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团队里的人都知道。
感情问题一定是瑞亚所有待完成项目中排到最末尾的——
她最为在意的是：“我知道我们能做到这件事, 我们也需要在舆论场占据优势。由我们树立负面向的意见领袖是个主意，可是别做得太过火了。
如果真的没人敢说坏话，我又怎么知道哪些是真话？”
马洛伊为瑞亚提供一个相对保守、安全的方案, 其操纵舆论的本质和莱克斯·卢瑟并没有实际意义上的区别。
一旦将残酷的统治手段包装得柔和一些, 就会更容易让人接受。
他们这群人能组建到一起, 除了因为瑞亚这个共同的领袖人物之外, 当然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只是电影这片领域是瑞亚·诺伦为数不多的浪漫主义追求，她偶尔会较真得有些偏执。她紧张、担心的其实都是一个问题。
这些的情况和当初的备受质疑不一样了，瑞亚的担忧也变得不同。
她已经主宰舆论的半壁江山——
假如她真的做得不够好, 可所有人只敢绕着圈子暗示，没有一个人说出真相——那就真的太糟糕了。
“言论带有情绪冲动, 舆论倾向于趋同, 很多时候人们都不一定搞得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数据是不会骗人的。”
马洛伊换了一个角度切入：“《佩吉·卡特》一周前的预购票房就已经到达了五千万美元，首映当天的票房更是直飙一亿七千万的惊人数字。
约八千万个观众走进电影院看了《佩吉·卡特》，其中84%的人登录RN网发布了相关动态, 包括影院打卡、约会晒图、聊天提及……”
他丝毫没有羞愧地提到那些已经涉及用户隐私的机密数据, 犹太人只是在计算利益得失。马洛伊对瑞亚摊开手。
“这部电影正在成为新的社交货币, 它不是全家欢类型，所以喜欢和讨厌的分化也更加两极。满分好评和低分差评的数量分布明显更多, 而你确实赢得了观众和电影人的心！
事实是《佩吉·卡特》占据了线上和线下几乎所有的媒体新闻，所有人都将在这股流行文化的动力驱使下获知《佩吉·卡特》的相关讯息, 他们可以讨厌电影, 但必须接受现实。”
他没在关注视频通话的摄像头, 而是转向瑞亚力求获取她的满意。
“憎恨你的人也会说假话，爱你的人更真心实意。瑞亚，这部电影就是成功了！”他抛出了一个强有力的关键证据。
“按照他们做出来的票房模型看，这部电影最后的成绩至少也是十个亿。实际的票房增长曲线甚至比预计要高出5.7%, 乔纳·詹姆森引起的正反舆论战还推动了数据增幅。
如果我们运作得当，收获二十亿票房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奇迹一般的、足以让各大好莱坞制片公司疯狂的盈利落到这个会议上，没能触动任何人的神经。
当最开始的震动过去，后面的数字连瑞亚自己都听得麻木。
在百亿、千亿级别甚至更庞大的宏伟项目面前，这真的只是一朵微不足道的浪花。
她关注到另一个问题：“用户信息统计，数据模型分析……已经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这倒是能够解除一些不必要的担心。
然而相对来看，竟然无形印证了记者乔纳·詹姆森所谓的“恐怖主义”。
面对瑞亚的提问，做足了准备的马洛伊却突然停顿一刻，然后才接着往下说：“乔·李把RN网经营得很不错，他值得一个丰厚的年终奖。”
“短时间内进行这么大量的统计模拟分析，光靠人工是不可能做到的。”莱克斯·卢瑟勾起一个笑，他还冲屏幕举了下手示意，向瑞亚表明自己的顺从。
然而挑衅的话也出自同一张满是笑容的嘴巴。
“应该是AI帮了很大的忙。”
瑞亚的反应很快：“什么？我是买下了一个AI捐赠给奥斯卡，为公平起见，后台权限已经封闭了，而且这根本不可能……”
随即瑞亚想到，为了统计大众评审的意见，更改设定为奥斯卡评委的AI是有接通互联网权限的，而且主要渠道就是对接RN网。
她盯着自己的经纪人，得到一个抚摸额角的掩饰动作。
“一个月前，杰西卡和乔说他们想到了运用的方法，但那时候你在忙电影的事情——”
莱克斯·卢瑟体贴地补充：“既然这个AI的智能做得到对票房的模拟计算，那肯定能提前统计出奥斯卡的奖项结果，你现在就可以知道这一届的影后得主是不是你，瑞亚。”
如果有想法，直接修改名字也不是做不到。当然，莱克斯认为这大概也没有必要。
“你在暗示什么？”
瑞亚先回答莱克斯：“奥斯卡的新规则是我制定的，我还不想破坏自己的规矩。让我们在颁奖典礼等待答案揭晓吧。”
随后她皱起眉，感到有些不安。
“这是一个人工智能程序，一直用RN网的信息喂养下去，会变成《黑客帝国》里的那种智械危机吗？”
安德里·维特说：“这只是在运行最低级的运算逻辑，你可以封锁电影之外的接口。”
说到一半，安德里瞬间意识到一件事，他隔着屏幕看了逐渐变得焦虑的犹太经纪人一眼，缄默地闭上淡色的薄唇。
“瑞亚，认证管理员是最基本的智能程序，这已经是你的AI了。”
唯独莱克斯继续说了下去，他眼神微闪，竟然不吝啬地说起好话：“我其实不想这么说，但托尼·斯塔克在设计人工智能运算的领域确实挺高明。”
