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纳尔森带领的小队已接近蚁人女皇与苍白之主相互争斗的战场边缘,再往前走就能进入战场的中心区域,便有机会找到维克多。
蚁人女皇和维克多约定,在找到贝尔蒂娜之前,蚁群不会主动攻击维克多和他的部下。蚁人女皇也是担心半神位阶的兰德尔殿下跑去猎杀低级护卫蚁,夺取蚁后炼金塔的魂火单位。这项约定把双方都牵制住了。而祂的承诺直接作用在蚁人的灵魂意志侧上,蚁人对纳尔森等人不产生任何敌意,自然不会触发凶暴战士的危险直觉。
至于苍白之主分裂的软泥巨怪,它们是不死生物,没有自我意志,心灵活动沉寂如死灰,原本就能瞒过凶暴生物的心灵直觉。
预知危险是凶暴战士最大的底牌,现在这张底牌突然失效了,纳尔森毫不犹豫地选择往雨林的北边绕个大圈子,先脱离蚁群的活动范围再做打算。
八个人仓惶撤离,全速离开这片雨林,但没了危险预知,谁也不知道往北边走是否正确,如果一头撞进蚁群的包围圈那就糟了。
克劳斯想了个办法,他让罗杰斯和红狼同步感知危险区域,罗杰斯能感知青铜阶以上的危险,而红狼负责排除白银级的危险区域,队伍就朝两个人指明的方向前进。有青铜阶怪物或猛兽的地方大概率不会有蚁人活动,而青铜阶的猛兽怪物对他们几乎没有威胁,八人小队完全可以穿过去。
纳尔森狠狠地夸奖了克劳斯,带领队伍有惊无险地跑了三天三夜,往雨林的北方转移1000多公里。这种程度的疾行军已经达到了队伍的极限,体能最差的红狼开始变得气喘吁吁,他精神紧绷,速度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我们必须休息,要保持战斗和逃跑的体能。”克劳斯忍不住开口说道。
紫色剑光划出一道完美的半圆形弧线,斩断一片茂密的雨林植物,纳尔森停步转身,收起精金斩首剑,对自己的副官颔首说道:“你们原地休息,我去附近看看,如果没什么问题,我们就在这里扎营休整。”
说完,他夹着斩首剑钻进旁边的蒿草丛,只见草叶摇晃,他很快就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纳尔森的实力最强,他外出侦查不需要炼金民兵戴维的协助,戴维也跟不上他的速度,只会成为累赘。
队伍里的三个炼金民兵砍断几根粗若儿臂的褐色藤蔓,立刻有淡青色的水流出来。雨林水资源丰富,但这里的水不能乱喝,大多数水源都被寄生性的种子污染,喝到肚子里面总归是个麻烦。兰德尔家族采自蜥蜴沼泽的净化水晶可以净化水源,八人小队携带了两枚净化水晶,但净化水晶只在夜晚发挥吸附水中杂质的作用,净化的饮用水比较有限。幸好炼金民兵还认得好几种吸水藤蔓,它们的汁液味道有点苦,却可以放心饮用。
几个人各自凑着一根吸水藤喝水解渴,然后轮流坐在地上,运转家族秘法,调匀呼吸内潜,让心跳和体温降下来,快速恢复体力、精力。
雨林中的光线渐渐黯淡,纳尔森出去侦查还没回来,大家开始有些惴惴不安。本来,以纳尔森的实力,大家都不需要担心他的安全。只是精灵将军关于雨林的描述,再加上凶暴战士的危险直觉对蚁人失效,难免会让人疑神疑鬼,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正当气氛越来越沉重的时候,纳尔森扛着一只猎物从雨林深处回到落脚点。他把猎物扔在地上,说道:“我没发现附近有蚁人活动的痕迹,倒是有一只凶暴化的绿毛老虎,它想保住这只猎物和我对峙,被我吓跑了……戴维,你看看这个长鼻子野猪能不能当我们的晚餐?”
