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好故事,我有,你想听吗?

撸完串儿,两瓶“牛二”下肚,我跟水哥带着几分微醺,分道扬镳—他回出租屋,我回酒店。水哥也答应我,关于我去马尔代夫鹤璞岛的建议,他会“回去再考虑考虑”。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答复我持乐观态度。反正他在北京也没事,有人愿意出钱让他去马尔代夫的顶级奢华岛玩,虽然背负着“搞基”的嫌疑,但是又不用真的搞。在我这方面,为什么会想去鹤璞岛,还得从前两个月发生的事情说起。十月上旬,我先是跟水哥去了趟云南的白马雪山,上山时是个大好青年,下山就变成右腿负伤的残疾人。之后我就安心在家里养伤,谁知道就这样待在家里,竟然遭遇了比在雪山上还凶险的奇事。总之,在侥幸逃过一劫之后,我得到一个线索,这个线索,应该是真正的“高维智慧生物”给我留下的。当时我躺在自己家的浴缸里,时空切换,原来的浴室变成一片天堂般的热带海洋,不远处有座岛屿,隐约可见沙滩上竖着四个白色的巨型字母标识牌,第一个字母是H,最后一个字母是P。当时空切换被重置,我又回到黑漆漆的浴室,当时便打定主意:要搞清楚这座岛屿是不是真的存在于地球上,高维智慧生物让我的浴缸变换到岛屿附近,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在做了大量的功课后,我基本确定当时看见的岛,就是上文所说的竖琴岛,也就是鹤璞岛。这座岛是前两年新开发的,颇有些神秘,网上能找到的资料不多,在“蚂蜂窝”上面连一篇攻略都没有。在微博上搜索,也只能找到一个香港年轻富太在今年8月发的两张照片—她在岛上的海底酒窖,举着高脚水晶杯,窗外是蓝蓝的海水和两条魔鬼鱼。不过,找不到太多资料也很正常,高端人士一般不会有时间去写攻略,更不会去了一座海岛,就连刷几天的微博、朋友圈来炫耀。而且,从鹤璞岛本身的角度来看,它本来的接待能力就有限,只做高端客户,所以靠口碑营销就行,不需要大张旗鼓地宣传。不光如此,无论是各大旅行社,还是携程、Agoda(安可达)这样的网站,都没办法预订鹤璞岛的房间。就连在鹤璞岛简洁高端的官网上,也无法查询房间的预订状态和价格,只能发邮件咨询。而且,官网上也写明了,鹤璞岛在马尔代夫的机场岛上不设接待处,要上岛必须提前预订,他们会派人来接机,再乘专用的水上飞机到鹤璞岛。可能是离机场岛比较远,或者是为了彰显档次,总之水上飞机是游客唯一的上岛方式,像游艇这么Low(低端)的交通方式,鹤璞岛是不提供的。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逼格满满的岛,不光神秘感十足,要上岛的话,你的预算也得十足。如果按照去马尔代夫的标准行程(4晚6日),不算其他消费,两个人的起步价就要8万人民币。这次来帝都,我订的是北京国贸大酒店,楼层高,视野开阔,酒店设施也不错。我最欣赏的是酒店的泳池—水下设有音响,一入水就能听到古典音乐。这样一来,身心能同时得到放松,是一种非常愉快的体验。跟水哥撸完串儿的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我就跑到游泳池去了。一般来说,这时候的游泳池一个人都不会有,自己独占一个池子,那感觉就是两个字:爽爆。毕竟快冬天了,虽然是恒温泳池,我也游了一会儿才感觉暖起来。因为是用蛙泳的姿势在慢慢游,加上起床有点儿早,水底又有音乐,所以游着游着,竟然有点儿想睡觉。于是,我尝试着闭上眼睛游泳,碰到池壁需掉头时才睁开。一开始,感觉还挺不错的。过了一会儿,闭上眼睛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感觉—自己现在不是在一个离地面几百米、贴着马赛克的水泥池子里游泳,而是徜徉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我虽然游泳技术不错,但是因为小时候有溺水的经历,所以对于踩不到底的水域,还是有很深的恐惧。这么想着,心里突然就慌了起来。当我猛然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更加了不得的事情。游泳池的马赛克有三种颜色,粉蓝、宝蓝、深蓝,三者以随机的方式,至少是看起来随机的方式,组合在一起。三种蓝色的马赛克之间,是白色的勾缝剂。现在,这些白色的勾缝剂消失了,变成黑色的缝隙,且缝隙还在不断扩大,三种蓝色的马赛克,突然之间哗啦一声,全部掉进了深不见底的缝隙里。这黑色的缝隙,原来是深不见底的海水。马赛克在海水中慢慢下降,在我的正下方,正静静地躺着一架白色民航客机。我虽然对飞机型号没什么了解,但是却马上能够确认,它就是我在来北京的路上梦见的那一架。心里疑惑着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自己不知不觉间,穿越到了哪个海面?一分神,换气时头抬得不够高,嘴巴张开要呼吸,却喝进了半口水。我大惊失色,手脚不由得胡乱扑腾起来,身体却向着海底沉了下去。幻觉,这一定是幻觉。