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先是隐身与人大战,再是对峙归鹤鸣,进而发现沉星城,带三个人进入沉星城……许振的灵性已经耗光,无法带花木槿和许行云进城,只得再等一天。
开完会,花木槿对超能力念念不忘,央着许行云送她入梦。
许振回到房间,端详着那五片黑色甲片,独自反思。
今天有两处失误需要记住,他想。
第一,做事情不要太鲁莽,仔细斟酌全局,行动之前就想好全盘计划和备用方案,才不至于在发生意外时手足无措。
第二,形迹还需再隐蔽些,不要小瞧现代刑侦技术。据母亲所说,特工小组后来甚至运来了热成像透视仪,他若再晚走一分钟,就要被看穿“只有半边肉身”的事实了。
今天的收获也相当大,其一是证实了清醒梦对超凡之力的确有帮助,其二是在梦中领悟了超凡之力的三大指标,并开启了沉星城,其三就是沉星城本身了……但疑问不减反增。
一枚火种代表一项能力,亘火的火种来自哪里?如何增加灵性?
梦里的九座巨碑是什么?为什么沉星城也有巨碑,却只有八座?缺少的那一座在哪?
“亘火燃灵,生灭幻梦”究竟是什么意思?亘火燃灵可以指融合火种和使用超凡之力的方法,那么“生灭幻梦”呢?第九道碑的“我”字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固然能以清醒梦进入潜意识,但每次入梦都要让许行云引导,太不方便,会不会有其他更便捷的潜意识修炼法?
超凡世界是人类从未接触的新世界,超凡之力还有许多秘密等待揭开,许振感知到前路漫漫,这一刻也不由心绪浮动。
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多想无益,他把目光投入眼前的奇特物品上。
回来的路上看了一路,在沉星城里也研究了半天,他已知道看是看不出这件物品的端倪了。
许振试探着把一片指甲覆盖到手上——枪灰色的右手骨上。
毫无反应。
那么左手呢?他把甲片按在左手指甲上。
仍是毫无反应。
偶然间,许振产生了一个领悟:当初是怎么获得金身的来着?
对了!是被砸没半边身子之后!
半小时后,他从杂物间找来一把钳子。
一个尝试而已,失败了也没什么。他面无表情地想。
而后用右手骨握住钳子,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以防将铁钳捏碎,夹住左手中指指甲的边缘,轻巧一拔。
铁钳和连带着血水的指甲被扔进托盘里。
一声惨叫还未来得及发出便被压进喉咙,只余沙哑的低吼。
十指连心,拔甲在古代能被作为一种酷刑,可想而知有多么痛。
许振面颊苍白,大汗淋漓地躺在椅子上,头枕着椅背望向天花板,试图等到疼痛劲缓过去再行动。
但这股痛劲儿似乎怎么也过不去了,让他白白多疼了半个小时。
他只得咬着牙直起身子,拿起一片黑甲怼进血肉模糊的手指。
“要是不成功,我就去把千列岁杀再揍一顿。”他冷笑着想。
千列岁杀何其无辜?幸好许振成功了,黑甲一接触血肉就自动长在里面,甚至自己调整了一下大小,以适应手指的形状。
缓了几分钟,许振如法炮制,将五枚甲片都安在手上。
我是有点变了。望着托盘里血肉横飞的五片指甲,他意识到。
但是人生落入此等境遇,不狠一点怎么能行?
对敌人要狠,对自己要更狠。
“五蕴皆空。”
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秘器的使用方法,他闭上眼体会着。
最终,五蕴皆空地睡去了。
*
第二天仍然要上学。
花木槿感觉就离谱。我都火烧监控了,都能和特工有来有往地周旋了,那可是特工啊,我为什么还要上学?
“学习是学生的天职。”许振挺乐意去上学的。
要说无法参加高考的唯一好处,就是上学突然变成了一件快乐的事。不用考虑成绩,身心毫无压力,反倒能让人品味学习本身的乐趣。
全校那么多人里,除了许振之外,只有归远岫拥有相似的心态。
课间时分,全班同学皆埋头做题,教室里安静地如同在上自习。
归远岫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见许振坐在那儿发呆,也不认真学习,就从身后戳了他一下。
许振回头。
“那天的事对不起啊,我没想到你对你名字这么敏感。”
这个人为什么连道歉也阴阳怪气的?
许振直白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讨人厌?”
归远岫居然承认了。
“知道吧,不过我生来天才,家里有钱,长得好看,要是再招人喜欢,岂不是很不公平吗?”
