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算怎么帮她?
沈青隐脑袋一热,就应了下来。
可再往深里想,想帮丁香,其实没那么容易。
虽然她操持了不少李家的内务,可手里握住实权的,依旧是老夫人和李奉远。
再者说,她是大房的人,虽然帮了崔少君一个忙,但情分算不得深厚,向她要人,要是被人说上一句“手伸的那么长,管到二房屋内了”也不为过。
但对于帮助丁香,她没想过放弃。
思来想去,为了这场谈判顺利,沈青隐决定再去给崔少君买一包药。
这次出行,她依旧轻装上阵。
初夏的东京并不算闷热,甚至还带着春夜中还未被驱散的乍暖还寒。
帷帽的轻纱让街上的种种都笼罩在一层薄雾之下,沈青隐双手掀开轻纱,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
一年之前,不,甚至一个月之前,她都没想到能独自出两次家门。
倏地,她看到一名坐在茶摊上的男子转过头,目光毫不忌讳地落在她身上,随后那人用手肘怼了一下旁人的人,下巴冲她昂了昂,让旁人一齐来看她。
他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立刻放下轻纱,扭头就走。
她手里提着一包药,还没走多久,狭窄的道路中,映出几个模糊的人影,挡住了她的视线。
汗水的味道隔着面纱传过来,沈青隐忍下捏鼻子的动作,侧身从他们之中走过。
可事与愿违,那几个人好像是故意的一般,只要沈青隐往哪里绕,就有人堵着她,不让她走。
不妙,她遇到登徒子了。
有一只手摸上她的帷帽,好似要把她的帽子掀开,沈青隐忙退后两步,想向后跑,又被人堵住。
“你是哪家的夫人,今个怎么一个人出来了?这大兴朝中,哪有妇人独自出行的道理呀!”
“老大,我上次我在酒楼里看到的一个公子哥,他的衣服就跟这女的差不多,她一定也是个有钱人!”
“刚刚我还看她把脸露出来了,好看的紧哩……我猜可不一定是夫人啊,说不定是哪里的逃妾呢!”
沈青隐听着他们的调戏之言,面上发燥,但心里也有了对策——她自然是知道本朝女子鲜少独自出门,向她这样形影单只的妇人,是极为有可能被一些地痞无赖看上。
霸占了钱财是小事,要是被占了身子,失了清白……
那就是永远无法挽回的事了。
好在沈青隐并不是毫无准备,她手中捏着的油纸包里并不都是给崔少君买的药,她还专门向药铺的掌柜要了一记麻药,只要先假意求饶,再将借着掏钱的功夫将手里的麻药洒向他们,不出一会,就能把他们全都麻垌倒在地。
“各位大哥,行行好,我只是给家里的夫人带药的丫鬟罢了。劳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这里还有些夫人打赏的钱财,各位大哥一并拿了去吧。”
沈青隐低垂着眸子,手刚伸向油纸包,还未将那麻药粉抓牢,就听见一个中气十足的女音由远及近。
“你们嘴巴放干净点!一个个长得獐头鼠目,臭气冲天,还肖想别人家的夫人!”
她一转头,就看到几日未见的师以以手中抱着一个陶土罐,风驰电掣地出现在逼仄的路口。
师以以挡在沈青隐面前,试图护着她一齐离开他们。
领头的男人“啐”了一声:“哪里来的小娘皮,敢跟爷爷我这么说话!”
“老大、老大!这个看着姿色也不错,就是脸黄了点,小的帮你给她点颜色看看!”旁边的小弟不怀好意,又说了几句沈青隐根本没听说过的下流至极的话。
说罢,那只脏兮兮的手还想过来拉开师以以,探到沈青隐身后。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青隐一时不知怎么下手,这麻药她还专门嘱咐掌柜的一定要猛,只要不是戴着面纱之人,绝对也会被麻倒。
“呸,你别过来!”师以以抱着一缸土,拉着沈青隐向后退了一步,凶巴巴地说:“你们要是再过来,我可就不客气了!”
“怎么,就许你们两个走这条路,我们不行?”那几个登徒子不怒反笑,更加得寸进尺起来:“要不跟我们说说,想对我们怎么样呀?我听听看,看看我们受不受得住!”
几声难听的大笑之后,为首的男人又去拽师以以的胳膊,将她们二人强行分开,“有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个女人给你们,老子就要这个戴帽子的。”
“老大等你尝完了,也让哥几个尝尝有点钱家的丫鬟是什么味道呗!”
“你、你们!”师以以自幼跟不少达官贵人,土豪劣绅打过交道,可自从她落难至此,也知道在相辉楼遇到的那些人不过尔尔。
真正的市井之徒,是不会听你说理的。
她们二人的力量自然敌不过这些愚氓混混,挣扎间,沈青隐急中生智,将师以以手中的陶土罐打翻。
破碎的瓦片尖锐无比,这些人整日游手好闲,衣着不整,鞋底一瞬间就被碎瓦片刺穿,沈青隐眼疾手快,又趁着他们在哀嚎中,一脚扫向地上的土堆。
霎时,烟尘四起。
“走!”她一把抓住愣在当场的师以以,带她离开。
“娘的,别让这俩臭娘们跑了!”
