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瑞亚追问, 乔纳森·斯通就说出了一连串的名字。
有些人是瑞亚想到过的，毕竟她是真的认识一些科学家朋友。
但是还有一些人，瑞亚只是了解、听闻过名声, 根本没有见过面。
甚至有那种瑞亚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名字……
部分音节的组词都不属于英语的发音范围了！
她对乔纳森眯起眼，“停一下。强尼，你是开始胡说八道了吗？”
乔纳森这才停止, 他微挑眉眨了一下眼睛, 但依然振振有词：“这些家伙都是真实存在的，我可没有编造人名……”
“好了够了。”
瑞亚失去耐心地打断, “我担心继续下去，你要把我稍微多看了一眼的人物都给一一念出来。
那会没完没了的！”
虽然瑞亚嘴上在教训并且语气严厉, 但是她的心里反而因为乔纳森插科打诨式的玩笑松了一口气。
她总是会习惯性地把一切事情都想得深入, 这太过严肃了。
尤其是这个未来从“主神”回归到人间。
所谓的“总统女士”是密密麻麻的利益之网织成的领袖人物，这背后缔结而成的星际联盟远比区区瑞亚·诺伦女士的现有势力更加强大、牢固。
当然, 代价也是更加不自由。
走到这一步, 从她的婚姻到她的爱情，全都需要精心策划。就算是瑞亚早就适应了私人空间的挤压和牺牲, 也难免感到紧张。
她既为那“更伟大的利益”牵动心神，又被倍增的负担压迫神经。
瑞亚的道德底线还没有下降到可以坦然面对那么多突然冒出来的“亲密关系人”。
受前世的教育影响，加上这一世的自律习惯, 对于爱情观，其实瑞亚一直是一个保守者。
传统观念和未来结果的冲击, 给瑞亚带来了一种微妙的、难以宣泄的压力。
当然，比起她的重任，她的野望，这点私密的情感微不足道。
就算是对瑞亚自己来说，她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这点羞耻心抛到一边。
可是乔纳森敏锐地察觉到了, 他没有放任瑞亚自我排解这一点微末的负面情绪。
他只会笑着说：“哈！我亲爱的总.统大人，这算什么啊。
我都还没有说到更远的星系呢……”
乔纳森的玩笑里带着一点轻微的嫉妒和不满，但他还是传达了最核心的思想——
“去他的！”
“平行世界皆有可能！谁知道这会不会在下一刻成真，我是不是在乱说一点儿也不重要，宝贝儿。
重要的是你喜不喜欢那些家伙。
我想说的就是——不要喜欢他们！”
瑞亚忍不住笑了。
“其实这不一定跟喜欢有关系……”
“这当然是因为喜欢，至少也是因为你不讨厌！你才是做主的人。瑞亚，别被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们吓住，好吗？”
乔纳森毫不客气地发表意见：“相信我，聪明的混蛋，只会更可恶。”
这是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
瑞亚挑眉看乔纳森，示意难道他就是那个不聪明的混蛋吗？
但是瑞亚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混乱中的世界线很可能会在任何一刻拐向另一个未来。
就算瑞亚把一切搞砸，也还有重来的机会。
何况这只是部分的个人情感问题，还远远不到最糟糕的地步。比起世界末日，这又有什么大不了。
一旦瑞亚真的无法接受，她完全可以改变这其中的可能性。
想清楚这一点，瑞亚就平静多了。
“好吧。”瑞亚说，“不管怎么样，我需要一些能出主意的人。我得去找里德·理查兹博士。
你能带我去吗，强尼？”
“不用麻烦，总统女士，我已经来了。”
底下传来一道放大的陌生男声。
瑞亚低下头，就看见霍姆领着一个高挑瘦长的男人站在博物馆最高层的天台等候
霍姆做了一个摊手的无奈姿势，向瑞亚耸了耸肩膀。
等到乔纳森抱着瑞亚飞下来，霍姆才告诉瑞亚：“理查兹博士突然请求和你见面，我推脱过了，但是……”
凑到瑞亚耳边，霍姆压低声音：“他完全知道你在做什么，我掩饰不过去，只好带着他过来了。”
瑞亚还没问出对方说了什么，就听见这位开启宇宙计划的博士开口：
“强尼，麻烦你多少控制一下自己。发.情也要注意场合。
你不应该在总统女士和队长的谈话时间缠着她，更不应该拿着无限宝石乱来，你已经引起很多人的注意了……”
里德教训了乔纳森几句，但这些话听上去更像是在指责她。
他确实知道了不少事。
瑞亚听得眼皮一跳。
她看向这位里德·理查兹博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对方见面。
里德是一位高个子的学士，气质儒雅，眉眼斯文，他的两鬓长出了白发，但五官并没有多少衰老。
当时为了探测宇宙风暴，里德也在那艘飞船上。他和乔纳森一样，是“后天进化”的人之一。
“理查兹博士……”
里德博士看着她，神情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叫我里德就好，女士。现在我们可以启程了吗？”
“去哪里？”
瑞亚都没有反应过来。
“去有更多聪明人的地方。
总统女士，只有我一个人，恐怕还不足以解决现在这个危机。我是来接你的。”
里德博士进一步解释：“时间混乱的问题比你想象中得还要严重……
我们已经找人去控制马洛伊了，在我们理出思绪之前，不能再发生更多的时空能力□□……”
“什么？”
瑞亚顿时紧绷起来，“‘我们’是哪些人？你们要对马修做什么？”
难怪这么久了，马洛伊一直没有找过来。瑞亚还以为是因为他在能力失控之后不敢面对她……
原来是有其他人出面拦住了马洛伊。
乔纳森在旁边翻了个白眼，语气不爽：
“放心吧，马洛伊的超能力达到了最高级别，不会有事的。你还不如担心一下别人。”