“可以吃。”
炼金民兵检查了指挥官带回来的猎物,给出肯定的答复。
纳尔森亲自动手处理猎物,在他的剑锋之下,足400多磅重的“长鼻子野猪”顷刻间被分解成便于烹饪的肉块。其他人拾柴取水,采集可食用的蘑菇、野菜和植物根茎作为香料配菜,均匀地夹在肉块中间,然后升起一堆篝火,把串好的猪肉放在火堆上慢慢烘烤,直到肉质变成金黄色,油脂滚落在橘红的火焰上,散发出一股浓郁诱人的香味。
几个人围坐在篝火前,饱餐一顿,都吃的满嘴流油,赞不绝口。其实,烤肉的味道有点淡,毕竟缺少盐巴调味。但重要的不是口味,纳尔森能从虎口夺食,说明这片雨林比较安全,八人小队已经脱离了蚁人的活动范围,那种紧迫感自然也消失了,简单的野菜烤肉都显得特别美味。
经过商量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先在这片雨林休整两天,顺便补充一些资源,重新涂抹草药泥浆,等隔天早上,再想办法同兰德尔殿下汇合。
第二天,其他人外出采集狩猎,独臂的罗杰斯和炼金民兵马修留在营地,专门负责烘制干粮。他们挖了十几火塘,用大圆叶包裹新鲜肉块和蘑菇,放在火塘下面加热烘干,再扒出来挂在架子上用浓烟熏烤,让食物表面吸附一层黑炭就能保存一段时间。
这是一件繁琐的工作,罗杰斯拥有山民猎手的坚韧和耐心,更懂得食物的宝贵。他从早上一直忙到下午,做好的干粮能装满大半个藤筐,采集队中途拿回来的猎物、根茎、蘑菇全都处理完了。他坐在木桩上,喝水休息,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左边的丛林闪过一道黄色影子。
精灵将军曾经提到神秘的水妖精,纳尔森也认为精灵将军的说法属实,副官克劳斯要求大家留意雨林中的异常情况。罗杰斯心里始终惦记着这件事情,只是那道黄影一闪即逝,他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他立刻跳起来,对同伴问道:“马修,左边的雨林有动静,你看见那是什么吗?”
马修放下手中的工作,转头说道:“好像是黄貂。”
“黄貂?”罗杰斯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他拿起矮人的碎骨棒,说道:“我去看看。”
普通人在密林里别想找到一只黄貂,山民猎手出身的罗杰斯不仅五感敏锐,还了解貂类的习性,他凭借自己的经验,大踏步的穿过蒿草丛,喉咙里发出沉重的喘息声,最后把躲藏在树洞里的黄貂抓了出来。
眼睛鲜红的黄貂在猎人手里吱吱乱叫,它的皮毛很漂亮,拿到集市上至少能卖一枚银币,但它身上没什么肉。罗杰斯逗弄一会,就把黄貂放生了。等他原路返回的时候,突然发现马修消失了,应该说整个营地都不见了。
罗杰斯小心翼翼地在丛林里转了几圈,最后终于确定是自己迷失了方向。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它确实发生了。罗杰斯克制住内心的恐慌,没有发出呼救声,退回到发现黄貂的地方,跳上一棵枝叶繁茂的大榕树,背靠着树干,耐心等待同伴的救援。
罗杰斯成为队伍中第一个神秘失踪者,起因还是依露丝月歌看见并说出的“水妖精”,而不是那只普通的黄貂。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
隔天早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打在罗杰斯的脸上,熟悉的声音把他从浅睡中唤醒,“嘿,伙计,我是红狼,你看见我了吗?”
眼睛蒙着兽皮的红狼手拿一根木质长矛,正站在不远处。
罗杰斯大喜,抓着碎骨铁棒跳下榕树,走到同伴身边,高兴地说道:“我就知道瞎子不简单。”
“你这家伙,一个人居然会迷路?”红狼也很高兴,先抱怨了一句,继续说道:“我找到你,那是我运气好,负责搜索这个方向。我说伙计,你走丢了就不会喊救命吗?”
罗杰斯摇了摇头,严肃说道:“在野外大喊大叫才是最要命的。”他顿了顿,好奇地问道:“哦,对了,你眼睛看不见,是怎么发现我的?”
“谁说我眼睛看不见的?”红狼指着自己的双眼,颇为得意地说道:“我眼睛是瞎了,可我现在通过震动,能‘看见’周围的图像,虽然图像没有颜色,而且是一闪一闪的,但也不存在视线死角……我觉得我学会了兰德尔主人说的盲感,我探测到你留下的脚印痕迹,跟踪过来,听见你的心跳声,然后对着你喊一声,我就‘看见’你了。”
罗杰斯瞪大眼睛说道:“你还有这种本事!那些新长出来的杂草藤蔓没有遮盖我的脚印?”
