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长夜难眠》

文/筏财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024.8.30

01

“奶奶,我去上班了!”

少女清脆灵动的声音在年代有些久的水泥楼里响起。

多年前建造起的小区楼层不高,没有电梯,祝及月从七楼跑下一楼,虽说没晒到太阳,但在外边近四十度的高温冲击下,她热得直皱眉。

直到下楼,看见躺在凉椅上的奶奶后蹙起的眉眼才舒展开,开口打招呼。

“阿月,这么热的天,就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高温将不大的县城整个笼罩,像个蒸笼 一般不透风,热浪翻涌,温度直涨,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起来,闷得人头昏眼花。

为了节省一点电费,尤秀香搬了个凉椅到一楼楼梯口处,蹭隔壁棋牌室时不时吹出来的几股空调。

午睡时间,她闭眼浅寐,正惬意着就听见自己孙女发出的声响,反应过来后立马拿掉遮在脸上的蒲扇,抬起肩膀起身喊道,语气尾音拖长,心疼她孙女顶着个烈日出去上班。

不过老人年纪大了,没有遏制住自己的音量,说出口的话像是一阵滚雷,没震慑到已经走出几步的祝及月,反倒惊得电线杆上的一排排鸟飞走。

鸟儿在天上旋了几圈,最后还是落回原位。

“没事的奶奶,我在店里做事,有空调,很凉快的。”祝及月笑着,不同意。

高考完后她已经在家玩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她多次说过自己想要找个暑假工做,无一例外,每次开口提这件事,都被家里的长辈给否决。

拒绝理由无一例外,都是:“你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孩子去打什么工,上什么班?挣钱的事情有我们大人操心,你只用在家看看书,休息休息,或者和你那些朋友约着出去玩一圈,看你开心,都行。”

怎样都行,就是不允许她去兼职。

无奈之下,祝及月反驳过,“我想赚钱都不行?”

几位长辈:“等你以后毕业了有的是时间去赚钱。”

她无话可说,只好妥协。

直到前几天成绩下来,知道她考得不错后家里的长辈们忙着打电话通知亲朋好友,筹备升学宴,再加上她志愿填完,择校的事情告一段落的缘故,老头和老太太才松口同意她去兼职。

今天是她兼职的第三天,工作还没捂热,她奶奶就想着让她歇菜,祝及月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回答,之后脚步不减地往外走,只留了个后脑勺给尤秀香,不再理。

尤秀香拿着扇子的手顿在空中,嘴微张,没什么话能说出口,只好看着孙女的后脑勺消失在自己眼前。

刚走没多久,祝及月就小小地后悔了一会儿,这天气,实在毒辣,光是走从她家到公交站的这段路程就晒得她额头渗汗。

好在公交车来得及时,没让她在烈阳下被烤成熟虾。

祝及月所上班的地方是一家连锁度假酒店,位置不在最繁华的城区段,而是在江边景区。

她的目的地是这趟公交车的终点站,要坐很久,站完全程估计腿会变软,所以一上车,她就找到空位坐下。

坐到位置上,祝及月握着手机将耳机插上,点进听歌APP放了自己的歌单,随后息屏放下手机。

白皙修长的双手自然垂在膝盖上,有线耳机将手机和她的听觉器官连接起来,把音乐输进她脑中。

坐公交车这么无聊的过程,她只听着歌偏头看向窗外,没有其他动作,也不玩手机,偶尔抬手揉揉自己干涩的眼睛。

就这样维持着这个姿势大概半个小时,直到离下车还有几站时上来位老人,祝及月才有其他动作。

车上已经没有剩余的空位,她站起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老人,扶着老人坐下后她抬手握住垂吊的塑料扶手。

公交车上的人逐渐变多,车厢也拥挤起来,人头攒动,祝及月扫了一圈便抬眸看向车窗外。

明媚的天气,灼热的阳光落在地面,没有形状,对面绿化带上的植物一片生机,看着绿油油的绿化,眼睛得到放松时,她视线范围内闯入一辆墨黑色的车。

车型流畅,从她眼前一晃而过,她来不及多加欣赏,只看清了那辆车前的飞天女神的金色车标。

作为一个刚结束高考的学生,祝及月对豪车了解并不多,但也知道有那个小金人的标志是什么车,反应过来后她眼眸微张,惊讶自己有一天居然在她家这个小县城里见到了这样一辆名贵的车。

也不知道开车的是怎样一位厉害的人,她心里平白无故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只是还没展开联想就很快散去。

公交车缓缓行驶四十分钟后终于到站停下,下车后祝及月才看到和自己一起上班的同事发来的消息,提醒她今天最好早点到,有领导要来检查。

看了眼时间,离她同事发消息已经过去好几分钟,祝及月打字,准备回复告诉对方自己很快就到。

她低头打字,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没发现一辆车缓缓停在她身边。

“你好。”

发完消息往前走时,祝及月被人叫住,她偏头去看,是停在她身边那辆车驾驶位上的人在说话。

祝及月余光触及到车身上挺立的飞天女神标志 ,开始好奇又不明显地打量起眼前的人。

对方年纪不大,但绝对在她之上,一身深蓝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看他打扮,应该是个事业有成的老板,不然怎么会开得起这样名贵的车。

看起来这么体面的一个陌生人跟她打招呼,祝及月当即谨慎起来,语气也绷着,有些紧,指了指自己,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你是在叫我吗?”

