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龄计岁 布兰登·魏提尔的故事

这些天使,她们很清楚自己的身分。这些慈悲的化身。

聚集了超过上帝预期的爱心,她们有富有的老公,良好的家世,矫正过的牙齿和保养好的皮肤,这些因为十来岁的孩子都去上学了而留在家里的母亲。在家里,但不持家,不是家庭

受过教育,当然的事,但并不太聪明。

她们有佣人做所有的粗活。请来的专家。她们用错了去污粉,使得家里的花岗石柜台台面和石灰地砖一文不值。用错了肥料,使得花园如遭天火。用错了油漆的颜色,结果她们所费的心力和投资会受到损伤。因为孩子在学校,上帝在祂的办公室里,这些天使有着整天的时间要打发。

所以她们不会出严重错误的地方。在一家养老院里推着装着图书的小推车。在她们的瑜伽课和读书会之间的空档,在安养中心挂上万圣节的装饰。任何一家安养机构里都会见到她们,那群生活无聊的天使。

这些天使穿着意大利手工制的平底鞋。满腔热诚,顶着美术史方面的学位,在孩子放学之后去踢足球或学芭蕾舞回来之前,有整个下午的时间要打发。这些天使,漂漂亮亮地穿着印花布的夏装,干净的头发绑在脑袋,面带微笑,每次你偷眼望去时,都在微笑。

对每一个病人都有话好说,说你在五斗柜上摆放的“祝早日康复”的卡片有多好看,说你在窗台上小花盆里种的非洲紫罗兰养得多好。

魏提尔先生好喜爱这些天使女人。

对魏提尔先生,这个住在长廊末端最后那个房间里,满是老人斑又秃头的老男人,她们总是夸赞他贴在床头墙上那张黑光的摇滚乐演唱会海报多漂亮,立在门边的滑板有多炫。

老魏提尔先生,那个金鱼眼的矮个子魏提尔先生,他问道:“有啥很屌的?太太们?”

那些天使,她们笑了。

笑那个还装年轻的老头子。真可爱,心境还这么年轻。

可爱又愚笨的魏提尔先生,会上网漫游,看雪地滑板杂志。有一堆嘻哈音乐的CD,头上反戴着一顶鸭舌帽,就像个高中孩子。

简直就是她们在学校的十来岁的儿子的老年版。她们不由得有点喜欢他,尽管他长了老人斑,反戴鸭舌帽的脑袋塞在两边耳机中间,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音响到都漏了出来。

魏提尔先生把轮椅停在走廊上,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他说:“来击个掌……”

所有的志工太太走过时都和他击掌。

不错,拜托啊,这正是那些天使们希望自己在九十岁时也是这个样子,仍然充满活力,让然喜欢新鲜事,不要像她们现在所感觉的那样成为化石……

在很多方面看来,这个老头子似乎比任何三四十岁的志工都要年轻得多。这些中年的天使年轻只有他的一半或三分之一呢。

魏提尔先生的指甲涂成黑色,在老人一边鼓突的鼻翼上穿了一个银色的环。而他的足踝上有一圈刺铁丝似的刺青,正好露在他卧室里穿的硬纸板拖鞋上。

一个骷髅头的戒指松松地套在一根僵直得如同枯枝似的手指上。

魏提尔先生眨着白翳的眼睛说:“你当我高中毕业舞会的舞伴好不好……?”

所有的天使,都羞红了脸。对着这很安全、很好玩的老头子唧唧咯咯地笑着。她们坐在他轮椅上的怀里,她们肌肉匀称,由私人教练锻炼的大腿架在他瘦骨嶙峋的膝盖上。

很自然地,有一天,哪个天使会表示出来。某个志工会对护士长或护理员大谈魏提尔先生有着多么了不起的年轻精神,说他充满了活力。

听了这话,哪个护士会回望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嘴张开一阵,沉默了一下,然后哪个护士说:“他当然一副年轻的样子……”

那个天使说:“我们都应该始终充满活力。”

有这样高昂的兴致,这样的活力,这样快活。

魏提尔先生真能感化人,她们常这样说。

这些慈悲的天使,这些慈善的天使。

这些愚蠢、愚笨的天使。

那个护士或护理员会说:“我们大部分的人也有过……那种活力。”那个护士一面走开,一面说道:“就是我们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

