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送礼

因着燕鸣歌是小辈,故而来得算早,却不成想其余两房的表姊妹,除了三娘也都到了,唯独瞧着两位表兄弟不大眼熟。

见他们视线落过来,燕鸣歌款款一礼,做足了礼数,冷不丁听得一道轻嗤,“啧,我当是何人呢?原是上我们侯府来打秋风的明惠郡主啊。”

这一番话,讽刺意味十足,燕鸣歌倒也不恼,只冷冷的抬眼看向她,故作惊疑,“你是?”

方才出言不逊那位是陆七娘,名唤陆宁,生平最爱捧高踩低,从前她燕鸣歌风光得意时,没少巴结她,只是她看不惯陆宁那起子长舌妇般的碎嘴子,不屑于同她相交,这一来二去便把人彻底得罪了。

陆宁见燕鸣歌根本就不识得自己,气得眉头皱起,一双丹凤眸怒目而视,“装什么相呢?你敢说不识得我陆七娘。”

听她自报家门,燕鸣歌视线一扫,不以为意道:“原是七娘啊,我当是谁呢,这大老远的就听到一阵犬吠。”

没等陆宁反应过来,就见她又道:“罢了罢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个道理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

这话可把陆宁气得个够呛,偏偏五郎六郎离得远,压根儿就没听清她二人之间的交锋不说,他们两个还时不时偷偷去瞧燕鸣歌。

陆宁气得直跺脚,憋红了一张脸不知该如何反驳,她掐着八娘陆容的手,想让她替自己找回场子,可陆容来之前听得了母亲的教导,知道不能万事顺着七娘的意思来,便垂着眼不敢回话。

姊妹几个间的口角,陆昀在一旁听了个明白,偏他作壁上观,并不打算为谁出头。

等得二房夫人卢氏与三房夫人贺氏带着各自夫君姗姗来迟时,三娘陆宜搀着老夫人缓缓走来。

年后三娘便要出阁了,这些时日她都叫卢氏拘在屋里绣嫁衣,好不容易今日有了个机会,便凑到老夫人跟前敬孝去了。

待老夫人落座,也不让人拘谨,只说今日是家宴,不许讲究那些礼数,是以拉着宜姐儿和鸢丫头挨着她坐下了。

满屋子的表哥表姐霄哥儿不大识得,燕鸣歌便与他偷偷耳语几句,他便虎头虎脑的拉着二表哥陆昀一道坐在姐姐身旁。

卢氏拘礼,与妯娌几个围坐一桌,陆二爷则是与陆三爷另起一条食案,架着一扇屏风隔坐在后。

唯独老夫人这边最是热闹,儿孙满堂,环绕膝下。

却说燕鸣歌初来侯府没几日,便往二房三房登门拜访了的,只是卢氏高傲,连表明功夫都不屑于做,故而连人都没见到;贺氏谨小慎微偏又看卢氏脸色行事,倒是让婢女将她请进去了,却是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姗姗来迟。

见面礼两位舅母自然是没有给的,老夫人哪里不晓得这两位儿媳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从前鸢丫头还是高高在上的明惠郡主时,断然不敢给她脸色瞧的,可眼下她身份不如从前尊贵了,以为她在侯府要仰人鼻息了,这才放肆起来。

有三娘带头,表姊妹几个都给燕鸣歌送了见面礼,即便不情不愿如七娘也假惺惺的送了只帕子;几位表弟则是给霄哥儿准备了笔墨纸砚类的文房四宝,送给表姐的则是颇为避嫌的书。

燕鸣歌也都准备了回礼,赠给表姊妹的无非是胭脂绢花,女儿家爱的玩意儿;对几个表弟则是一视同仁赠的都是独有的孤本书籍,唯独送给陆昀的那只锦盒是空的。

好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侯夫人小李氏到底是坐不住了,便推脱身子不爽离去了,她算是看清了,老夫人分明是借着这场重阳家宴,给那新来的表姑娘明惠郡主接风洗尘罢了。