里德博士认真回答瑞亚的问题：“‘我们’是为了解决危机成立的一个独立组织，隶属你的麾下。”
说到这里，里德有些犹豫：“请不要误会，总统女士，我对你的尊敬毫不作假。但是现在恐怕没有那么多时间解释。”
瑞亚看得出来，他并不擅长拒绝别人。
在乔纳森撇嘴的时候，霍姆却倒抽一口气。
这看上去大事不妙！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这又是一个重大事件！”
紧接着，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霍姆就熟练地说出：“我会调整你的行程，在结果出来之前，不会有任何负面消息传出，不用担心舆情问题……”
看着她曾经的经纪助理业务能力如此精进，瑞亚既感慨又无奈。
想来，这个未来也不会轻松到哪里去。
瑞亚打起精神。
她略过了里德博士是如何知道发生什么事情这些无意义的前情提要，直接切入重点。
“好吧，怎么去？是坐飞船，带我飞过去，还是超能力瞬移？”
乔纳森自告奋勇地提出帮忙，然而被里德博士无视了，他向瑞亚展示：“此时此刻，‘时间’、‘空间’和‘心灵’的能量尽在你的手里……”
“你想要学会使用方法，那这就是第一堂实践课。”
“在这里？”
瑞亚问：“你确定吗，里德？这不会影响‘星球博物馆’的一些系统设置吗？
我是说，这应该超出了这颗星球的限制。”
里德博士非常自然地说：“那我们最好使用地精准一些。”
指望一个超级天才理解凡人对全新尝试的纠结，是几乎不可能的。何况现在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留给瑞亚犹豫了。
为了瑞亚着想，里德说得很简单。他只是把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告诉瑞亚，然后让她想象。
里德博士特意展示了画面。
这过程太简单，甚至显得虚假。
“‘心灵宝石’会帮助实现你的想象……”里德这么说，“没有比现在更适合的实验机会！”
瑞亚没有更多的选择，她做完一个深呼吸，然后闭上眼在脑海里描绘里德说的那个地方——
她努力地去想了。
先是麻木，再是疲惫，慢慢的，瑞亚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空，陷入到古怪的轻飘飘的状态。
接着，一种柔软的触感缠上瑞亚的腰肢，而且还在顺着延长，在她的脊椎附近摩挲。
一个激灵，瑞亚睁开眼。
她看见里德·理查兹博士——不，是一个拉长版的里德！
男人的双手像是橡胶一样地延伸，细长、柔软地包裹住瑞亚的身体，用打结的方式将他们两个捆绑在一起。
尽管里德的相貌没有变，瑞亚还是吓了一跳。
这似人非人的能力状态触发了她的“恐怖谷效应”，瑞亚发出一声压低的惊叫：“里德，你在做什么！”
里德态度友好地道歉：“对不起，女士，我没想到你第一次就能成功，这出乎我的预料，我不得不用紧急手段跟上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松开瑞亚，绅士地退到一边。
当博士退出瑞亚的视线外，瑞亚才看清楚，他们已经到达一个新的场所。
空旷昏暗的室内，一张巨大的圆桌摆放在中央，桌旁边已经坐着很多人了。
只是光线很暗，瑞亚看不清那些脸，但是大部分与会者都是人形姿态，衣冠楚楚。
显而易见，这又是一场会议。
而且气势逼仄，气氛沉重。
瑞亚叹气：“天呐，我讨厌开会！”
里德突然对她笑了一下，“欢迎来到光照会，瑞亚。这应该是你最快找到最多聪明人的地方了。”
瑞亚的神经敏.感地跳动着，她发现里德·理查兹改变了对她的称呼。
因为这里是他的地盘？
他好像变得更加强势了一些……
灯光亮起。
瑞亚看到了很多张脸孔，有她熟悉的朋友，也有她陌生的宾客，甚至有熟悉又陌生的——
瑞亚看到X教授，但他是坐在轮椅上的！
而且，他看向瑞亚的眼神里透露出了一种难以想象的阴郁。
里德博士开口：“为了更好地解决这次危机，我不仅召集了组织成员，还从各个平行世界找到最聪明的那个。”
“相信我，我们会为你制定出一个最完美的计划。”
他的手再度放上来，用纤长手指轻柔地拂过瑞亚黄金头发的发梢。
“等等，里德……”
瑞亚不得不提问：“冒昧地问一下，你有没有和强尼的姐姐，苏珊·斯通结婚？”
她意识到，她到达的是另一个未来！
里德·理查兹的神情平和，连一丝异样都没有。
“我从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了苏，她确实是我的‘爱情启蒙’。
在我目前观测到的616574个世界里，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我会和她走向婚姻殿堂。其中，59.8%的婚姻都以失败告终，还有38.4%分分合合。
剩下3.8%的我也并未拥有美满的家庭，除非我愿意同时放弃智慧和能力……”
在他的研究领域里，里德仿佛拥有了神性一般，连同原本温和的五官都变得高冷疏离，让瑞亚一时有些不敢接话。
里德却像是读到她的心声一样，轻笑道：“而这个我，只是遵从内心做出了另外一个选择。”
他平静得甚至有些冷漠：“这没什么，瑞亚，这只是无数可能性中的一个。你不用多想。”
瑞亚咽了咽口水：“那……你是最聪明的里德·理查兹博士吗？”
里德看着她。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的‘瑞亚’会是最聪明的。”
他像是分析数据一般陈述，“如果你想要一个高度发达的智力文明，你应该选择我。”
会议室里发出好几声冷笑。
显然，多元宇宙的客人们有不同的意见。
……聪明人的麻烦果然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