他并不老。

真相总是这样泄露出来的。

魏提尔先生,他得的是早衰症。事实上,他只有十八岁,一个就要因年老而死的年轻人。

每八万个孩子里就有一个患有哈钦森——吉尔福早衰症症猴群,主要是蛋白A中的基因缺陷造成细胞散裂,使患者以正常速度的七倍老化。使十来岁的魏提尔先生,连同他过挤的牙齿,过大的耳朵,青筋浮现的头颅和暴突的双眼,使他的身体成了一百二十六岁。

“你可以说……”他总是对那些天使说,一面挥着一只满是皱纹的手,要她们不用担心。“你可以说我是在以狗龄长大。”

再过一年,他就会因心脏病去世。还不到二十岁,就老死了。

听了这话,那些天使就会有一阵子不再出现。事实上,这实在是太惨了。这样一个孩子,说不定比她自己的孩子还年轻,就要孤独地死在安养院里。这个孩子,仍然充满了活力。在寻求帮助,求着身边唯的人——也就是她自己——及时伸出援手。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然而,在每次瑜伽课上,每次开家长会,每次她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个天使就会想哭。

她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她回到安养院里,笑得不像以前那样开朗。她对他说:“我明白。”

她偷偷带来一个披萨。一件新的电动游戏。她说:“许个心愿,我会帮你实现的。”

这个天使,推着他的轮椅从火灾逃生门溜出去,带他坐了一天的云霄飞车,或是到购物中心去逛。这个十几岁的老头子和一个年纪大得可以当他妈妈的美丽女人。她让他在玩漆弹游戏的时候痛宰她,那些漆弹沾污了她的头发、他的轮椅。她闪躲镭射枪。她半拖半抱着他满是皱纹的半裸身子爬上滑水道的顶端,在一个阳光普照的热天下午,不知上下了多少回。

因为他从来没磕过药,这个天使就把她孩子所藏的大麻偷出来,还教魏提尔先生怎么用抽大麻的烟枪。他们聊天,吃洋芋片。

这个天使,她说她的老公专注于事业。她的孩子们离她越来越远。他们的家四分五裂了。

魏提尔先生呢,他说到他自己的父母,他们无法面对。他们另外还有四个孩子要养,他们只有让他成为一个受法院监护的人,才能让他住进安养院。住进来之后,他们露面来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说着这些,在民谣吉他的演奏声中,魏提尔先生哭了起来。

他最大的心愿是能爱什么人。能真正地做爱,不要到死还是处男之身。

紧接着,泪水还不停地由他红着的两眼滚落,他会说:“求求你,不要再叫我先生。”

天使摸着他光秃而有老人斑的头,他告诉她说:“我的名字叫布兰登。”

然后他会等着。

然后她会叫他:

布兰登。

当然,在那之后,他们会相干。

她,很温柔而又有耐心,集圣母与娼妓于一身。她那经过瑜伽训练的修长双腿,为这个满是皱纹的赤裸丑小鬼张了开来。

她,既是祭坛,也是牺牲。

和他那满是老人斑,浮现着青筋的衰老皮肤贴靠在一起,她看起来没这么美过。在他流着口水,在她身上颤抖时,她感到自己从来没这么有力过。

而且,该死的——以一个处男来说——他还真是厉害。他一开始用的是一般男上女下的所谓传教士体位,然后把她的一条腿举到半空中,让她张得更开。然后是她的两只脚,用脚踝紧紧夹住他那张喘个不住的脸。

谢天谢地,好在她练过瑜伽。

像吃了威尔刚似的挺硬,他让她四手四脚地趴在床上,像狗似的干她,甚至还抽了出来,顶着她的后庭,弄得她叫他住手。她浑身酸痛而且昏昏沉沉的,等他把她两腿曲起,逼得她两脚伸向天上,再压到她头后,这时候,她那虚假而明亮的天使笑容又回来了。

经过所有这些之后,他到了高潮,射在她眼睛里,又射在她头发上,他向她要根香烟而她没有。于是他捡起了在床边的大麻烟枪,又点上一把,也不给她抽一口。

这个天使,她穿好衣服,把她孩子的大麻枪藏在她大衣下,用一块丝巾包着黏答答的头发准备离开。

就在她打开通往走廊的房门时,魏提尔先生在她身后说道:“你知道,从来没人帮我口交过……”

在她走出房间时,他在大笑,大笑着。

从那以后,她开车的时候,她的手机会响起来,打电话来的是魏提尔先生,建议玩捆绑的性行为,要更好的老鼠药,口交。最后那个天使对他说:“我不能……”

“布兰登……”他对她说:“我叫布兰登。”

布兰登,她说。她不能去见他,再也不能去见他了。

到了这时候,他才对她说——他骗了她。在年龄那件事上骗了她。

她在电话里问道:“你没有早衰症吗?”

