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沈云里的人是闻衍。
沈云里高中时,经常在成绩排名榜前三名看到他的名字,也经常听老师提起他。说他品学兼优,文科理科学的都很好,是除了沈云里以外,最有可能考进江陵大学的学生。
虽然那会儿沈云里和闻衍的班级只有一墙之隔,他们现在也一并考入了江陵大学。但说起来,她和他打过照面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两人并不算相熟。
所以对于他的出手帮忙,沈云里有点意外。
而闻衍看到沈云里没什么事,很有分寸地松开了她的手腕,还往后退了一步,拉开彼此的距离。
为了不让气氛变得尴尬,他又问了一句:“有扭到脚吗?”
沈云里定定神,动了动脚踝,发现并没有什么不适感后,冲闻衍摇头:“没扭到。”话落,她又连忙补了一句,“刚才谢谢了。”
“没事。”闻衍冲她笑笑。
他原本想再说点什么,沈云里的手机却忽地响了。
沈云里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轻声道:“不好意思,接个电话。”
闻衍点头示意。
沈云里这才摁下了接通。
“喂,您好。”她往前迈了一步,探着脑袋朝路边看去,“已经到了是吗?我就在商场门口,现在就过去。”
“好的,再见。”
挂了电话,沈云里偏过头朝闻衍打招呼:“我叫的车到了,要先走了,拜拜。”
话落,沈云里将挎包举到头顶,没有一点犹豫地往外走去。
“沈……”闻衍下意识伸手拦她,可连衣角都没碰到,就看她就加快步子冲进了雨里。
闻衍伸出去的手一瞬停滞在半空。
他忽地怔住。
而那句想说却未说出口的“我有伞,送你过去”,就只能被重新咽进了发涩的喉咙。
沈云里已经跑到路边,坐上了来接她的轿车。
闻衍看着明亮的黄色车灯熄灭,开始缓慢地转弯,朝着长鹤路的方向驶去。
良久,良久。
直到再也捕捉不到一点儿踪迹。
闻衍敛眸,长睫低垂着,苦涩地轻喃了句:“生日快乐,沈云里。”
雨天堵车堵的不要命,沈云里回到宿舍,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她刚推门进来,还没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宋栖从浴室探头出来:“云里,你生日过得……”
然而,话说了一半,宋栖八卦的语气就变成了惊呼,“我靠!你怎么身上都湿了?”
在位置上打游戏的姜芜听到这句话,停下摁鼠标的手,下意识朝着沈云里看了过来。
看到她浑身上下都被大雨浇透,姜芜起身去阳台拿了浴巾递给她,十分疑惑:“怎么弄成这样?傅远洲没送你回来吗?”
沈云里擦着头发,尽管失落,却也不想让她们两个担心,于是故作轻松地咧开嘴角,无所谓地笑了笑:“他呀,今天压根就没来。”
“他没来?”姜芜有些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靠,什么情况啊!”宋栖惊讶地扬起了声音。
“没什么情况。”沈云里耸肩摊手,双手扶住栏杆,踩上梯子往上攀了两截,伸长胳膊将床铺上的睡衣捞了下来,“估计是睡过头了。”
听到这儿,姜芜有些怒了:“他有没有搞错啊,今天可是你生日。”
宋栖附和:“对啊,云里!傅远洲也太不靠谱了!平时就算了,你的生日他怎么能放你鸽子呢!”
沈云里整理起洗漱用品,默默听着姜芜和姜芜吐槽傅远洲,始终没作声。
姜芜很不明白:“云里,你都不生气吗?”
不生气吗?
怎么会不生气。
如果不是傅远洲三天前主动说要给她过生日,她今天应该会和姜芜、宋栖一起外出聚会,她们会帮她拍许多漂亮的生日照片,会陪她渡过最开心的一天。
可比起生气,沈云里更多的是失落。
她之所以不表现,是因为她不想傅远洲在朋友的眼里是个不怎么好,不值得她去喜欢的人。
沈云里眼睫低垂。
而这一刻,就好似有一根隐形的线,牵扯住她的思绪,将她带回到了高二那年。
那年沈云里的生日恰好碰上月考,考试结束后,学校破天荒的给他们放了半天假。
放学的时候,傅远洲极其神秘地拉着沈云里坐上了和回家方向截然相反的车,说什么给她准备了生日惊喜。
最后傅远洲带着她在时代广场下车,去了附近的一家大型连锁超市,又说什么渴了,先买瓶可乐再带她去看惊喜。
沈云里被他搞得晕头转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只能跟着他一起在超市门口存了书包。
逛了一圈出来,傅远洲把存包的凭证条码拿给了沈云里,让她去开门。
沈云里吐槽傅远洲,说他也太懒了。
傅远洲嘁了声,没反驳,只等着沈云里开门。
沈云里用条形码对准扫码口,只听柜门滴地响了一声,就砰地在她面前弹开。
然而——
四方形的柜子里放着的,是一小束包装精美的鲜花,还有一个漂亮的粉色礼盒。
沈云里懵了。
“怎么样,现在还觉得我懒吗?”傅远洲笑问,身子斜靠在一侧的柜门上,冲久久都没回过神的沈云里吹了声口哨,“喂,问你话呢?”
沈云里回神偏头看他,很茫然地眨眼:“这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的生日惊喜呗。”
“那我们的书包呢?”