一瞬间,许振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你在看杂书?哇哦,这就是年级第一吗。”归远岫说。
许振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今日电影》杂志,“五十步笑百步。”
“这可不是杂书,是工作。现在家里不给零花我得自己养活自己,你看,我写的影评。”
许振毫无兴趣,但是归远岫又不停骚扰他,只得倚在那里懒洋洋地听着。
昨晚刚被绑架,亲眼目睹地狱般的凶案现场,第二天就没心没肺地来上学。
许振心里浮现出归远岫昨晚果断开枪和敲击玻璃自救的场景,越发觉得这人不对劲。
如果不是他有一半铁胃,只怕昨晚就要栽在归远岫那一枪里。
同样的,若非他听力惊人,只怕归远岫早就已经跳窗逃跑,归鹤鸣不再有顾虑,也就无需硬拖一个小时,更不会同意许行云进入别墅。
联想到初见时被扒光扛走,困在汽车后备箱里不得脱身,许振有种这人是不是天克自己的错觉。
不得不承认,归远岫给他的感觉比归鹤鸣更危险。
尽管对方看起来只是一个自大且脑残的傻逼。
课间跑操的时候,学生会长花木槿施展特权把许振从队伍里拉出来,俩人猫在花坛边说悄悄话。
“我还是觉得事情不对劲,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对常玉荣的怀疑吗?”
“嗯,”许振说,“要么他是上面的人,要么研究所不在废城区。否则不可能允许他在废城区大肆动工。”
花木槿说:“但现在证实常玉荣是真的犯罪分子,不可能为官方做事,那就是说,研究所不在废城区?”
许振揉了揉她的头,“不管在哪都不干我们的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花木槿嘟囔道:“我觉得常玉荣这人有问题,大大的有问题。”
说到这里,许振沉思道:“确实,你还记得我昨晚带回来的黑色指甲吗?”
他介绍了五蕴皆空的使用方法,末了说:“但它不会凭空捏造场景,也就是说,昨晚我在别墅里看到的那幅地狱景象,是常玉荣亲身经历过的。”
“妈呀……”花木槿咽了咽口水,虽未亲眼所见,但她只听许振的描述就毛骨悚然了,“得是经历过什么才能看到这些啊,就算是两大战区,也不可能制造出这么恐怖的景象吧!听你的描述,那简直是一个杀人工厂!”
“别多想了,审讯常玉荣的事交给老妈,我来审千列岁杀,至于你,这段时间先尝试融合火种。”
“我昨晚失败了,”说到这个花木槿就沮丧起来,“清醒梦是做了,可是梦里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找不到一点头绪。”
“多试几次,别灰心。”
许振正待多说几句,这时旁边突然跳出一大高个儿,“好哇,年级第一偷偷躲在草丛里谈恋爱!”
这人怎么就能这么烦!??
许振即将翻脸,花木槿却拉住了他。
花木槿看向归远岫,怯怯地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老师呀,要不然会破坏振振在老师心目中的形象,会影响他学习的。”
“想得美,我现在就去告——”
归远岫说到一半,似笑非笑地停下来,“怎么,你很希望我去告诉老师你们在谈恋爱,然后被老师以乱打小报告为由痛批一顿?”
花木槿翻个白眼。
“我在家里见过你,你是许阿姨的侄女,许振也姓许,许阿姨又没结婚。这么明显的关系,你们觉得我是白痴吗?”
“白痴。”许振冷冷说了一句,拉起花木槿就走。
花木槿气哇哇地乱喊:“揍他一顿!不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今晚就不回家!”
“快走,别理他,”许振小声说,“他可能发现不对了。”
花木槿安静下来。
“这个人对我的兴趣太浓了,太不寻常了,”许振说,“而且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人明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讨人厌,却还不遗余力地去招人讨厌,这是什么心理?”
“我看是有病的心理。”花木槿说。
思来想去,许振决意试探一下。
下午第一节课,许多人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归远岫也不例外。
他不是昏昏欲睡,是已经睡过去了,一只胳膊垫着腮,一只胳膊朝前耷拉下来。
许振摘下手套,用佩戴五蕴皆空的左手握住了归远岫的手。
“就先看看你……最恐惧的事是什么吧。”
五蕴皆空可以复现一个人的喜怒哀惧惊,并把相应场景通过视听、感受、知觉、行为、意识五种方式表现出来。
那天在别墅里,千列岁杀将秘器效果开到最大,乃至于制造了实体幻境,召唤出一屋子来历不明的尸体。
现在许振只是想挖出归远岫的秘密,所以只需要开启视听效果,让归远岫误以为自己在做梦。
其实,就算他想要效果全开也办不到。五蕴皆空的使用是有限制的,发动哪种能力就需要消耗相应的情绪。例如要使用“恐惧”能力,就必须提前收集“恐惧”的情绪。
千列岁杀只收集了“恐惧”和“喜悦”,而且已经用得差不多了,使后来者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五蕴皆空的效果范围划定在两人身上,归远岫坠入梦境。
许振也随之进入了他的视角。
无声的暗室,突然打开的顶灯,一个阴沉俯下的戴口罩的人脸。
许振发现自己全身被绑,躺在一张手术台上。
“麻醉?”口罩男比划着手术刀,自言自语,“算了,让你扎扎实实地疼上一疼,才能记住教训。”
由于只有视听效果,痛感并没有来临。
然而这时,原本睡得好好的归远岫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呼吸越来越急促,最后变成大口的粗喘,像一只搁浅濒死的鱼。
他的心跳快得许振都能听到,四肢甚至微微抽搐起来。
“求求你不要,不要!求你!求你——”归远岫仍陷在梦中,泪流满面地哀求,嘴唇哆哆嗦嗦,一番话怎么也说不清楚。
许振一惊,急忙解除五蕴皆空的效果,归远岫立时休克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