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长生起床下地,拿出了文房用物,但墨汁研好之后迟迟没有下笔,这个折子可不好写,因为牵扯到龙脉,他知道自己绝不会损伤大唐龙脉,但皇上不一定相信他,如果皇上不信任他,就会将龙脉图谱要走,交给其他人来处理。
自己原本的打算是待得为朝廷筹集到足够的军需赈灾粮款,就主动辞去户部尚书一职,以免皇上猜忌自己主政户部,会和张善所统帅的十万大军威胁到皇权。如果皇上将龙脉图谱交给其他人来处理,自己和大头等人就没有了退路,筹集到足够的军需赈灾粮款之后,自己和大头等人将何去何从?
最主要的是除了自己这一行人,他也不放心其他人来处理龙脉和地支,这可是关系到大唐国运气数的大事,对手还是有备而来,势在必得的大量日本武士,交由其他人来办,对方不一定办得好,万一办砸了,将会满盘皆输。
踌躇良久,犹豫多时,长生最终打定主意开始下笔,开篇就是直接请罪,第一项罪名是徇私枉法,倪家经商多年,盈利的同时免不得有不法行为,自己明知倪家存在囤积居奇等不法行为,还私放倪家众人离开长安,不曾秉公执法,大义灭亲。
第二项罪名是罪犯欺君,皇上慧眼如炬,明察秋毫,知道自己心仪张墨,也发现张墨钟意自己,不但驳回了大臣们纳张墨为妃的建议,还不惜背负夺情伦常的骂名,命自己退出龙虎山并下旨赐婚,婚姻乃人生大事,皇上此举恩同再造,不管是自己还是张墨都感念非常,刻骨铭记,但自己承受浩荡皇恩却眷恋道门生活,虽然身在长安却思念龙虎山的故人,未曾消去上清道籍和所受箓品,为自己回归师门留下了退路。
第三项罪名就是滥用刑法,处理济州官吏时未经禀报便斩首了大量地方官员,当时自己想的是宁肯自己背负骂名,也要杀鸡骇猴,尽快肃清吏治,以报皇上知遇之情,赐婚之恩,却忽视了自己此举过于嚣张跋扈,长了自己威风,弱了皇上威严。
请罪的主要目的是向皇上表明自己的态度,皇上太聪明了,他不敢骗皇上,哪怕是善意的欺骗他也不敢,与其自作聪明的撒谎欺骗,倒不如实话实说,让皇上来决断。
与此同时,也借着请罪让皇上知道自己和张墨对他是心存感激的,而且自己是个闲云野鹤,一直想要回龙虎山,与张墨做一对神仙眷侣。什么人最可怕,一无所有的人最可怕,他有张墨,有龙虎山的一干同道,他有牵挂,绝不会造反。
请罪之后就是请示,将龙脉图谱一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皇上,包括自己挂牵武田真弓而前往大理寺探寻,以及武田真弓所说的日本已经派遣了数千武士赶来中土,还有自己制作赝品地图迷惑敌人,以及今晚服部香奈的挑拨离间和索要伊贺光子一事,原原本本,如实奏禀,最后请示皇上是否放走伊贺光子。
请示的第二件事就是占据了申州和舒州等地的李中庸和陈立秋是自己的师兄,自己有心前去劝降,而二人也有心被招安,却因为陈立秋先前刺杀了洪郡王而难得进行,自己深知皇上崇尚孝道仁义,实不该向皇上提出招安二人,但又不忍心眼见二人坐以待毙,请示皇上自己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之所以在折子里提及陈立秋和李中庸,也是当机立断之举,因为皇上肯定知道他与二人的关系,只是不曾点破而已,在这种时候自己不能没有态度,没有态度就是暧昧,暧昧就是不忠,很多事情都是越拖越糟,此事如果继续拖下去,待得新军整训结束,皇上肯定会派遣新军前去平叛。
有些时候也不能怪别人多疑,也要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会令对方起疑,既然没有偷瓜摘枣之心,就不要行瓜田李下之事,没事儿就往瓜田跑,就别怪人家怀疑你想偷瓜,自己不知道主动避嫌,结果被人家怀疑了,错在自己,实属活该。
请示的第三件事情就是自己想要在整顿了吏治,为朝廷筹集到足够的钱粮之后,辞去户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一职,率领大头等人前去阻击日本武士,保护大唐龙脉。
做人得有分寸,别怪人家鸟尽弓藏,鸟尽了,弓就别再居功自傲,上蹿下跳了,该让位就让位,不要功高盖主,自己找个地方藏着去,别对人家构成威胁,人家就不会卸磨杀驴。
