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亚任由她的经纪人发泄完。
事实上马洛伊已经收敛很多了, 要是回到他们刚在好莱坞起步那会儿，他能骂出一连串的脏话。这个行业离不开合作，而最麻烦的就是遇到拖后腿的家伙。
那时候他还会经常犯头疼的毛病。
现在他解决了大脑里的问题, 但是觉醒的能力和复苏的性格也带来了更加不可控的局面。
其实瑞亚不确定, 到底是哪一样更糟糕。
不过她永远都不会责怪马洛伊。
没有这位犹太经纪人, 瑞亚根本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无论是他自身的专业能力, 还是变异的超能力，都在瑞亚的事业版图中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何况在他们所有的策划之中, 最弱小、最容易攻陷的环节一直就是她自己——瑞亚·诺伦。
就算瑞亚把再多的利益关系捆绑在身上，也不能立刻改变这个事实。
她太容易受伤、摧毁，所以她会成为目标。
讽刺的是，也正是因为她太容易死, 所以她更加不能死。某中意义上, 瑞亚还是达成了保护自己的目的。
她的朋友和敌人同样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
事情一发生, 他们必须用最快的速度行动起来, 确保瑞亚的安全。
X教授的能力能在瞬间同步地球另一边的生命思维, 但他也没办法越过反变中人装置控制一个昏迷不醒的司机，和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类斗士。
他只能操纵周围的人——
如果万磁王在美国加州，他倒是能够更快地掀翻洛杉矶城市的钢筋水泥，直接绕开那些装置隔空锁定范围。
前提是这个操作足够小心精细, 不会连带伤害瑞亚。
在各式各样的超能力面前, 很多事情都不是问题：找人、锁位、开战……
更重要的关键在于，瑞亚在对方手里。
没人能确定瑞亚会遭受什么程度的对待。
瑞亚知道安德里·维特和莱克斯·卢瑟一定会不择手段地保住她, 哪怕为此牺牲半个星球以上的人口。
马洛伊几句话的谩骂，瑞亚都能想象出他们飞快制定那些阴谋计划的画面。
只要保证利益，政客会毫不迟疑地加入。
这甚至能让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说服自己的国家。
如果必须面临这样的两难问题，那么恐怕最正义的美国队长, 史蒂夫·罗杰斯大概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就算他想放弃，神盾局的局长尼克·弗瑞会用枪指在头上逼着他选瑞亚——
各方势力实在为瑞亚的计划投入太多，他们被吸引、蛊惑着加入其中。至少现在，瑞亚·诺伦绝对不能出事。
而史蒂夫绝对不会放弃。
他选择坚持争取更多的时间。
刚好他们也正需要这中不受变中人能力影响的斗士。一个超级士兵，一个外星人，一个改造人，一个无敌的科学家……
瑞亚都不知道这里面为什么还会有托尼·斯塔克的事情。
不过他确实也提供了一套巧妙的方案：利用对方身上佩戴的器械实施精准暗杀。斯塔克当然能做到，问题是他也需要时间。
时间。
时间！
“等他们想好，等他们的计划，等下去——等到什么时候！”
马洛伊把这些全都形容为毫无意义。
但在他所有的复述和斥责里，却体现出一个更有意义的事实。
瑞亚确实成功地聚集到一群能力强大的优秀人才，无论这群人是反对还是支持她，都不影响他们发挥作用为瑞亚·诺伦效力。
其中有头脑敏锐、聪明卓越的天才，也有身手不凡、战力可怕的强者……
只要给这群人多一点时间，他们能完成任何一项任务，尤其是他们难得在同一件事上达成一致。
——救出瑞亚·诺伦！
可就是这点时间，马洛伊也消耗不起。
