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闻长安有信而来,营帐内的北地军将领全都将目光转了过来,倒让送信的士兵吓了一大跳。
送信士兵见状,举了举手中信封,弱弱地说道:“诸位将军请看,这是长安派人加急送来的文书。”
为首的老将眼珠子转了转,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上前一步将信封抓入手中,问道:“除了这封信可还有其他东西一同送过来?”
送信士兵摇头道:“驿卒只送来这个,且嘱咐小的务必要交到侯爷手上。”
老将见问不出其他东西,便挥了挥手道:“如今你信也送到了,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
送信士兵如蒙大赦,朝着营帐内蒙恬的方向及两边各行了一个军礼后,连忙退出营帐。
信使刚走,年轻武将便发难道:“老将军真是好大的威风,侯爷当面,还敢偕越接过侯爷的书信和越俎代庖替侯爷做主问话,如此尊卑不分,你究竟有没有将侯爷放在眼里?”
老将经历的风雨比起年轻武将不知多了多少,自然不会被年轻武将几句话震到,反而混不吝说道:“年轻人难道不知道信封上是可以下毒的吗?本将正是为侯爷着想才接的信封,懂吗?”
年轻武将不由为之语塞,他活了三十多年,大抵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
老将却没再理他,而是三两下将封口撕开,拿出书信飞快看了一眼,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惊诧之色。
蒙恬见状,脸上浮现恼怒之色,明明年轻武将都提醒过老将了,他竟然还敢当着自己面拆开书信,实在是有点放肆了。
“老将军,那是本侯的书信。”蒙恬咬牙说道。
老将看蒙恬脸色不虞,自知理亏,连忙双手将书信奉上:“侯爷请看。”
蒙恬冷着见接过书信,打开一看:“蒙家两代封侯,一为忠信,一为忠良,足以证明蒙家世代忠良。今闻北地军中有谋逆之人出没,愿忠良侯认真核查,将谋逆之人剪除,方保蒙家门庭不坠,世镇北地,胡亥具。”
蒙恬看完后,便将书信丢在桌案上,脸色阴沉。
老将见状,眼中异色一闪而过,对蒙恬拱手道:“侯爷,依末将看,对方的这封书信表露出来的全是善意,侯爷若是无法做出决定,何不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一番?”
蒙恬冷眼看着老将说道:“书信你也看了,你觉得这是善意?”
老将立刻回道:“末将一个人说了不算,还是说出来大家一起商议吧。”
不等蒙恬阻止,老将转身朝着营帐内其他人说道:“书信乃是胡亥公子写给侯爷的,上面写的清清楚楚,只要侯爷将某些谋逆小人剪除,就不再追究侯爷以往的一些过失。”
说完后,老将死死的盯着年轻武将一派众人,面色不善。
老将一派的人见老将如此表现,结合着书信的内容,立刻就领悟到了这封信的意思,纷纷露出不怀好意的眼神,盯着年轻武将一派。
说白了,胡亥就是告诉蒙恬,把扶苏留下的心腹全部干掉,我就既往不咎,你蒙家照样镇守北地,享尽荣耀。
年轻武将一派自然也听懂了胡亥这封书信想要表达的意思,更是看到了北地军老将们想要表达的意思,具皆暗自提神,一脸戒备的看着老将一派。
营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悄然降临,笼罩着众人。
蒙恬哪里不知老将表露出来的想法,是牺牲掉扶苏公子留下的心腹,以保北地军和蒙家不受影响。
可自认忠良的蒙恬,怎么可能会做这等出卖手下,背叛扶苏的事?哪怕扶苏死了,蒙恬也不愿意去背叛他。
故蒙恬很严肃的开口道:“不必商讨了,本侯是绝不会顺从胡亥这个卑鄙无耻弑兄之徒的。”
此话一出,年轻武将一派脸上露出如释负重的神色,老将一派的脸色却变得难看起来。
老将闻言急了:“侯爷,正所谓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扶苏公子已死,天下终究会是胡亥公子的,侯爷何必为了这几个愣头青,去得罪未来的天下之主呢?”
“如今胡亥公子亲自写信劝告侯爷,只要侯爷顺着他的意思,主动送上这几个人的人头,再安分守己,为国尽忠,胡亥公子身为未来的天下之主,决不会食言而肥。侯爷以及北地军再也不会受到牵连,这笔买卖值啊。”
蒙恬听到这番话,心中对老将的不满积累到了极致,猛的暴喝道:“闭嘴,到底你是主将还是本侯是主将?你不要仗着自己资格老,就想着能公然挑衅本侯。今日本侯将话放在这里,这件事本侯说了算,再有异议者,按违反军令之罪军法处置。”
“全都退下,等候本侯军令。”
老将的脸色极为难看,最后一脸不甘的被同僚拉着离开蒙恬营帐。
年轻武将一派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离开蒙恬营帐后,老将突然对着身边的同僚说道:“此事实在是窝囊,尔等可有兴致去本将那里喝上一杯。”
不得不说,蒙恬这番表现,太让他们失望了。
起先蒙恬贸然支持扶苏,将北地军卷入夺位之争中,就已经让这些武将不满了,可扶苏毕竟是秦皇长子,继位的几率很大,他们也能勉强接受。
如今扶苏已死,蒙恬为了一个死人拒绝胡亥的好意,在他们看来,简直是愚不可及。
故老将一邀请,全都应诺了下来。
众人来到老将营帐坐下后,酒肉刚上,老将就第一个叹息道:“诸位可还记得当年老侯爷带着你我来到北地的场景?当年天下初定,帝国军队损失惨重,陛下只给我们派了三万精兵和十万民夫。”
“在老侯爷带领下,我等苦心经营,训练新兵,征讨胡人,历经多年,方有今日坐拥数十万精锐,纵横北地的北地军。可如今眼看着北地军就要没落,本将我实在心痛啊。”
旁边有人跟着叹息道:“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蒙恬作为主将,一意孤行,丝毫不顾及你我感受,我等纵然身为他的叔辈,照样无可奈何。”
老将紧咬牙道:“可我不甘心啊。”
众人纷纷开口安慰道:“没事的,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糟糕。”
老将闻言,突然眼冒精光道:“没错,事情确实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只是诸位可敢与我一起放手一搏?”
有人惊骇道:“你该不会真的想冒着违抗军令的风险再去劝蒙恬吧,违抗军令可是死罪啊。”
老将摇头:“劝是劝不动了,不过我们可以提前一步,召集部下,将扶苏留下的心腹全部斩杀。如此一来,事已成定局,纵然蒙恬想要一意孤行,也没用了。只是不知诸位可敢与我一同动手?”
老将此话一出,营帐内气氛骤然冷了下来,直到其中一个拍着大腿道:“劳资早就看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不顺眼了,干他丫的。”
老将又把眼光放到其他人身上,有人提议,有人带头,早就觉得不满的老将一派,纷纷响应道:“听老哥的,干他一票。”
老将猛的站起来叫道:“好,你我且先在这安心饮宴,待到半夜再率领心腹部下,将那群年轻人,一网打尽,来,大家一起干一个。”
其他老将连忙举起酒樽,同样喝道:“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