红狼笑道:“殿下不是说过吗,要懂得忽略一些不重要的信息,我忽略杂草藤蔓,就能确定你的脚印……这可是个细致活,我找得很慢,不过总算找到你了。”他拍了拍罗杰斯的肩膀,又说道:“伙计,你怎么不动脑子呢?你不敢在野外大声呼救,难道不敢爬到树上看看哪里在冒烟?你把自己弄丢了,害得大家分头找你,待会见到纳尔森大人,他肯定要骂你。”
罗杰斯惭愧地低下头,咕哝道:“我看了,但我没看到营地的炊烟……”
“嗯?”
红狼和罗杰斯共事了好几年,一起在水银庄园接受严格训练,也学习过寻踪术。按道理来讲,罗杰斯不至于连炊烟也看不见。红狼顿时心生狐疑,沉吟说道:“我来的时候,用棍子在路上拖出痕迹……走,我带你回营地。”
罗杰斯没想那么多,亦步亦趋地跟在红狼的身边。他们走了一段距离,红狼突然停下,侧耳说道:“罗杰斯,你看看地上还有没有我划出来的痕迹?”
罗杰斯趴进草丛,仔细寻找地面上的木棍痕迹,但他没有发现红狼所说的痕迹。
再迟钝的人也会知道这种情况很不正常,罗杰斯并非傻瓜,他认为是自己害得同伴也迷失在神秘的雨林里,呐呐说道:“痕迹在这里断掉了……红狼,我们现在怎么办?”
“……只有一个办法了。”红狼沉默片刻,扯开喉咙大喊道:
“纳尔森大人!布兰登!克劳斯!克里夫!戴维!马修!我们迷路了,救命啊!”
喊救命可能有用,红狼和罗杰斯在雨林里转了三天三夜,他们砍树生火,挖坑做标记,各种方法都用上了,包括每天都要喊救命。等到第四天早上,克劳斯找到他们。下午的时候,布兰登出现。第六天,四个人又同纳尔森汇合,但是三个炼金民兵却始终杳无音信。
他们聚在一起认真回想,互相讨论,最后一致认定他们遇到雨林中的神秘事件。布兰登摇头叹道:“看来,是戴维他们三个人迷失了,因为他们的实力最弱?”
纳尔森表情凝重地说道:“不对,可能是我们迷失了……我现在感觉不到维克多大人的方位。维克多大人总不可能也迷失了吧?”
“勋爵大人,我们现在怎么办?”克劳斯轻声问道。
几个部下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纳尔森故作轻松地说道:“没关系,我们可以看太阳来确定方向,肯定能找到东边的亚速尔塔山脉,只要找到山脉就能回家。但我们总不能就这样把戴维他们丢下……先找找他们,如果十天都找不到,我们就先翻越亚速尔塔山脉,一直往东,穿过橡树草原,去灰兔山脉……我估计西尔维娅夫人已经派先遣军团抵达灰兔岗哨,我们得把维克多大人的消息告诉夫人。”
维克多在橡树草原和灰兔山脉都留下人手,建立了前哨据点。这就是远征军的后援,虽然距离遥远,但对于纳尔森他们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走失的三个炼金民兵当然要找,毕竟是家族的一份子,纳尔森其实是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他还想再试试能不能找到维克多。只不过,他们五个人现在身陷迷途,连自保的问题都难以确定,他作为指挥官首先要让其他人安下心来。
接下来探索,五个人都不敢轻易分开,他们互相盯着,连解手都尽量凑在一块行动。他们就这样在神秘雨林里绕了四天,在靠近一条河流的时候,听觉异常敏锐的红狼突然低声说道:“纳尔森大人,右侧的树林里面好像有人……”
纳尔森立即挥手示意队伍原地潜伏,他压着声音问道:“人?红狼,你确定是人,不是怪物?”
红狼长长地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侧耳聆听,片刻后,他点头确认道:“是人类……至少是人形生物,总共三十二个,但不是戴维他们。”
纳尔森垂下眼睑,遮住眸子里面的亮光,难掩兴奋地说道:“可能是亚速尔塔人,我们摸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