老夫人也没强留,只摆了摆手允了,话题一转,绕到了卢氏和贺氏身上,“你二人这做舅母的,都别藏着掖着了,竟还没几个小辈懂事。”

话虽是打趣,却是实打实的要卢氏贺氏出点血的,这二人先前那般怠慢她的宝贝外孙女和小外孙,她没让她们当面下不了台已经是不错了的。

当着老夫人的面,卢氏只得将腕上的琉璃玉镯脱下,往燕鸣歌手上戴去,贺氏有样学样,取下头上戴着的双凤衔珠红玛瑙金簪,插进燕鸣歌的发髻中。

燕鸣歌笑盈盈接了,却是又当面脱下,让浮翠收好,温声道了句,“写过两位舅母好意,这般金贵的东西,可得让底下人给我收好。”

话虽是这般说,可是她扶鬓弄发的动作分明是怪二位舅母弄乱了她今日的装束。

卢氏气得脸都白了,什么规矩体统全都抛之脑后,出言讥讽道:“郡主满头珠翠,锦衣罗裳,倒是全然不顾守丧的规矩呢。”

她乐得听燕鸣歌讲些大逆不道的说辞,授人以柄,好叫她母族子侄中的御史们听一听。

可燕鸣歌却不上当,只神色淡漠,正色直言道:“如今既是来了宁西候府,自当是以外祖母为大,且说只要是心中有孝,我父我母便不会计较。反倒是二舅母在重阳家宴上说这些,又将外祖母置于何地?”

她一口一个外祖母,好一个孝子贤孙,哄的老夫人眼眶湿润,差点就要潸然泪下。

只是卢氏千不该万不该,今日乃重阳家宴,她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这番话,分明居心叵测,故意惹老夫人伤心垂泪。

满堂惊惶间,只听得陆二爷低吼一句,“够了,二夫人吃醉了酒,将她扶回去休息。”

燕鸣歌和陆三娘宽慰好老夫人后,才听得老夫人招了招手,让下人依照重阳宴的流程,呈上麻葛糕、米锦糕和菊花糕,又举杯共饮那祛邪祈福的吉祥酒——菊花酒。

陆昀酒量不佳,偏今日也满饮一杯,以敬祖母。

酒足饭饱,表姊妹几个将装满茱萸的香囊送给外祖母和兄弟姊妹间,燕鸣歌自是没有准备,就听得陆宁不怀好意的打趣道:“怎不见郡主拿出来,莫不是没有准备罢?”

