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找我了。”
傅远洲那句有主了,说的是她?
沈云里不敢置信地望着傅远洲,胸腔里那颗稳定律动着的心脏猝不及防地跳错了拍。
也是这一刻,她想起来高中时她曾经做过一场梦。
梦里的她跟着傅远洲参加了一场聚会,聚会上有人问他们,说这么多年过去,你们两个不会还是朋友吧?
沈云里想开口答话,坐在她身边的傅远洲却牵住了她的手,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相熟的那些朋友们,说她沈云里从前是他最好的朋友,至于现在,她是他唯一的女朋友。
……
这场梦,沈云里记了很久很久。
现在,她是要等到这场梦成真了吗?
一时间,期待、紧张、害怕、纷纷跃上心头,逐渐全都揉在了一起,分不清谁多谁少。
沈云里的脉搏突跳着,眼眶也随之发热。
与此同时,傅远洲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
温热的掌心包裹住她微凉的肌肤,沈云里肩膀不受控制地缩了缩,本能惊慌地抬头看他。眼底却恍然落进了路灯昏黄的光,还有少年宛若被雕刻过的侧颜。
傅远洲没说话,唇边勾着笑,肆意又张扬,勾得人心痒。
更让人难捱的是,察觉到沈云里在看他的那一刻,他也垂眸望向了她。
避无可避的视线相撞,沈云里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体温正在升高。
愣了一秒,她匆忙躲开他的目光。
而那个跑来要联系方式的女孩,看到他们这一幕,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们了……”
话音还没落完,人转身就走了。
傅远洲瞧着女孩落荒而逃的模样,一边松开揽着沈云里的肩膀的手,一边嗤笑了声:“这女孩儿还挺逗的,居然还真信了咱俩是一对。”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沈云里长睫不自然地颤了下。
她再次抬眸去看傅远洲。
只看他抽了最后一口烟,随手捻灭烟蒂,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冲她笑了:“不过呢,幸亏你来得及时,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拒绝那女孩儿。”
“……”沈云里望着那双勾人心魂的桃花眼,后知后觉,“所以你刚才是在拿我当挡箭牌?”
傅远洲不以为然地点头:“对呀。”
明明他没再说话,可此刻有些天真无邪的眼神,就好像是在反问她:“拿你当挡箭牌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吗?
没问题。
在傅远洲的视角里,她是他最好的朋友。
这种小事儿,朋友本该帮忙,他无需提前告知,更用不着事后道歉。
沈云里清楚的明白,可却也控制不住地失落。
傅远洲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怎么这副表情?”
还在贪恋方才那一点幻想的沈云里无意识的接过了话茬:“我还以为……”
傅远洲没听清,往她身前凑了凑:“嗯?以为什么?”
沈云里理智很快归为,连忙冲他摇摇头:“没什么。”
傅远洲阔步向前,语气很是欢快:“那走吧,去吃夜宵,我都快饿死了。”
沈云里看着他往前而去的身影,其实真的很想发一通脾气,和他说要吃你自己去吃。
但她清楚的知道,倘若表现的太生气,凭着傅远洲的敏感度,一定会察觉她心里在想什么。
可现在,有些事她还没弄清,也并不是让他知晓心意的时候。
于是,沈云里强迫自己定了定神,跟上了他的脚步,故作鄙夷道:“拿我当挡箭牌,是一顿烧烤就能解决的?”
“那你说,想要几顿?”傅远洲停下脚步看她。
沈云里思索着,还没开口,眼前人就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提醒道:“大小姐,别想讹我啊,我这个月零花钱紧张,顶多能再给你加一顿夜宵。”
“真是小气鬼。”
“我还小气?”傅远洲指指自己,很是鄙夷地问,“前两天是谁过生日,我送了她限量款的一套盲盒?”
沈云里抿唇不语。
傅远洲继续道:“沈大小姐您就知足吧,这世界上的男人,除了沈叔叔,就只有哥哥我对你最好了。”
她没搭腔,只嘁了声,和他肩并肩地一起往校门口走去。
江陵大学东门有一条远近闻名的小吃街,一到这个点,多小的摊位前都需要排队。
傅远洲之前领教过这里有多夸张,所以今天提前就定好了位置。
沈云里跟着他穿过拥挤逼仄的巷道,绕开门口排队的人群,直接进了他想去的那家东北烤肉店。
两人一如既往的坐下点单,一边闲聊,一边查看想吃的菜品。
只是刚和服务员确定好吃什么,傅远洲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幕忽地亮了。
他瞥了一眼,眸色就沉了。
坐在对面的沈云里看他半天都没去接电话,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
来电显示没有备注,是本地的陌生号。
铃声一直响到尾声,傅远洲都没去碰一下手机。只是在挂断的那一刻,他敛起沉郁的神色,把服务员端上来盛满肉串的盘子推到了沈云里面前:“你吃这个,都是瘦肉。”
沈云里轻声说好,此刻却有些无心美食,眸光再次落在了他的手机上。
说巧不巧,她刚看过去,原本已经黑掉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还是刚才的那个号码。
沈云里隐隐猜测到了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
她抬眸仔细打量傅远洲,只看他眉头蹙着,十分不耐烦地摁掉了这通电话。
很快,那边又打了过来。
傅远洲低声骂了句脏话,拿起手机倒腾了一会儿,重新丢到了桌面上。
不知是关机了,还是把对方拉黑了。
沈云里想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于是故作漫不经心地吃着肉,轻声问他:“是许霜打来的吗?”