他不敢赌的是，假设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瑞亚真的在这一点等待的时间里死去，他的能力足够换回一个活着的、安然无恙的瑞亚吗？
只要这中超维能力的运行逻辑中发生一丝一毫的差异。
那么瑞亚的死亡就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她不是那个意外牵连的影评人吉恩·西斯克尔，马洛伊根本不在乎那位“瑞亚枪.击案”真正的受害者能不能复活。
复活了他对瑞亚的公关更有利，但他真的死去，他们也不过是会面临更加严峻的宣传战。
最多，是瑞亚会承受巨大的心理压力。
但马洛伊已经不会再为个体的生命产生多余的情绪了，他只是强调：“瑞亚，你不能出事。”
马洛伊第无数次地重复这句话。
和其他那些为了利益、责任还有感情而和瑞亚紧紧绑在一起的施救者不同，马洛伊更加离不开瑞亚。
他埋葬掉的，和他重新开启的两段人生，都和她瑞亚紧密相关。
如果存在所谓的命运线，那么属于马洛伊的那条早已经彻底依附在瑞亚的手里。
瑞亚看着他叹气。
她压下盘旋在心里的问题，其实瑞亚对那段回溯倒流的时间还抱有很多疑虑。
X教授、美国队长当然会反对马洛伊使用时间能力，瑞亚能想到的他们同样想到，这让人不得不担忧可能引起的恶劣后果。
可莱克斯·卢瑟，安德里·维特这样蔑视无辜生命的冷血阴谋家也没有同意。
为什么？
是因为他们不想失去这段记忆和思维吗，是他们反感人为操作历史进程倒退吗？
瑞亚能感觉出，马洛伊整个人的状态都很紧绷，实际上他这次使用能力后的状态也很不正常。
只是过去了几分钟而已，时间回溯也不会超过十分钟的额度。
这比当初他们努力挽回“瑞亚·诺伦枪.击案”还要简单——但他看上去消耗巨大。
他是下定决心才这么做的，而且所有人都不赞同。
瑞亚习惯性地去考虑最差的可能性，她的心缓慢地往下沉。
无论如何，瑞亚先安抚他：“没事了，马修，我没有事……”
马洛伊在反复确认瑞亚的状态后，也稍微恢复了一些平静。他的瞳孔颜色变浅，呼吸也开始放慢。
但这个计较得失的犹太人依然耿耿于怀，他不会忘记：“这个时间点，那家伙应该还在神圣大礼堂。”
超能力者的眼神向下扫去，看向在车辆原定驶过来的方位。
“他不在。”
瑞亚笃定：“反变中人的装置有一定作用，我能记得那段时间里的事，那布鲁斯·韦恩也会记得。”
马洛伊的眉毛跳动了一下，瑞亚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立刻追过去抓人和留下来陪瑞亚之间挣扎。毕竟瑞亚只是想要一个“试验品”，那么他只需要给对方留一口气活着。
她抬起手拍了拍马洛伊的肩膀，扫过上面不存在的灰。
“没关系，马修，这确实是一个麻烦，但我们会解决的，你已经把我救回来了！”瑞亚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她想让经纪人放松。
马洛伊释放了愤怒，瑞亚想要让正面的情绪填满他消耗掉的部分，消解他的烦躁和自我埋怨。
这件事不能变成他的“错误”。
否则会加剧马洛伊对其他事情的应激程度。
“剩下的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瑞亚的咬字变轻，但意思明确：“我保证，他不会好过的。”
经纪人沉默地点头。
瑞亚也暂时放下一个担忧。
他们在屋顶上安静地谈话，可底下却是一团乱。
“上帝啊！”
神圣大礼堂地面周围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人群不仅没有离开，反而越来越多。即使增加保安维护秩序也无济于事。
好莱坞的每一个夜晚都热闹非凡，尤其是今夜。
“瑞亚·诺伦拿到她的王冠了——他们把她的名字刻在了奖杯上！”
“FU*K！瑞亚说了一些劲爆发言，ABC电视台非要在这中时候延迟转播么？”
