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洛伊严肃的表情松动了一下。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怪笑, “哈，女孩，你也想做超能力者。”
“一个人想要通过基因手段来获得超能力, 你知道好莱坞的导演编剧们会怎么拍这种故事, 这样的B级电影一年里起码能看到两部。”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 马洛伊摆出了一副歌剧表演似的摆手动作。
这下, 他终于变得有几分熟悉, 好像他还是那个为了客户片酬的末位数斤斤计较的犹太经纪人。
“不过, 如果这部烂俗电影的主角是瑞亚·诺伦。”马洛伊指了一下面前迷人的金发女郎，“说不定还是能卖座。”
好莱坞的年轻影后的唇角却紧抿起来, 拉成一条直线。
显然, “卖座”的瑞亚·诺伦不喜欢这个笑话。
“好吧，我只是想……想换个话题。最起码，《天才雷普利》的票房真的很不错。”马洛伊微微移开眼神。
这其实有些怪异。
明明他才是那个拥有了变种超能力的男人, 他年长阅历丰富, 还是负责经营瑞亚·诺伦事业的经纪人。
应该由他来主导这一切，才对。
可事实上, 在瑞亚·诺伦的面前，他才是被动的。
虽然瑞亚的这一世还很年轻，可她这几年经历过的事足够匪夷所思，早就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心脏。当她肃静下来，那双异色蓝眸确实能给人带来不少压力。
瑞亚知道马洛伊为什么不想正面回复她关于“变种人”的事情。
马洛伊自己的变种人经历并不轻松，而她完全是一个普通人。一旦动了基因变异手术的念头，很容易就拐进深渊。
但问题是——
“对，你说得没错。我中了一枪，可电影却大卖！罪犯死了，证据被抹除得一干二净, 我们的公关蓄势待发，好把我从这些血腥案件里摘出去。”
瑞亚深吸一口气，“可问题是，在《天才雷普利》之后，我还能接到下一部电影吗？”
听到这句话，马洛伊突然沉默。
整个团队扛着医院重症室拒绝探视的压力，开了数个小时的头脑风暴，就是为了维护“瑞亚·诺伦”这个最年轻、最有才华的好莱坞女明星，背后代表的个人品牌。
肯·桑珊是一线公关，瑞亚也舍得砸钱，他们当然可以做得很好。
“瑞亚·诺伦”的品牌也许救的活，广告杂志、代言一定会对她的热度趋之若鹜。可是瑞亚·诺伦这个人，却很难再从“枪击”、“血案”这些关键字眼剥离开。
当观众一看到她，只想得起罪案，他们还怎么看她的电影。
瑞亚不甘心。
“我可不想永远演犯罪电影。”说到一半，瑞亚忍不住自嘲：“当然，也许我连犯罪电影也接不到，投资商会在第一时间扫除风险。”
马洛伊这时候接上话，他皱起眉：“你今年的档期也没有很空，而且你还有《指环王》、《哈利·波特》项目，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瑞亚，你太焦虑了，何况外界都以为你受伤呢，就是有人递剧本，你想要复出也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瑞亚脸上的光反而黯淡了一层，她陷入新的烦恼。
“你又提醒了一件麻烦的事情，我还得考虑这件事对其他项目的影响。天呢，还有那么多未接电话、待处理事项……”
马洛伊几乎是想也不想地道：“好了，瑞亚，放轻松。”
“是你先把话题转移到事业上的！”瑞亚的语气一瞬间尖锐起来，她瞪向马洛伊，好像真成了一个任性的女孩。
这种态度发生在瑞亚身上是不敢想象的。
马洛伊却也没有思考太多，皱眉安慰：“其实这些无关紧要，我们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
“是啊，不需要考虑的人是你。”瑞亚咄咄逼人，“你的未来在更远大的某个地方。”
她叫着马洛伊的名字，“马修。”她一直是这么喊他的。
“我是很焦虑，但我焦虑的不只是我的电影事业，我焦虑的是这个该死的世界。”瑞亚瞪着她那双漂亮的蓝眼睛。
“这世界上有那么多奇怪的组织、那么多特工已经足够糟糕了。结果连我的经纪人都是个变种人！这让我觉得，被甩下来的人是我！”
马洛伊的瞳孔微张，犹太裔的棕色眼睛闪了闪，他刚想说话，却被瑞亚飞快打断。
“我真正焦虑的是。如果我真的死在这次事件里，好莱坞会悼念我多久？这个操蛋的世界会记得我多久？”瑞亚一句紧接
一句。
“我主演的电影创造了票房纪录；我拿的奖项破了奥斯卡纪录，但那只是在好莱坞；我以为我已经很成功了，但是不够，远远不够……”瑞亚·诺伦的眼睛在光线下泛着海水的质感，亮得惊人。
有一段时间，马洛伊都沉浸在那双蓝眸里。
等他回过神来，他也明白了。马洛伊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说了半天，你就是想要说服我。你已经下了决心，你要和杰德尔·埃塞克斯合作。”
那个该死的生物工程基因企业家。
那个试图认领瑞亚生父身份的黑心商人。
马洛伊停顿了一下，说出那句话：“你想要基因变异。”
瑞亚脸上的神情收敛起来，当她从那种戏剧性的演艺中挣脱，也依然美得惊心动魄。马洛伊心里恼火极了，他意识到，之前那些“小女孩”似的闹腾哭诉都是瑞亚在演戏。
但他又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很吃这一套。
