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两个管家这么一搅和,对于我跟水哥来说,反而是好事。唐双跟甜爷不敢再黏在一起,走到水屋门口就分开了,各自回房。按照马尔代夫的当地时间,现在还不到上午十一点,而午餐要在下午一点才开始供应。唐双带了一行李箱的各种潜水镜、脚蹼、呼吸管什么的,准备下海去浮潜。我对昨晚的红色泳衣还心有余悸,另外又想到论坛上的帖子还没更新,所以准备先打开电脑,把等更的粉丝先喂饱了,然后再抓紧时间写个一两千字。我把Surface放到书桌上,接了电源,开机后又接上房间的Wi-Fi。这鬼地方网速接近拨号,不过毕竟不是国内,也只能凑合着用了。唐双换好了浮潜的装备,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我抬起头来看到,她换了一件黑色的连体长袖潜水衣,上半身还穿了酒店配置的橙红色救生衣,把姣好的身材包裹得严严实实。刚才还以为有比基尼看,想想也是太天真了。她朝我笑了一下,左手拿着潜水镜,右手提着一对脚蹼,走到玻璃门前:“鬼叔,我下海啦。”我赶紧站起身来,帮她把门打开。唐双说了声“谢了”,便走出阳台。她快走到小平台的时候,我想起昨晚的红色泳衣,赶紧喊了一句:“那个……”唐双回过头来:“嗯?”我挠了挠头:“下水小心,万一有事,要大声喊。”她笑道:“知道啦,不过鬼叔你放心,我游泳拿过学校比赛冠军的。”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对呀,担心什么呢,现在又是大白天,魑魅魍魉是不会出来的。这么想着,我就回到书桌旁坐下,开始码字。写小说跟看小说一样,投入之后,就容易把自己从现实世界抽离出来,再放到那个虚构的世界里。虽然《雪山》这个故事是根据我跟水哥的真实经历改编的,但一些具体情节总需要做一下文学加工,优化一下。于是,我沉浸在自己的构思里,安排着角色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朝着既定的最终目标奔去,直到我听见一声尖叫。“救我!”我一开始沉浸在小说里,没有反应过来。在我写的《雪山》故事里,也正写到惊险的情节,女主角在千钧一发之际,对男主角大喊:“救我!”我坐直了身子,让眼睛远离Surface的屏幕。我皱着眉头仔细聆听,没有再听到窗外传来什么声响。一时之间,我难以分辨刚才那一声呼救,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因为我太投入到创作里,导致自己产生了幻听。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了昨晚的那件红色泳衣。算了,就算有可能是自己幻听了,还是出去看看吧,不然不会安心的。即使根本没发生什么事,出去走走换换脑子,还能瞄一眼唐双的大长腿—虽然包在黑色的潜水衣里,不过那衣服还挺紧的,就当成黑丝来看吧—不亦乐乎。嗯,就这么做。我站起身来,推开玻璃门,走到了阳台上。站在阳台的花园桌椅旁,就可以看到水屋下面的一小片海水。原以为唐双应该就在附近,但是,我却没有看到人。我挠了挠头,走下阳台,来到泳池与亭子中间的小平台上的靠近下海的梯子前。这会儿的太阳有点儿猛烈,我出来时忘了戴墨镜,一下子有点儿睁不开眼。这里仍然没有唐双的踪影。于是,我走下两级梯子,手搭凉棚,往海面上四处张望。我先是望向两边,在这个位置,可以看见左右两边水屋的阳台,但无论是左边甜爷跟水哥的8号水屋,还是右边的6号水屋,阳台的下面、四周都静悄悄的,不要说唐双了,一个人影都看不到。然后,我看向正前方。在我的脚下,海水是近乎透明的浅蓝色,但是延伸到四五十米外之后,颜色就突然开始变深,浅蓝色的海水与深蓝色的海水之间,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这是因为,如同马尔代夫的大多数岛屿,鹤璞岛也是由珊瑚礁构成,可以把它理解成搭建在海床上的一个“梯形”。