“已经有人在网上爆出文字版内容了，去他妈的，我不信ABC电视台敢把完整版原原本本地放出来。”
“这一定是电视台和学院委员会的阴谋，收看人数又破历史纪录了——”
“这个数据，天呐！今晚的一切都像是在发疯！”
视频播放的声音，议论的嘈杂声，不敢置信的叫嚷，成群奔跑的脚步，还有数不清的电话铃声。
消息在各中通讯手段中飞快地传播，发酵，时刻准备爆发。
“嘿，内场消息，瑞亚在拿完终极大奖后就一直待在后台的休息室，她很有可能提前离场，多找点人手堵住所有的出口。”
“在领奖台上说完那些话后，她可别想跑掉！”
“快点，全都动起来！没有人会关心剩下的电影会拿到什么奖项，也没人会在意其他那些演员、导演……抓住瑞亚·诺伦，就是抓住最大的机遇！”
一切都回到今天晚上最初的目的，倒退回原点。
——奥斯卡颁奖典礼！
他们今夜可是在好莱坞！
熟悉而贪婪的媒体记者们，激烈打响的舆论营销战，瑞亚反而在这中繁忙的混乱中感到一丝安定。
至少这比瑞亚经历过的“生死时速”安全多了。
也比人类更迭、世界存亡、星际竞争等等重大议题更无害。
她笑笑转移话题：“霍姆应该已经等急了。”
瑞亚有了决定：“先跟她还有我的家人汇合，定下方向，然后我们再谈其他事情……”
这时候，马洛伊的神情突然变得怪异，他的五官僵住，英俊的面目也扭曲起来，像是涂抹坏掉的画。
一瞬间，瑞亚好不容易建设起来的心情全堆积在这一刻，面临崩塌。
“好，我们去找霍姆。”
在对视之中，马洛伊不得不开口：“但是发生了一点问题，瑞亚。”
她这次真正感到恐惧。
甚至超越了被刀刃抵住喉咙的时候。
现在瑞亚害怕她会听到一个她无法接受的恶果。她勉强控制住声音的抖动，先询问：“拜托，不要告诉我，是我的父母……”
马洛伊说：“不是本和梅。”
那就是，瑞亚很快反应过来：“彼得！”
她的经纪人摇头，“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彼得。”
好在马洛伊很快指明了答案，他直接带着瑞亚去了更改的见面地点。
他们当然不可能再坐车。
一阵摇晃过去。
瑞亚意识到自己来到一个新的房间。
一扇带着玻璃窗的门分出了两个区域，霍姆带着她的养父母坐在隔壁那间沙发上聊天。
瑞亚能透过窗户看清一切。
而彼得，她担心的彼得·帕克乖乖地坐在一边，安静地翻着昨天出炉的《好莱坞报道》。应该是霍姆塞给他的。
这应该是霍姆能找到的最单纯读物。
“我不明白。”
瑞亚回头看马洛伊。
除了忠实的高大犹太人之外，瑞亚还看到一个陌生的俊秀少年，棕色的卷曲头发，无辜的圆眼，下一刻他尴尬地站起来，对瑞亚打了一个招呼。
但是当他挤出笑容的时候，瑞亚隐约感到一丝熟悉。
“瑞亚，嗨。”少年人的声音有些生涩。
他纠结地摸着牛仔裤的口袋，“我想我还是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彼得，彼得·帕克。”
这让瑞亚愣住了。
对方反应却非常大，几乎跳起来：“真的！我发誓，我已经向管理——我是说，马洛伊，他现在还不是。总之，我向他证明过了。”
“我真的是彼得——十年后的版本。”他极力想要瑞亚相信。
“怎么可能？”瑞亚发问。
他吞吞吐吐。
“额，为了拯救世界？为了拯救……你。”
瑞亚的心脏在下坠后剧烈一跳。
她开始思考。
回到奥斯卡之夜，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马洛伊的口述中产生的猜测、意想无数逻辑BUG摆在她面前，但最大的问题是：
距离她被布鲁斯·韦恩劫持之后，到马洛伊启动重塑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
难道。
她真的死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