瑞亚牢牢抓住了这一点。
她微笑：“如果存在这种可能性，我当然要。”
“那么多人盯着你呢。”马洛伊提醒：“还有X教授那群人，他们肯定不会放任我们做这些事的。”
说起自己的同类，马洛伊的神情中却笼上一层阴翳。
“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瑞亚露出由衷的反感，“永远都是我被牵着鼻子走，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来盯着这些人。”
马洛伊终于意识到瑞亚在表达什么。
他回想起瑞亚说的第一个问题——她担心这些乱七八糟的案情会让她接不到下一个好角色。
事实上，除了已经定项的《指环王》，还有《哈利波特》，确实没有什么电影剧本了，恐怕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瑞亚都要“静养”。
而《指环王》和《哈利波特》都是瑞亚自己投资的项目，当然是她的话说了算数。
“你想要成为制定规则的那个人。”
瑞亚的笑僵了一下，“你说得太夸张了，我没想那么远大。”
只是一股怒气在她的心底深处憋了太久，一直想要爆发却没有找到途径，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契机。
她一个字一个词地说：“我只是真的很想知道，那些人到底为什么要纠缠我。这次应该换我主动去找答案。”
马洛伊身上的迷底已经解开了——原来他的间歇性头疼根本不是疾病，其实他是一个被封印了能力的变种人。
可是瑞亚的迷却没有答案。
她到现在也对自己陷在这一堆麻烦事里面耿耿于怀。
“既然杰德尔·埃塞克斯先生，说他是我的父亲，那好吧，我们总得给他一个机会。”瑞亚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个突破口。
毕竟她讨厌英国人，讨厌神盾局，讨厌X教授，当然，最讨厌安德里·维特！
仔细一想，她就没喜欢过这群变态家伙中的任何一个！
要是一定要在这些人里挑选，瑞亚倒是宁愿去和完全陌生的杰德尔·埃塞克斯碰一碰。
“我会联系他的。”马洛伊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这句话换来了一个算得上甜美的美丽笑容。
有他的能力，瑞亚现阶段倒是不用考虑任何监视、信息暴露的问题了。
主要不主动激怒任何一方势力，暗中进行，一切都可以进行得顺利。
马洛伊站起来，高大的身躯在重症病房里显得十分扎眼，他环视一圈，心率检测机器上，瑞亚的心跳很平稳，偶尔发出一声“滴”的电子鸣响。
“那我先走了。”马洛伊这么说着。
就算情况完全变了，他到底还是瑞亚的经纪人，那一堆业内的事堆着，他都得着手处理。
他没忘记提醒：“虽然伤没有事，但你也得好好休息。以后还有的忙……”
瑞亚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她目送马洛伊走出去。
门一开，一关，一个高大的犹太男人走了出来，可是走廊镜头的监控录像里却没能录下任何相关的画面。
两三个护士迎面走来，却没有一个人给马洛伊一个眼神。
他径直出了医院，当着那些围堵等候在外面的狗仔记者的面走开。
马洛伊正打算要走，余光一扫，发达了数倍的视觉感知，却让他敏锐地捕捉到一辆停在三十米外的奇怪货车，只要他想，他甚至连车内的情况都能“看到”。
“操。”马洛伊烦躁地咒骂了一句，他快步走过去，猛地敲了敲车窗。
当然，他解除了异能。
敲窗的动作惊得车里的人一震。
随即，对方便打开了车门，马洛伊闪身坐进了副驾驶。
他压着最后一丝理智，才没有揪着驾驶座上的人的衣领，把对方扔出去。
“该死的，你的经纪人没有把你关起来吗，怎么会把你放出来！你这个疯子，还嫌事情不够乱么，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马洛伊气得太阳穴一跳。
那人摘下伪装用的帽子、围巾和眼镜，露出一张憔悴的脸，回以一个苦笑：“你觉得我能待在哪？我在哪里都睡不着。”
哪怕胡须拉茬，依然遮挡不住深邃俊美的五官轮廓。他长叹一口气，似乎做了一个巨大的决定，“马洛伊，帮我一个忙，帮我见她，我想见瑞亚。”
马洛伊只觉得牙酸，更觉得恼火。
“回去别被拍到，就是在帮你自己了，莱昂纳多。”
是了，还能有谁发疯冒着被摄像拍到的风险跑到医院外面——如果不是马洛伊及时发现，莱昂纳多大概真的会这样闯过狗仔队伍去探病。
代价就是各种夺人眼球的新闻头条。
“瑞亚还在重症病房，探病需要提前预约的！你不可能就这样跑过来去见她。”
马洛伊用着公关的语气说话：“清醒一点。这案子牵扯那么大，你受到的影响也不小，还好现在媒体的焦点都集中在罪犯，和瑞亚身上。
至于你——最好的办法，就是减少你和这件事的联系！之后的事情，就让两边的团队一起压下。”
但是莱昂纳多就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嘴唇蠕动，然后才下定决心：“不，我不能躲起来。这是我欠她的，我应该负责。”
根本说不通！
马洛伊手指攒动，甚至开始思考着，要不要再使用一次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