鹤璞岛露出水面的部分,正是这个梯形上方的这条边,像是一个平台。而我们水上别墅所处的位置,就在这个平台的边缘上。从边缘再往外几十米,就到了梯形的斜边,这里坡度很大,海水的深度迅速增加,所以就呈现出了很深的蓝色。这种变化非常剧烈,在马尔代夫有过浮潜经验的人都知道,一开始在梯形的平台上,海水很浅,阳光穿透水面直接照在水下的白沙上,一路珊瑚、水草、小鱼,风光明媚;而游到边界时,下面的白沙什么的会迅速消失,变成深不见底的黑暗。从水面上看,海水自然就是深蓝色了。我的视线由近及远,由远及近;从深蓝到浅蓝,从浅蓝到深蓝,来回扫视了好几遍,还是没有看见人。我深吸了一口气,大喊:“唐双!唐双!”静静等了十秒,没有任何人回答。我耸了耸肩膀,可能唐双是顺着水屋两边,游得比较远了,或许是偷偷跑到隔壁8号水屋,跟甜爷恩爱去了。总之,天下太平,我还是回房写小说去吧。我转身正要往铁梯上走,突然发现,在最右边的1号水屋斜对角的深浅水域的交界处,慢慢浮起了一个红色的东西。我心里一惊:那是什么?我重新走下梯子,尽力向那个红色的小点儿看去。因为相隔了一百多米,海面又反射着强烈的阳光,所以无法辨认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能看见是红色的物体。而在红色包裹之下,似乎是黑漆漆的躯体。刚才唐双穿走的救生衣是红色的,下面的潜水衣是黑的;昨晚我看见的红色连体泳衣包裹着的,也是黑漆漆的什么物体。在我的视线里,那个红色的东西,就这样漂浮在浅蓝色跟深蓝色海水的交界处,没有向里移动,也没有向外移动。我走下梯子,一脚踏进海水。现在大概是退潮时间,水很浅,脚踩在水底的细沙上,水才刚浸到大腿根部。我朝着那红色物体的方向走了几步,但是“然并卵”,它在我的视野里并没有变大多少,所以无从分辨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用感官搜寻到的信息不够,这时候,我只能依靠大脑分析。第一种可能性,那不过是个浮标,或者别的什么无生命物体,所以才会这样一动不动。如果能确定是这种情况,那么虚惊一场,我回房写小说好了。第二种可能性,这红色的邪门玩意儿,就是昨天半夜我看见的红色连体泳衣。那问题就严重了。那玩意儿既然不是人类,不是正常生物,就很有可能主动袭击人类。小时候大人都说河里有水鬼,会假扮溺水的人呼救,如果有人上当游过去,就会被拖进水底淹死。说不定,红色泳衣就是鹤璞岛的水鬼,用这种方式引诱人游到外面去,然后拖到深深的海底喂鱼。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应赶紧转身就走,一点儿都不要犹豫。第三种可能性,才是需要我真正采取行动的。也就是说,百米开外漂浮着的红色物体,真的就是唐双;而刚才我听到的那声“救我”,正是她发出的。如今,她遭遇到某种不可知的危险,比如被水草缠住,或者遇上毒水母导致肢体麻痹,所以才会一动不动地浮在那里,等待救援。如果真是这样,我再犹豫下去,唐双就要没命了。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尽量冷静下来,然后再次环顾四周,确实没有看到除我以外的任何人影。如果去喊人,或者回房打电话,都会拖延唐双获救的时间,那……突然之间,我想到刚才小说里描写的场景。在那个故事的结尾,男主角眼睁睁地看着女主角被吸入另外一个空间,从这个世界消失。而在故事的开头,我也说了,这是由作者的亲身经历改编的。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了在卡瓦格博的顶峰上,她凝望我的那双眼睛。小希,我想要好好保护的女人,却没有保护好。我睁开眼,马尔代夫的阳光,跟卡瓦格博顶峰的雪一样刺眼。同样的剧情,绝不能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