傅远洲沉声嗯了下,面色很冷。
她又紧跟着问:“不接一下吗?”
傅远洲捏着啤酒罐仰头畅饮,有些烦躁地将话题丢回给沈云里:“分都分了,有什么好接的?”
沈云里:“你之前和她分了,不是只要她主动找你,你都会接她电话的吗?”
傅远洲沉默了。
他眸子低垂着,望着木质桌面上反射出的白色光点,脸色愈发的沉郁。
沈云里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傅远洲此时此刻的反应。
就在她觉得傅远洲这是不想回答,又或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眼前的人却忽地沉息,叹了口气:“这次,我和许霜是真分了。”
沈云里怔了下。
握着酒杯的手不自知地松了力,那颗因为想要试探而悬起的心,在此刻无声无息地落了地。
只是仅仅安然无恙了一秒,她的心就再次被悬了起来。
因为“我和许霜是真分了。”这句话,沈云里听傅远洲说过很多很多很多次。
傅远洲和许霜在高二最后一个暑假相识,排除掉他追她的时间,两人满打满算,也已经恋爱了两年。
但这两年期间,他们两个人闹分手的次数,沈云里两只手都数不清。
虽然起初只是一些小矛盾,两三天就重归于好,继续如胶似漆。但最近这一年,不知怎么回事儿,他们吵架的次数越来越多,每一次都鸡飞狗跳,好像真的要老死不相往来一样。
沈云里没搭话。
因为她不知道,傅远洲会不会又像从前一样。
前一晚发来消息,和她振振有词地说什么这年头恋爱狗都不谈,从今开始,他要恢复单身,再也不和许霜纠缠。
等到了第二天,沈云里问他在哪儿,要不要一起吃饭,他却说什么许霜那边有事儿,他离不开身,下次一起吃。
这两年,他们就这样一直分分合合的纠缠着。
沈云里也始终保持着朋友的身份,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越界,只小心翼翼藏起自己那份心意,适当的隐身,又适当的出现。
看他们亲密无间,看他们吵闹翻天。
每次两人闹分手,傅远洲就来找沈云里喝酒,喝的脑袋迷蒙,就拍着自己的胸脯和沈云里保证,说这绝对是他和许霜的最后一次分手,他们绝对不会再纠缠。
结果,就是在沈云里有那么一点点相信,傅远洲和许霜真的断了,开始对自己这份暗恋,对傅远洲本人抱有一些小小的幻想时,他猝不及防地跳出来,给她当头一棒,说他还是放不下许霜,打算继续跟许霜试试……
反反复复,沈云里早已见怪不怪。
不过呢,傅远洲和许霜闹分手又和好的周期,从来没超过七天。
仔细想来,这一次好像是他们分手最久的一次?
这整整一个月,沈云里都没听到傅远洲提起许霜。
她也没在朋友圈看到许霜有什么新的社交动态,就好像他们真的彻底斩断了这份感情。
沈云里暗暗揣测,心又往下回落了一些。
只是理智告诉她,还不能就这样妄下定论。
于是,她再一次抬眸打量傅远洲,不受控制地试探起他现在对许霜的心意:“这次是真分了?你不是很喜欢她吗?难道现在不喜欢了?”
喜欢她?
听到这个词的一瞬,傅远洲握着酒罐的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
那些和许霜有关的记忆犹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温馨幸福的、撕心裂肺的,全都掺杂在一起。
所有的画面变成了放映机里的电影,一幕幕跳过,又跳回,重复交叉着,忽地定点落在了他和许霜初见的那一幕——
喧闹的俱乐部里,一盏忽明忽暗的霓虹灯下,乌发红唇的许霜倚坐在台球桌上,指尖携着燃了半根的细烟。吞云吐雾中,她冲站在门口的傅远洲勾了勾手,勾起唇角笑了下:“听说你赛车玩得很好,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比比赛?”
然而,这个画面仅仅停留了五秒钟,又忽地跳转到了他们上一次见面的场景。
她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歇斯底里地哭喊着,说他傅远洲根本不是真的爱她,还不管不顾地砸碎了他亲手做的周年礼物。
……
一想到这儿,傅远洲的心脏就隐隐作痛。
只是定神沉了口气后,他十分苦涩地冲沈云里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我还喜不喜欢她。”
“我只知道,和她在一起,我很累。”他仰头喝着酒,眉头皱着,语气无奈又哀怨,“真的很累,很累。”
累?
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怎么会累?
沈云里不解地看他。
傅远洲捏着酒罐,轻嗤了声:“可能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去招惹她。”
“这两年不管我怎么努力地对她好,都没有让她满意过一次。她也总说,我给不了她想要的爱,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和我在一起。”
傅远洲声音沉闷,神情满是倦意。
沈云里从未见过他在讲起许霜时是这幅模样。
在她的记忆里,他一向张扬热烈,一向神采奕奕。
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许霜的话题,她本就不该主动提起。
唇一开一合,没等她发声,傅远洲先转移了话题:“你快吃,蹄筋冷了就不好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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