而布兰登·魏提尔回答说:“我不是十八岁。”

他不是十八岁,他有出生证明来证明这一点,他才十三岁,所以他现在是违法诱奸的受害者。

可是,只要有足够的现钞,他就不去报警。付一万美元,她就可以免得经历难看的法庭审讯,头条新闻报导,她毕生的工作努力和投资都化为泡影,只不过是跟一个小鬼干了一场。更糟的是——她这个恋童癖,现在是性罪犯,终其一生都要向有关方面报备行踪。说不定还会和丈夫离婚,失去子女。和未成年者发生性关系要处五年有期徒刑。

从另外一方面看来,再过一年他就要老死了。为她自己余生付一万美元,代价还算小。

结果她当然付了钱。她们都会付的。所有的志工,这些天使。

没有一个会再回安养院去,所以她们彼此不会再见面,对每一个天使来说,她都是唯一的一个。其实,总有十来个还不止。

而钱呢?当然越积越多。最后魏提尔先生因为太老、太累,而觉得只是相干太无趣了。

“看看大厅地毯上的渍印,”他说:“有没有看到那些渍印都有手和脚?”

我们像那些志工太太一样,落入了这个有着老人身体的小孩所设下的陷阱里。一个老死的十三岁孩子,他家人抛弃他的这一部分倒是真的。可是布兰登·魏提尔不会再被人忽视地一个人死去。

而且,就像他一个又一个地去求那些天使一样,这次也不是他的第一次实验,我们并不是他的第一批白老鼠。而且——除非是那些迹印回来缠祟他——他会告诉我们说,我们也不会是他的最后一批。

大清早开始于一个女人的叫声。那个女人的声音,那叫喊声,是保安会修女发出来的。在一声声的叫喊之间,还听得见拳头敲打在木头上的声音,还听得到一扇木门在门框里发出声响弹动,然后叫声又开始了。

保安会修女叫着:“嗨,魏提尔!”保安会修女喊道:“你来不及看操他妈的日出了……!”

然后是拳头用力敲门。

在我们的房间外面,我们在后台的化妆室外面,走道里很黑,走道过去的舞台和演艺厅也很黑,除了鬼火之外一片漆黑。

我们一个个起了床,抓了衣服穿上,不知道我们究竟是睡了一个小时还是一夜。

鬼火是一个光秃秃的灯泡,装在舞台正中央一根柱子上。传统的说法是那可以在戏院又空又黑的时候挡住鬼魂,让它们不能进来。

在有电力之前的剧院里,魏提尔先生会说,鬼火有纾解压力的作用。火会燃的更大更亮,以确保万一瓦斯管线漏气时,这个地方不致爆炸。

不管怎么说,鬼火都表示好用。

但今早不一样。

首先是叫声吵醒了我们,然后是那股气味。

这是游民夫人会发现积在垃圾堆底下黑色污泥的臭味,是一辆垃圾车后面那个脏粘的开口。是狗屎和腐肉的臭味,吃过吞下又排泄出来的味道,是烂洋芋在厨房水槽底下溶成黑黑一潭的气味。

我们屏住呼吸,尽量不去闻那个味道,摸索着出了我们的房门,走下那道黑黑的走道,穿过黑暗,走向发出叫声的地方。

在这里,黑夜和白昼的分野只是看法问题,到目前为止,我们大家只有信任魏提尔先生。要是没有了他,究竟是上午或是下午,就是个争论的问题,没有从外面透进来的亮光,没有电话铃声,没有声音。

保安会修女还是一面捶着门,一面叫道:“八分钟之后就天亮了!”