体面的人微笑着点头。

“有什么事吗?没事我就先走了,我妈在前面等我。”祝及月想起自己昨天晚上看的当街拐人的社会新闻,匆忙环顾四周一眼发现这条路周围只有她一个人后更是把心提起来,胡乱编了句话应付对方。

体面人还未开口说话,但祝及月听见车内传出一声清晰的轻笑,笑声落在她耳中,犹如火星子,烧得她心慌,一双晶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漆黑的后座车窗,脚小幅度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看,都是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

车内后排,被路绕得头晕的李言诏垂眸小憩,女生带着明显紧张和充满了防备的话语落入他耳中,少女干脆清凉的声音,不娇不柔,是外界燥热的一股清凉,引起他几分注意。

抬眸看去,车外女生的小动作清楚地映在他眼中。

对方像在看人贩子的眼神和蹩脚的借口让他没忍住轻笑出声。

这一笑,又把对方吓了一跳。

“小姐。”怕祝及月真的走掉,驾驶位上的人立马出声,快速解释道:“我们是外地来办事的,第一次来清山县,再加上这里地形太复杂,我们不熟悉路,跟着导航走了几圈绕了很久也没到目的地,所以想问您个路,瑞利假日酒店怎么走?”

原来是问路的,祝及月松了口气,觉得对方这气质和打扮确实也不像是穷凶极恶的坏人,眼里的防备减少,语气变得和缓起来,好心告诉对方,“你走下面那条路,不用过立交桥,这是最近新修好的路,比导航上的那些老路方便多了。”

说完,祝及月怕自己迟到,也不等驾驶位上的人再说话,抬腿就往酒店跑。

好在她穿的是双白色板鞋,舒适的鞋底高度并不影响她跑步的速度 ,没用多久,就跑到了酒店大堂门外。

给她发消息的同事已经换好工作服,和另一位还未换上工作服的同事站在绿化区域附近的角落,两人挽着手低头私语,时不时还抬头看一眼酒店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祝及月平复好自己的呼吸后走上前,沿着她们的视线抬眸,看到一群平时连一面见不到的酒店领导们此时都站在门口,个个姿态恭谨。

“你们在这儿看什么呢?”祝及月敛眸收回视线后开口。

“看热闹啊,我在酒店上班一年多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给祝及月发消息的那位同事开口,伸手将她拉入阵营。

作为一个刚脱离学校的人,祝及月并不适应成年人在工作中能摸鱼一会儿就摸鱼的这一套,虽然心里也好奇大厅外那副大场面迎接的人是谁,但她还是开口拒绝,“我先进去吧,等下要是被领班看见我们三个人都在这里肯定会被骂的。”

“哎呀,就看一小会儿,你别怕,再说,领导们都在大厅那里站着呢,没空管我们。”

祝及月摇摇头,想要松开同事拉着她手臂的手,还没动作,同事先一步把手拿开。

她松了口气,打算离开时听见耳边的小声惊呼,“快看,来了来了。”

被人怂恿,祝及月也抬起头看过去,心里想着就只看一眼,却没想到她这一眼便像看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那人穿着贴合身形的黑色西装,她只看得见对方的后脑勺和挺括的背。

他从车上下来,周围的人都围过去,个个殷切万分,像是准备为这个一身黑西装的男人接风洗尘。

祝及月愣住,她第一次看见排场这般大,大到需要一眼看过去数不过来的人数来接待,又还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隔着数辆名车,她只能远远地看着那个被簇拥着的人。

炎热的天气,只有他一个人是冷冽的,明显地和周围的人划分开来,矜贵,又遥不可及。

祝及月对自己脑子里莫名冒出的想法感到惊讶,那个身形高挺的男子穿着西装,就连脖上的领带也系得工整严谨,怎么看都比他周围的任何一个人都穿得多,但她居然觉得他身上散发出一丝凉意。

她蹙眉,觉得应该是自己脑子短路了,天气太热,晒得她昏头了。

短短几分钟,祝及月晃神的间隙,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度假村一众领导的簇拥下,抬脚缓步离开她的视线范围。

她视线紧紧跟随,在男人身影消失的瞬间不动声色地移开,装作自己什么也没干的样子。

“这个人是谁啊?马总都亲自出来接待了!”

站她左边的同事发出疑问。

马总是度假酒店的总经理,从酒店在清山县建成以来就在此任职。

“你不知道?”祝及月右边的人一脸惊讶道,仿佛不知道那个黑色西装的男人是什么很夸张又亏本的事。

祝及月听见后,心里痒痒的,那个长相出众得像是电视上的明星的人是谁,她也想知道。

即便如此,她面上仍不显露半分神情,只垂眸敛下自己眼里的好奇,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随后,莫名刮起了一阵微风,裹挟着热,席卷过人的耳畔。

热浪掠过祝及月,她裸露的肌肤感受着无形的高温触摸,心理和生理都燥热起来。

她右耳传入声音,对方怕她们听不见似的探头小声透露,“那是京华来的大人物,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