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动身比较晚,自御史台出发时杨开和余一已经先走了,长生赶到皇宫外时遇到了二人,长生虽然获赏皇宫骑马,却并未骑马进宫,而是将黑公子留在宫外,与二人步行进宫。
此前众人自庆阳诛杀了阉党头子杨复恭,帮助朝廷夺回了庆阳的兵权,长生累功晋升从一品,杨开和余一四人尽数晋升正五品,从五品以上的京官就要每日上朝了,大头是个侏儒,与百官同列有失官体,故此告病不朝,释玄明本就无心为官,加上散漫惯了,也便学着告病,如此一来上朝的只有杨开和余一。
还没去到朝堂,长生就发现苗头不对了,因为各部官员对他的态度又有些疏远,这便说明自己在济州所行之事已经传回了长安,文武百官都认为他这次做的太过分,势必受到朝廷责罚,故此才会刻意保持距离。
对于官场的无情长生早就领教过了,也不以为意,阴沉着脸快步疾行,杨开和余一紧随左右。
到得殿门外稍作等候便有太监宣旨上朝,杨开和余一是五品,站位靠近宫门,而长生乃从一品,按照文东武西的站位,站到了东侧上首第五位。
皇上临朝,百官跪拜,长生特享见君不跪,深揖参见。
为了震慑可能出列弹劾的言官,长生的表情便很是严肃,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自上朝到散朝,竟然没有一个官员出来弹劾参奏,而且在太监宣旨公布工部郎中升任济州刺史时也没有官员出列奏事。
再看皇上表情,也不见异样,杨复恭把持朝政时皇上当了数年的傀儡,早已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很难自其表情上看出什么端倪。
散朝之后,三人匆匆出宫,待得上马远离了皇宫余一方才用疑惑的眼神看向长生。
长生知道她想说什么,在出宫的途中他也想过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此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便出言说道,“我昨天回来就给皇上上了个折子,皇上收到折子之后应该跟那些可能会在早朝上出面弹劾的官员们打过招呼,不让他们参奏弹劾。”
听得长生言语,余一恍然大悟,“皇上对大人真是器重恩宠,信任有加。”
长生笑了笑,没有接话。
见长生笑容之中带有几分苦涩,余一再生疑惑,“大人,我说的不对么?”
长生随口说道,“并不是所有言官都胆小怕事,朝中有不少以忠臣自居的诤臣,皇上不让他们弹劾我,总要给他们一个不弹劾我的理由。”
长生这番话说的有些深奥,余一一时之间未能理解,“眼下吏治腐败不堪,非用非常手段不足以清风正气?”
“你感觉这样的理由能劝得住那些言官吗?”长生缓缓摇头,“他们可不管我为什么大开杀戒,他们只会盯着我违规办案,如果我不曾猜错的话,他们还会参奏我目无王法,胆大包天。”
见余一还没明白长生的意思,杨开自一旁开口说道,“皇上想要劝住那些自以为是的言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眼下正值用人之际,不宜立刻追责。”
听得杨开言语,余一眉头大皱,“倘若真是这般,那飞鸟尽之时,便是良弓藏之日。”
“意料之中的事情。”长生笑了笑。
余一叹气,杨开也叹气。
见二人多有沮丧,长生出言说道,“我们本是江湖武人,并非科举贤才,入朝为官只是因为皇上暂时需要我们,皇上不可能一直需要我们,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也就自由了。”
听长生这般说,二人多有释然,三人骑马向西,穿街过巷。
余一性子比较急,行过两条街,到得僻静处,便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感觉我们何时能得自由?”
长生想了想,出言说道,“朝廷眼下还需要我们做两件事情,一是以非常手段筹措赈灾米粮和军需军饷,二是整顿吏治,重振朝廷威严,做完这两件事情,朝廷也就不需要我们了。”
“新军讨逆不需要咱们接济粮草?”余一追问。
“供给军需是户部的事情,”长生说道,“如果军需军饷一直吃紧,这个户部尚书就是个苦差事,除了我,谁也干不了,谁也不愿干。如果咱们能够筹措到足够的军饷,户部有了足够的银钱,我这个户部尚书也就干到头儿了,他们绝不会让我继续主政户部。”
不止余一没明白长生的意思,此番连杨开也没理解长生的话,长生也没有卖关子吊胃口,直接解惑,“新军共有三支,我是龙虎山出来的人,朝廷肯定会担心我在军需军饷的供给上会侧重张真人统领的新军。”
二人闻言恍然大悟,尽皆点头。
点头过后,余一又问道,“大人,您有什么打算?”