斯塔克集团高于其他军工业的优势也是精准定位、智能锁定方面。这和莱克斯·卢瑟投入的大脑全息感应有些许共通之处，又并不相同。
但莱克斯肯定有发言权。
他也解释得非常清楚，瑞亚听懂了。“所以我得找托尼·斯塔克解决这个隐患问题。”
这个名字让另外两个男士的脸色都微微变化。
马洛伊收紧下颌，正视屏幕，那双棕色的犹太裔眼睛在光线下暗了一个色调，他提问：“斯塔克不一定有空，你不能解决这件事吗，莱克斯·卢瑟？”
莱克斯又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容在视频里显得微微扭曲。
“这不太一样，尊敬的马修，我的集团和斯塔克工业不是一回事。马修，我能这么叫你吧，虽然我们过去有很多不愉快，但现在我们可是一个队伍的！”他不安分地动了动，将搭在桌上的手指敲打一阵。
“而我有更重要的任务，我得替我们的女士盯着宇宙……”莱克斯摆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指了指上面。
他问：“你怎么知道斯塔克没有空？”
在马洛伊夹紧眉头回答之前，瑞亚先一步开口：“之前的拍卖会闹得不太好，我建议他做一些补救。”
这次连莱克斯·卢瑟都目露一丝诧异。他很清楚马洛伊为什么不提及这件插曲，但瑞亚的反应还是——让挑起这个话题的他自己都感到难堪的不悦。
而他原本的意图，只是不想看着瑞亚养刁那条狗。
假笑挂不住了，莱克斯收起笑意，摊开手向瑞亚征询想法。“比如……”
瑞亚叹口气：“托尼·斯塔克想去一趟中东，展示送给罗斯将军的新型导弹系统。”
“这难道不会起反效果吗？”马洛伊忍不住反驳嘲讽，但随即他眼中划过一丝暗光，几乎本能地谋算。
“如果要这么运作，可以安排詹姆斯·巴恩斯参加慰问驻扎美军的活动。让他盯住斯塔克，别惹麻烦。”
安德里·维特冷笑一声，“看住斯塔克的命，对吗？”
金发的冷酷精英双手交叠着竖起，遮住了下半张脸的嘴角，但露出的灰蓝眼珠像是蒙着霾。
“咳……抱歉，我打扰到什么了吗？”
女助理回来了。
霍姆小心翼翼地说：“乔纳·詹姆森的条件是回到《号角日报》，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后悔。他还以为是瑞亚的对手来收买自己呢，主动提供了很多攻击方案。
我们完全可以制定对应的计划。”
这确实是一件渺小不过的事情，乔纳·詹姆森也是一个再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瑞亚的团队能捧起他，也能轻易毁掉他——
当她想明白这一切的意义，紧张过后的疲倦、空白和茫然就涌了上来，挖开了瑞亚的胸口。现在的她不仅能提前预知最终的结果，甚至能决定、操作命运的结局。
未知的回报变成了既定已知的答案。
那么她也就一次性提前透支了所有的惊喜。
经纪人给出的一长串数据，已经实现了这部分的满足。瑞亚无法不对《佩吉·卡特》后面的进展失去一些期待感。
她很清楚，她需要找到更大的市场，来完成她更大的梦想。
还好，这件事正在进行。瑞亚仍然有新的期待，所以她还能笑着告诉霍姆：“做得很好，就先这样吧。”
马洛伊就在瑞亚旁边，也最先发现她的异样，“你为这部电影投入太多精力了，瑞亚，你该休息一会。”
瑞亚没有在他们这些人面前掩饰，交代几句就先站起来，提前离开。
视频却没有立刻关闭。
剩下来的男士们面对面，气氛就变得更加露骨，充满竞争性的厮杀欲。进化法则允许他们剥开文质彬彬的面具，展示残酷真实的手段。
莱克斯·卢瑟鼓了两下掌，以示最后的文明：“哇哦，马修，你真是太忠诚了！我还以为你会是最想要托尼·斯塔克死的人呢。”
“那你应该重新排名。”安德里·维特语气冷淡。
“瑞亚的计划第一！”
马洛伊对他们并不客气，犹太男人眼中压抑着的怒火跳跃，直冲所有人，“托尼·斯塔克拍下了飞船的运行系统和加载火力，这需要优先完成。
詹姆斯·巴恩斯会是电影宇宙后第一个推出的现实英雄，这需要造势。”
“当然，当然！”莱克斯笑着加重声音，“我会遵从我的女士。”
“等一切告落再来谈其他事情，对吧？”莱克斯看向安德里·维特，对方却直接关掉了视频通话。
莱克斯耸耸肩膀，随后退出。
最后，霍姆咽了咽口水，顶着经纪人上级的压力回答：“我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其实这些内容，瑞亚大概也不想听。没人背叛，才是重要的。
马洛伊看出她还有话说，揉着额头示意霍姆开口。
“我知道该怎么运营《佩吉·卡特》的公关宣传，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别人派来的公关。”
“什么？”
“很多人找我——年底了，又到了新的颁奖季。显然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好莱坞谁说了算。”
这些人想要讨好瑞亚·诺伦女士。
霍姆提问：“还有国外的电影剧组找过来，我们需要额外考虑国际关系吗？”
这一次轮不到瑞亚为她自己的电影考虑，在票房、口碑、奖项之外，她需要从更高的层面思考这些事——
就算仅仅是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