我在心里安慰自己,重新闭上眼睛,放松身体。下一秒,我的脚碰到了硬硬的东西,那是游泳池底的马赛克。头露出水面的一刹那,我张大嘴巴呼吸,看见泳池旁边高高的椅子上,救生员半个身子都坐了起来,盯着我疑惑地看着。如果我晚一秒站起来,估计他就跳下水来救我了。小伙子肯定是在想:“这哥们儿在搞笑呢?在一米四深的泳池里也能溺水?”我抱歉地一笑,低下头,透过泳池的水,我的双脚正踩在三种蓝色的马赛克上。没有深海,更没有什么飞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幻觉,但我知道,以我现在的精神状况,不适合再游泳了,于是我慢慢走向泳池边缘,爬了上来。我一边回忆着刚才在泳池里看到的幻象,一边从更衣室的柜子里拿衣服,刚好听到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来一听,原来是强导。他知道我来了帝都,一定要约我吃饭。我想想反正也没事做,就答应了他,中午一起去吃大董(饭店名)。强导之所以叫强导,是因为他名字里有一个“强”字,又一直混着影视圈。他的外形跟职业也很相称—戴鸭舌帽,满脸的络腮胡子。现在,我跟他面对面坐在大董里。我一边吃着烤鸭,喝着五粮液,一边听他大声说着影视圈的血泪史,各种导演、明星的恩怨情仇。因为是午饭时间,又不是周末,所以店里食客稀稀疏疏的,不怕被别的客人听见。早知道贵圈很乱,没想到,比坊间传闻的还要乱。说完了影视圈的秘辛,强导开始说业内现在的情况:不缺钱,不缺好演员,甚至不缺观众,最缺的就是好故事。我半瓶五粮液下肚,也有了讲故事的欲望,于是就问强导:“好故事,我有,你想听吗?”强导看了我一眼,不屑地说:“你?”像我这么淡定、这么有城府的男人,对于旁人的轻蔑,我的态度是—根本不能忍!我“谦虚”地说:“强导,我的构思很不成熟,你就随便听听,听完献上你小子的膝盖就行。”强导没有说话,只是又用饼卷了片鸭肉。看着他轻蔑的样子,我在脑子里盘算了一下,准备给他讲一个关于雪山的故事。当然,我不会说这是自己的亲身经历,以免强导觉得我是个大忽悠,或者直接认为我的精神出了问题。所以,我只说这是我在两个月前去雨崩的时候,结合亲身经历,脑洞大开想出来的构思。在我讲了五分钟之后,强导就不吃烤鸭了。故事讲到一半时,他连五粮液也忘记喝了。十几分钟后,当我把结局讲完,他的眼睛基本是放光的。“我的天,这就是一个完整的剧本梗概啊!”强导惊讶地说。看着他的样子,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嘿嘿一笑:“是吧,你要觉得好,这剧本卖你。”我一句开玩笑的话,强导却当了真:“真的?我真买啊,你开个价。”我又随口说了句:“一百万。”他却认认真真地谈起了条件:“一百万是税前还是税后?你什么时候能写完给我,两个月行不?”我皱起眉头:“你是认真的?”强导不愿意了:“谁跟你开玩笑?”我仔细观察他的表情,确实不像是在开玩笑。到这时,我才把这件事当成一件正经事来考虑。要知道,这里可是皇城根儿下,人人都带着一股腾云驾雾的仙气:随便一个出租车师傅都能跟你讨论国家外交政策,随便一个四合院的大爷都敢跟你说他“海里有人”;饭局上一个不太说话、其貌不扬的人,邻座就有可能神秘兮兮地告诉你,这人祖上如何如何有背景。至于像强导这样的文艺工作者,说的话就更不靠谱了,瞎扯淡可以,如果正儿八经谈合作,你得先分辨他是不是还在瞎扯淡。但是,这回强导赌咒发誓,说他真不是在扯淡,确实有个项目—有个投资人想拍类似的题材,关于平行世界什么的—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剧本。强导脸上的表情,活像是发现了千里马的伯乐:“鬼叔,你把这故事写出来,一定能行。”写东西我倒不发怵,虽然大学读的是理科,但高考作文叔可是拿了满分,虽然荒废多年,但底子还在。不过剧本是个比较专业的东西,有各种格式、各种要求,我从没尝试过,也懒得去学。我挠了挠头,想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强导,剧本我写不来,你看要不这样,我把刚才跟你讲的这个故事写成小说。写完了你再看看,能行的话就拿去改编剧本。”强导一拍桌子:“也行!”他话音一转:“不过,你可得快点儿给我,两个月,一定要写完。”我心里盘算了一下,写成小说的话,也就15万字左右。反正故事是现成的,我光是转化成文字而已,一天六千字的话,一个月就能写完。于是我答应道:“好,我尽量,春节前给你。”强导眼睛放光:“一定!”看着他一副笃定的样子,我反倒怀疑他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想了想,说:“写出来你不要呢?”强导又急眼了:“我今天把话放这,鬼叔,你把刚才的故事写出来,我一定要,就算不要,也帮你卖个一百万,税前。”我纠正道:“税后。”强导一愣,然后笑了:“你小子……行,税后就税后。那我们就说定了。”他举起手中的酒杯,“鬼叔,干!”我跟他碰了一下杯:“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