“皇上疑心很重,如果我们筹措银两的速度缓慢,他就会怀疑我想继续主政户部,到得那时,便是我一心为公,没有半点私心,他也会怀疑我和张真人有不臣之心,”长生说道,“我的意思是尽快为朝廷聚财,待得国库充盈,吏治清明,我就得主动请辞,如果到得那时我还不走,等待我的就可能是百官弹劾,秋后算账。另外,你们的身上已经打上了我的烙印,我如果离开朝廷,你们也必须一同离开。”
“这是自然。”余一正色点头。
杨开出言说道,“朝廷封你为太子太师,位极人臣,总不能鸟尽弓藏,自打耳光。”
长生笑道,“从一品的封号有很多,为何不封别的,偏偏敕封太子太师?张善真人为太师,我这个太子太师等同是张善真人的接班人,也只能是张善真人的接班人。”
见二人不曾理解,长生再度解释道,“朝廷永远不会让一家人同时掌控财权和兵权,如果有朝一日张善真人不得继续统兵,朝廷可能会让我接替张真人,但他们不会让我主政户部,保障张真人新军的军需和军饷。”
二人点头过后,杨开开口说道,“张真人肯定希望您能主政户部。”
长生点了点头,“是啊,不过我不主政户部也不是什么坏事,因为倪家远走之时将所有的产业都留给了我,我离开户部之后用倪家的钱财来支持张真人的新军,谁也不能说我假公济私。”
见二人情绪有些低落,长生宽慰道,“这都是以后的事情,短时间内朝廷还离不开咱们,我大致估算了一下,整顿吏治和充盈国库最快也得半年以上,咱们可以趁这段时间提升修为,做些准备,时机一到咱们就离开长安。”
长生说到此处略做停顿,转而继续说道,“我有报国济世之心,我知道你们也有,即便有朝一日我辞去了户部和御史台的职务,我也还是朝廷的一品大员,我们还可以做些对朝廷对百姓有用的事情。”
“大人,您的意思是?”余一手指东南。
“对,”长生笑道,“那鼠妖所说想必不是空穴来风,真到了非走不可的那天,我就带着你们游走四方,寻找那传说中的应天金龙和十二地支去。”
“什么鼠妖?”杨开不明所以。
见杨开一头雾水,余一便意简言赅的将众人途中遇到鼠妖一事说与他知道。
待余一说完,长生说道,“咱们的灵气修为太低,游走九州四方,与那些妖物打交道多有危险,半年之后我也能晋身紫气了,法术我也能研习娴熟。你们也得抓紧时间提升灵气修为,太平客栈里面有不少法器,有空儿我过去仔细挑挑,看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
人最怕找不到方向,听长生这般说余一和杨开心里踏实了许多,甚至有些许期待,正如长生所说,三人都是武人,庙堂之上对于三人来说并不是什么舒心惬意的存在,九州四海,高山大川才是江湖中人该待的地方。
长生两夜没合眼了,多有疲乏,回到御史台之后直接去后院躺卧休息,醒来之时是午后未时,处理完御史台和户部的公务已是日落时分。
赶去济州之前长生就惦记着释玄明了,这家伙最近一段时间算是彻底魔障了,天天往暗香楼跑,去他房间,人又不在。
释玄明是有大宏愿的人,并不是贪恋酒色的酒肉和尚,之所以走进红尘也并不是耐不住空虚和寂寞,而是为了体察世间百态,以便于彻底超脱,修得正果。正所谓要度人,先度己,如果自己都过不了财色这一关,谈何度人。
不过目前来看,释玄明貌似是陷进去了,不能袖手旁观,得过去看看情况,必要的时候得拉这个和尚一把。
余一虽然杀伐果断,却是一心向佛,只要条件允许,每天傍晚都会念经,而且暗香楼那种地方尼姑去也不合适。
杨开生性古板,也不适合带他去那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还是大头机灵,长生便去找大头。
此前长生将倪家产业交给大头管理,长生去到时大头正在房中统计各处产业近些天的盈利情况。
长生三言两语说明情况,大头闻言多有好奇,便收拾好账簿与长生步行出门,去往暗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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