气儿的明暄,笑着问道。
明暄循着声音回过头,看向那个开口的男生,很轻地摇了摇头:“我慢慢来就好。”
“注意安全,碎石很多。”那男生点了点头,“别踩空了。”
明暄勾着唇角笑了笑:“谢谢。”
抬了抬肩膀,明暄手脚并用地往上攀爬。
经幡要挂在两座山的山头,明暄站在山顶拆开手中的经幡,一端捆在山头后,一点一点放开,慢慢地下行再攀向另一座山。
他白色的卫衣上沾满了灰渍,被晒得通红的脸颊上也沾上了细碎的沙石。
看上去有点狼狈。
一直到日头最盛的时候,明暄总算是爬上了另一座山头,将手中五彩的经幡横挂在了两座山之间。
看着它们随风猎猎,明暄歪着脑袋用袖子擦干净了额间的汗,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你有什么愿望?”
他好像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是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是让他夜不能寐的声音,但也是让他一夜安眠的声音。
是错觉还是幻听?
错觉也好,幻听也好。
明暄指尖抵在鼻尖上,仰着头面对着五彩的经幡闭着眼,心虔志诚。
“我希望,祁随之能一生平安。”
有脚步声从下往上,向他靠近,越来越快。
在他看来攀爬艰难的山,在别人脚下却轻松地好似平地。
声音在身后响起,不是幻听,也不是错觉。
“你不爱我了,却来祈求我的平安?”
作者有话说:
寒川歌家秦渡凉跑川藏线后依旧是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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