不错,剧院就是要建来隔绝外在的现实,让演员建立起他们自己的现实。墙壁都是好几层的水泥,中间紧紧地填满了木屑。这样就不会有警笛的声音或地下铁的轰隆声破坏了舞台上演出死亡场景的气氛。不会有汽车防盗器活电动钻孔机的声音来使一场浪漫吻戏变成笑闹。

每天的日落,就只是魏提尔先生看看表,向我们道晚安的时候,他爬到上面的投影室里,拉下开关,关熄了大厅、门厅、沙龙、楼座和休息室的灯。黑暗将我们赶进演艺厅,这里的暮色,一处处地笼罩下来,最后唯一剩下的亮光是在后台的各化妆室里,也就是我们每个人睡觉的地方。每个房间里有一张床,一间浴室,一个莲蓬头,一个抽水马桶。房间大得容得下一个人和一口皮箱。或是一个柳条篮子,或是硬纸板的箱子。

早晨则是我们听到魏提尔先生在我们房门外的走道上大声道早安的时候,所有的灯重新亮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但今天不一样。

保安会修女大叫道:“你违反了自然法则。”

这里,没有窗子和天光,野蛮公爵说我们就像是被关在一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太空站里。我们很可能是在一艘玛雅人的古老潜艇中沉在很深的水底。或是公爵所谓的一处路易十五的煤矿坑或防空洞里。

这里,在某个城市的中间,离几百万走动、工作和吃着热狗的人之间只有几寸距离,却完全给隔离开来。

这里,任何一处看来像是窗子的地方,挂着天鹅绒或织锦缎的窗帘,或是镶着染色玻璃,全都是假的。是一面镜子,染色玻璃后面的微弱阳光,只是一个电灯泡,少得让这些歌德式吸烟室里高大的拱窗永远是暗暗的。

我们仍然在找着出去的路。我们仍然站在上锁的门前,尖叫救命。叫得不是那么用力,也不是那么大声,要先等我们的故事能拍成一部好电影。要先等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一个瘦的可以让电影明星来饰演的角色。

一个能将我们从所有我们过去的故事中拯救出来的故事。

在魏提尔先生房间外的走道上,保安会修女用拳头锤门,叫道:“嗨,魏提尔!今天早上要你说明白的问题可多了。”你都可以看到那个修女说每个字时所呼出的气息。

太阳还没有升起。

空气又冷又臭。

食物都没有了。

我们其余的人,一起对保安会修女说:嘘。外面的人说不定会听见而进来救我们。

一道门锁打开,随即一间化妆室的门推了开来,我们看到克拉克太太穿着绷得紧紧的毛巾布做的浴袍。她的眼皮红肿,半睁开着。她走出房门,来到走道里,带上了她的房门。

“我说,这位太太,”保安会修女说:“你们要对你们的人质好一点。”

野蛮公爵站在她旁边。正是昨天晚上到地下室去,用一把面包刀将所有接在锅炉上的电线全部割断了的那个野蛮公爵。

克拉克太太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八卦侦探在他的录影机后面说:“你可知道现在几点钟么?”

凶悍同志对着诽谤伯爵的卡式录音机说:“你可知道没有热水吗?”

凶悍同志,就是她顺着地下室墙边的铜水管一路找回烧热水的锅炉,关掉了瓦斯。她当然应该知道。她把瓦斯开关的把手弄断了,再将那个把手由水泥地的一条下水道丢了下去。

“我们要罢工,”骨瘦如柴的圣无肠说:“要没有暖气的话,我们就不写什么好而惊人的《科学怪人》之类的狗屎东西。”

这个早晨:没暖气,没热水,没食物。

“我说,这位太太。”失落环节说。他的胡子几乎扎到了克拉克太太的额头,在那些化妆室外面的走道,他站得就有那么贴近。他把一只手的手指全伸进她浴袍的领子里,俯过身去用胸部压扁了她的胸部,失落关节的手握成拳头,弯起了手肘,随着拳头捏住的衣领,把她抬得离了地。

克拉克太太穿着拖鞋的双脚在空中踢着,两手紧抓住那顶住她的毛茸茸手腕,两眼暴突,头向后仰得连头发都碰上了那扇关着的房门。她的头撞在房门上,发出呯的一声。

失落环节抓住她摇晃着,说道:“你告诉魏提尔那个老头子,他得给我们弄点吃得来,也要让我们有些暖气,否则就让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去。”