尽管双眼含混,还是有人在烟雾中闯了出来,脏兮兮的大手伸向沈青隐。
沈青隐侧身一躲,用上了幼年时和长兄一起骗人的话术:
“这是她的祖奶奶,沾上了你们今晚谁都别想逃!”
被蒙盖了双眼的男人:“啊?!”
师以以:“啊?!!”
趁着他们皆愣住的空隙,沈青隐拽着师以以,成功逃走。
剩下的小道便是师以以擅长的,她带着沈青隐左拐右拐,灵活地穿梭在东京城中那些名不见经传的羊肠小道内,不过一会就把那帮地痞彻底甩开。
二人俱舒出一口气,身子倚靠在石墙边,双手撑着两膝,稍作停留,借以恢复流逝的体力。
“我刚还想去找你,”沈青隐上下打量着师以以,见她虽然一身粗布麻衣,脸色疲色不减,但手脚都干干净净,“你看起来好多了!”
“青隐夫人,我没想到能这么快在能看到你……”师以以用手背抹掉流到下颌的汗水,“刚刚那么多人,好在你反应迅速,不然现在我们可能都要被那贼人……”
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打乱了沈青隐的计划,只不过偶见到自己的恩人,也来不及细想,就想冲上去报这救命之恩。
但沈青隐并没有全盘托出,麻药的事被她永久隐瞒了。
她只是微微一笑:“这自然不是我自己的功劳,我只是一个弱女子,哪能敌得过那么多男人?幸好有你帮我拖延时间,不然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危险不复存在,两个人都休息的差不多了,便开始聊起相对轻松的话题。
“不是我说,青隐夫人,您为什么每次都不带丫鬟出来呢?”
“难不成你真是自己偷偷溜出来的?”师以以看着沈青隐手中的药包,“如果夫人不嫌弃的话,可以让我来帮忙带药,你大可放心,我全身上下都是干净的,绝对不会昧了银子,上次簪子抵的钱我也没拿去挥霍,真的!”
“你多心了,我是自己想出来,难道出来不好吗?”
在师以以的世界中,她生于相辉楼,长于相辉楼,最大的心愿便是有人替她赎身,带她远离纸醉金迷,在一处宅院安稳。
她想当夫人,想被人称为夫人,就算让她一辈子待在宅子中,她也是愿意的呀!
“哪里好,现在世道多乱呀,你再差的衣服,也不知比我们的好上多少倍,你看看刚刚那些人,你才出来几次呀,就遇到了!”
“都说调戏妇女之徒会斩首游街,到最后有几个砍了的?这些男的无非就去府衙内挨几个板子,交点银钱就出来了,夫人您自己久居内宅不知道世道险恶,难不成您的夫君对您、”
“呸,是我说错话了,夫人您别往心里去,千万别——”
“我生什么气呀,”
“走吧,你出来这么久了,你的女儿也该饿了,一起回去看看吧。”
古旧的寺庙中,撞钟的声音响彻整座东京城,城中楼宇如星罗棋布,一阵阵夏风卷起阁楼上的铜铃,与远处的钟声共鸣。
冷面少年站在楼间,指腹轻点着腰间的匕首,不带一丝感情的黑眸眺望远方,轻缓地落到不知名的景致处。
李禅的表情甚少,无人能猜出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遽然间,自他身旁,传出一声与他个性卓然不同的打趣。
十三双手抱腹,笑的不能自已:
“这个大少夫人也太能说谎话了!”
“什么祖奶奶呀,不就是用来修房顶的土灰吗?”
今日他们收到传信,说要让李禅亲自在这里见一位线人,可惜现在线人没等到,却看到了这么有趣的一幕。
他一直以为这位夫人是个温良恭俭、说话好声好气的端庄女子,他见过她几次,见她温温吞吞的模样也心生好感。
打心眼里不想让大人对她做什么。
当然,他笑成那副德行,就差在地上打滚了,他家大人也没给出半点笑颜。
十三自讨了个没趣,只能努力憋住笑,表情精彩的很。
“对了,这么说来,大人昨晚是不是跟那位夫人在一起,还把我赶走了来着!”
不是“滚”,而是赶走。
他十分会用词。
少年狭长的眼睫一敛,转向十三,深邃的眼瞳仿佛淬上了一层寒冰。
十三:“……”
罢了,他们大人,就这样,当他没问。
十三的笑意被打回肚子里,只能默不作声地和李禅一起等待线人。
等到他觉得不会再有任何人来了的时候,他忽然听见他身旁的逐狼大人,用着最残暴凶狠的语气说道:
“她先主动的。”
“现在,我要把沈青隐埋到地里,用她的血肉,养我的花。”
十三:“……”
所以到底那位夫人对你做了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是走一点点剧情的,但有没有感觉青隐的性格越来越活泼了?
但是我要预警,下一章,青隐真的要开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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