万事准备妥当的浮翠怎会让人失望,只见她捧出匣子,递给燕鸣歌,才叫她总算是放下心来。

谁知分发了一圈,连最小的十郎都有,独独落了陆昀的那只。

见没人瞧见,燕鸣歌正想糊弄过去,就见陆昀睁着那双幽深墨眸迷离的瞧着她。

幸得二人的座位靠得近,他只是轻微偏头,从陆宁那个方向看,只当是在瞧外祖母罢了。

燕鸣歌心下忐忑,却又想到,他方才饮了一杯菊花酒,若是喝醉了,岂不好办。

为了试探他到底醉没醉,燕鸣歌伸出左手接着衣袖的遮掩,悄悄去扯他。

不知是不是动静太小,他没甚反应,燕鸣歌顿时胆子大起来,小手往上,捉住他的手腕,倒也颇为得趣。

谁知他突然将右手垂下来,与她纤细玉指紧紧扣住,燕鸣歌又惊又喜,仿佛定住了似的,动弹不得。

他揉捏着她满手的细雪生香,脑海中却是闪过昨夜梦中的凝脂软玉,也是这般的手感。

陆昀晕乎乎的,满脑子都是梦中的激昂与冲动,单单一只手,怎么能够。

他还想要更多,是以他修长劲瘦的手指不停游走,手上的茧子磨到她腕上的软肉,酥的燕鸣歌脚趾头都麻了。

从前她无数次的设想过,用他那双修长宽厚的手,带着微微薄茧的手指去碰她,会是什么滋味。

今日她总算是知道了,可这些远远不够。

暧昧就像是夜里无形的丝线,无限拉扯,极尽延长,借着旖旎夜色,有一室暖香袅袅升起。

她做过最出格的梦,便是他用那双手,取悦她。

却未曾设想过,在坐无缺席的家宴上,他那只从前执笔持剑的手,会在桌下与她扣住紧锁。

燕鸣歌抬眼打量他,只见他墨色无边的深眸尽是迷离神色,连上天都在帮她。

她嘴角噙着淡笑,又敬了他一杯菊花酒,等他一饮而尽后,燕鸣歌悄悄伸出左脚,踩上他的黑靴。

力道软绵绵的,自是不疼,却也还是不够。

她悄悄蹬掉软底绣鞋,露出纤纤玉足踩在他的长腿上。

原本只是因着脚伤,故而未曾穿足衣,却没想到倒是方便了她。

细腻柔嫩的玉足碰到他的腿,陆昀眸中有了星星点点的光,总算是叫他回了神。

硬邦邦的腿上多了只调皮的脚丫,叫他无端的想起夜里的梦,她也是这般做的。

梦境与现实交织,他快要分不清虚妄与真实,是梦吧,应当是梦吧。

只有在梦里,她才会这样的乘虚而入,死缠烂打,叫他怎么也挥之不去,抵挡不住。

既然是梦,那他还抵抗什么,陆昀垂眼想到,悄悄伸出右手,捉住了那只小巧玲珑的足。

燕鸣歌彻底慌了神,偏她面上镇定,小口吃着糕,啜饮着酒,唯独耳上红晕出卖了她的心绪。

他怎么能,怎么能对她的足,做那档子事。

三息时间过去,燕鸣歌趁乱收回脚,穿好绣鞋,离他稍稍远些。

她未曾发觉的是,陆昀的目光频频下移,落在她露出一截雪白的足上。

软底的浅口绣鞋她未曾穿好,偏又没叫长裙完全遮掩住,倒是给了陆昀可乘之机。

待察觉到他火辣的目光时,燕鸣歌酒壮怂人胆,转头怒目而视,悄声道:“我还以为像表哥这般礼仪周正的人,是懂得非礼勿视的道理的。”

话虽这般说,可燕鸣歌到底底气不足,方才的确是她故意动手动脚,只盼着他这晕乎乎的醉鬼喝醉了,不记得才好。

陆昀抬了抬眼,哑然失笑,显然是已经清醒了几分。

她不知道的是,方才给他倒的第二杯酒,其实是解酒的蜜水。

方才晕乎了些,现在却是好了很多。

于是,陆昀轻哂道:“若是表妹嫌吃了亏,倒也可以找回来。”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钻进燕鸣歌耳朵里,倒叫她分不清陆昀方才到底是装醉还是真醉了。

一直到宴会离席,燕鸣歌再也不敢往他那瞧一眼,等到匆匆离去后,才绕过熙和居,只消穿过那片桃林就能到了婵娟院时。

燕鸣歌被人打横抱起,扛在肩上带走了。

发觉是陆昀后,燕鸣歌倒也没大喊大叫,反倒示意浮翠流丹别出声。

见着世子将郡主带远,也没去熙和居,浮翠流丹二人站在原地两眼相望,欲言又止。

等到燕鸣歌被人带到了桃林石山后,盈盈月光下,长身玉立的陆昀站在她面前,不发一眼。

好半晌,才冷声问道:“我的礼物呢?香囊没有,见面礼也没有?”

原先以为他是来找她算账来了,但是瞧他现在这幅样子,倒像是酒意又起了。

是以,燕鸣歌便大着胆子,与他相对而视,狡黠笑道:“要礼物,自己来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