这份奏折写了足足一个时辰,便是长生力求意简言赅,篇幅仍然很长,写完之后长生又仔细看了一遍,沉吟良久又加上了几句,只道自己乃山野村夫,淡泊名利,得皇上器重,受皇上大恩,方才暂居朝堂,替皇上清除阉党,替皇上整顿吏治,替皇上赈济民生。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并不想位极人臣,也不想沽名钓誉,更不想以济世救民的世外高人自居,张善说的对,皇上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人性,皇上要的是忠君爱民的臣子,但是当忠君和爱民发生冲突时,这个臣子必须将忠君放在爱民之前,他想向皇上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自己是因为忠君才爱民,而不是因为爱民才忠君。
至于真的到了自忠君和爱民之间进行选择的那天,他究竟会如何选择,怕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必须让皇上认为他会将忠君放在爱民之前。
写好奏折,长生自怀中取出了那份龙脉图谱夹在其中,亲自去叫醒杨开,命其立刻赶往宫中,赶在早朝之前将奏折亲自呈奏皇上。
见长生如此郑重,杨开一刻也不耽搁,穿戴整齐,立刻出发。
送走杨开,长生重回房间,倒头就睡。
他是被差役叫醒的,大头临走之前吩咐差役每天早上过来给他送饭,起来洗漱过后独自吃饭,辰时,杨开回来了。
长生一直在大堂焦急等待,见杨开走近,便起身迎了出去,“皇上有回复没有?”
“有,”杨开自怀中掏出了那份奏折,“皇上是当着我的面看阅折子的,看完之后自上面写了一些话,写的什么我没看。”
长生接过奏折铺展看阅,这份折子正是自己先前书写的,那张地图也原封不动的夹在其中。
自己所奏之事,皇上用朱笔逐一进行了批复,对于自己放走倪家众人的那段话批复的是“倪家待汝甚厚,庇护保全,人之常情。”
对于自己保留了上清道籍那段话的批复是“不忘过往,不负旧人。”
对于自己在济州斩首了大量官员一事的批复是,“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无有不妥。”
对于龙脉图谱和日本人之事,皇上的批复是,“事关国本,重中之重,慎重权衡,全权定夺。”
对于陈立秋和李中庸之事,皇上的批复是,“非惊天之功,难补弥天之祸。”
对于自己在整顿吏治充盈国库之后请辞要职,前去阻击日本武士,保护大唐龙脉一事,皇上没有单独批复,而是自奏折的最后写了一句,“青史留名太平日,龙回大海虎归山。”
待长生满脸喜悦的看完奏折,杨开自一旁说道,“大人,今天早朝皇上下旨,加封你为骠骑大将军。”
听得杨开言语,长生并不意外,骠骑大将军乃是从一品的武官衔,皇上加封他为骠骑大将军有两个用意,一是同意他日后辞去户部尚书和御史大夫,二是为他他日领兵出战早做准备。
长生此时心情大好,随即喊来余一,写下手札加盖官印,让她前往大理寺提出伊贺光子并送到南门外,这是他与服部香奈的约定,答应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哪怕对方是自己的敌人。
待杨开和余一离开,长生小心的收起地图,再度打量揣摩奏折上的朱批,对他所奏之事,皇上大多应准,连陈立秋一事也有了活口,皇上的意思也很明白,陈立秋闯了天大的祸,除非立下天大的功劳,否则无法招安,有活口就好,至少有努力的方向。
长生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皇上对自己的绝对信任,还因为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事实证明千万不要跟身居高位的人耍心机,身居高位的人能够身居高位是有原因的,任何的心机都可能弄巧成拙,直接说实话,剩下的交给对方来决断。
按理说皇上批复过的奏折是不能损毁的,但这份奏折涉及太多秘密,长生不敢保留,仔细看了数遍之后只能近火烧了。
御史台的公务在等待杨开回来的这段时间已经忙完了,长生喊出黑公子,带它出门,准备往户部去。
刚刚走出大门,便看到有人自东面匆匆而来,定睛细看,是太平客栈的伙计,昨天傍晚曾经来过。
来人也看到了长生,快步来到,“大人,宋掌柜请您过去一趟。”
“嗯,你先回去吧。”长生随口说道,他此前曾让宋财留意道家法器和佛门的神通秘籍,宋财派人来请,想必是他先前交代的事情有了眉目
“大人,宋掌柜让您立刻过去。”伙计说道。
听得伙计言语,长生多有意外,“很急吗?”
“看宋掌柜的神情,貌似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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