我们:都是那个睡懒觉、邪恶、绑架我们的疯子手下无辜的受害人。

在蓝色天鹅绒的大厅里,我们没有东西当早餐。

所有装有用肝脏制成食物的袋子都给錾了十到十五个洞。每个人都去戳了一刀。

在大厅里,每一个银色的枕头都扁了。我们所有人都有一样的想法。

炉子不能用,空气寒冷,食物还是全坏了。

“我们得把他包起来,”克拉克太太说。把他包起来,抬到最底下一层地下室里,和游民夫人放在一起。

“那个气味,”她说:“不是食物的味道。”

我们没有问他是怎么死的。

魏提尔先生没有死在台上更好,这样可以让我们编写出最坏的情况:他的两眼圆睁,看着自己的肚子在晚上越来越大,最后他连自己的脚也看不见了。最后体内某处的内膜或肌肉裂开,而他感到一阵温热的食物洪流冲出他的肺部,冲出他的肝脏和心脏。接下来,他感到休克的寒意。他胸前灰白的胸毛因为冷汗而黏糊成一片。他的脸上汗流如雨。他的双臂和两腿冷的发抖,那是昏迷的第一个征兆。

没有人会相信克拉克太太,现在她是新的反派人物,我们新任的那个邪恶的压迫者。

没错,我们得编写这一幕场景,我们要让他尖叫着发出呓语。魏提尔先生要面色苍白,伸开两手来挡在脸前,说恶魔在抓他,他要尖声惊叫着救命。

他会陷入昏迷,然后死掉。

圣无肠懂得那些复杂的名词,什么腹膜、十二指肠、食道,他会知道出问题的部分的正式学名是什么。

在我们的版本里,我们要跪在魏提尔的床边,为他祈祷。可怜又无辜的我们,饿着肚子,被困在这里,可是仍然为我们这个恶魔的永恒灵魂祈祷。然后失焦淡出,跳接广告。

这是热门大片中的一场戏,一看就知道能获得艾美奖提名的一场戏。

“死人最大的好处,”冻疮男爵夫人一面把口红再涂上她的口红,一面说:“他们没法改动你的东西。”

但是,要有好故事就得没暖气、挨饿、没早餐,只有脏衣服。也许我们不像拜伦爵士和玛丽·雪莱那样头脑聪明,可是我们能忍受某些辛苦折磨来让我们的故事更卖钱。

魏提尔先生,我们那个老的、已死的怪物。

“今天,”媒人说:“会是非常漫长的一天。”

保安会修女举起一只手来,她的手表在暗暗的走道里闪出绿光。保安会修女晃着手表,让它闪闪发亮,说道:“今天一天会依我说的那么长……”

她对克拉克太太说:“现在告诉我怎么把那些他妈的灯打开。”

失落环节把湿滑的脚踩在地上。

克拉克太太和保安会修女摸索着走进黑暗中,把手按在走廊的墙上,走向舞台前方灰色的鬼火。

魏提尔先生,是我们的新鬼。

就连圣无肠的肚子也咕噜叫了。

美国小姐说,有些女人为了让自己的胃变小,会去喝醋。饿得胃痛的时候真痛的厉害。

“跟我说个故事吧,”大自然说。她点上了一根苹果加肉桂香味、上面还有咬痕的蜡烛。“随便哪个,”她说:“跟我讲一个故事,好让我再也不想吃东西,永远不想……”

否定督察抱紧了她的猫,说道:“一个故事很可能坏了你的胃口,可是柯拉还是会饿。”

美国小姐说:“告诉那只猫,再做一两天,他就够资格当食物了。”她那裹在粉红色弹性纤维布料里的胸部已经显得大了很多。

圣无肠说:“拜托,能不能请哪位让我不要再想着我的肠胃。“他的声音和以前不一样,第一次嘴里没吃东西,声音变得平顺而干净。

臭味浓的像雾一样,谁也不想吸进这臭味。

野蛮公爵走向舞台,走向鬼火四周的那个光圈,说:“在我卖出第一张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我们都在跟着他。然后公爵说:“我是个和名画窃贼正好相反的人……”

这时,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里有太阳升起。

在我们心里,我们全都把这句话记下:和名画窃贼正好相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