“干嘛?你难不成怕我把你书包弄丢写不了作业?”傅远洲站直身子,眼含笑意得用手背轻敲了一下沈云里的脑袋,从校服口袋翻出另一张凭证,对准了中间的扫码口。
又是滴的一声响。
另一扇柜门弹开。
傅远洲伸手将两人的书包捞出来,侧目瞥了一眼沈云里:“我们沈大学霸不会没看出来它们不是一个柜门吧?”
沈云里才不会承认:“谁说我没看出来?”
“是是是。”傅远洲望着她,故意拖长音调,“沈学霸这么聪明,当然看得出来咯。”
沈云里被他调笑,耳廓不自然地泛红。
可罪魁祸首却若无其事地拎着她的书包,大步阔斧地往超市外面走去,催促起来:“别墨迹了,还要去别的地方逛逛呢。”
沈云里没好气哦了声,面上看起来不情愿,却见到傅远洲走远后,急匆匆拿出柜子里的鲜花和礼盒,小碎步地跟了上去:“你等等我!”
后来,两人又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
傅远洲拉着沈云里去了游戏厅,不知怎么就从机车项目,玩到了娃娃机的前面。
沈云里随口说了一句,玉桂狗的玩偶好可爱。
傅远洲就拿着游戏币,塞进窗口,自信满满地说要给她露一手。
结果,她和傅远洲在娃娃机玩了一个多小时,不知道是技术太差,还是那机器有问题,竟然一个都没夹起来。
眼看着已经游戏币要全都花完,沈云里伸手扯扯傅远洲的袖子:“算啦,反正你已经送给我生日礼物了。”
少年心气高,极不服输地撸起袖子,弯腰又塞了两枚游戏币进机器,同沈云里保证:“你等着,我今天一定夹出来一个送你。这点小玩意,可难不倒本大爷。”
沈云里拿他没办法,又陪他玩了一会儿。
只是兑换的游戏币再一次清空的时候,沈云里突然接到了家里打来的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沈云里家教严,一向不敢在外面玩太长时间,傅远洲也知道这事儿。
于是电话一挂断,迟迟不肯走的傅远洲选择放弃,和沈云里一起坐上了回家的车。
没抓到娃娃这件事儿,沈云里压根就放在心上。却没想第二天,一向和她一起上下学的傅远洲,没准时出现在楼下。
沈云里给他打了几通电话都没接,她怕迟到,只能先去了学校。
结果她刚进教室坐下,还没把早读课要用的书翻出来,傅远洲就从后门小跑了过来,将手里一个塞满各式各样玩偶的透明手提袋丢到了她的桌面上:“你怎么走那么快,我追了你一路快累死了。”
沈云里有点懵,抬头去看他。
那一刻,九月清晨的细风攀进了教室,轻柔地翻动起少年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他漂亮的眉骨。
他低眸望她,漆黑的眸子里落进初升朝阳的光辉。
没等她开口,他就笑着挑了挑眉梢,问:“怎么样,我一晚上的战果,是不是厉不厉害?”
沈云里一瞬愣住。
这才知道,昨夜他们一起回家后,傅远洲自己折了回去。
给电玩城的老板付了双倍的钱,熬了个通宵,这才把所有娃娃机里的娃娃都夹了出来送她。
……
那时候,许霜还没出现。
沈云里和傅远洲是形影不离,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他也真真切切,对她好过。
如果不是这样,沈云里也不会暗自喜欢傅远洲到现在。
飘远的思绪逐渐归位,她收回神,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姜芜和姜芜,冲她们道:“傅远洲只是玩心重,其实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吊儿郎当不靠谱,他今天放我鸽子,也是个例外。”
说来也巧,沈云里刚为傅远洲辩解完,她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沈云里垂眸去看,正是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傅远洲发来了消息:
【啊啊啊啊!】
【操啊!我忘记定闹钟了!】
【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沈云里唇边勾起笑,举起手机给姜芜和宋栖看,大声同她们保证:“二位老婆大人请放心!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傅远洲今天放我鸽子,我肯定要好好惩罚他。”
看沈云里这么说,姜芜虽然放心了一些,但还是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颊:“你最好是真的能让他吃点苦头。”
作者有话要说:在这里挂一下后面想写的预收文案—— 《潮湿雨季》
陈宥仪十六岁那年,家中发生重大变故,被梁家收养。
梁家夫妇亲厚温和,将她视如己出,无论金银珠宝还是山珍海味,全都如数奉上。
只是家里有位不好惹的哥哥,她初到梁家第一天,就被梁知韫养在卧室的蜥蜴吓到瘫坐在地上。
梁父厉声呵斥梁知韫不懂事。
少年只看着陈宥仪,冷声嘲笑:“胆这么小,怎么当我妹?”
陈宥仪知道梁知韫不喜欢她,毕竟平白无故的多个养妹出来,这种事儿,换作谁都接受不了。
于是,在学校她装作不认识他。在梁家,她也尽可能避开他。
本以为等到念大学,她远赴千里之外,就可以再也不给他添麻烦。
不曾想,她离开前的那一夜。
梁家别墅断电,患有夜盲症的她不小心走错了房间。
闷头撞进梁知韫怀里的那一刻,陈宥仪惊慌失措,连忙道歉。
可还没来得及逃跑,就被少年堵住了去路:“考那么远,故意躲我是吧?”
她低头不语。
也不看他眼底的暗潮涌动。
两人不知僵持了多久,直到大雨灌城,忍无可忍的梁知韫发狠咬住她温软的唇。
“陈宥仪。”
“我吻你,不犯法。”
后来她才知道,少年的冷漠不是讨厌,是克制,是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