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书立说是项激动人心的事业, 其提议者却只有扫盲班的水平, 如果为金主讳, 可以称其为扫盲班优秀学员的水平。提议之后, 金主梁炼师跑去请上门的客人喝了杯茶, 说了几句话。史志远已经在西厢里打着转儿琢磨着怎么干事儿了。
等梁玉送走了客人,再到西厢请史志远回去的时候, 史志远已经有了规划——要房舍、要笔墨纸纸、要库房、除了抄书手, 还得请些道士。
梁玉才想说出了正月才能雇着人干活,听史志远说道士,问道:“要道士做什么?”
史志远不敢小觑她, 小心翼翼地道:“编道藏用道士比用书生顺手。”
“啊?我编个什么道藏?圣人赐的还不够多吗?”
“那炼师的意思是——”
“编故事啊!”梁玉很干脆地说,“我连庄子都没读呢,能编个屁的道藏?编个故事书就得了,啊!还得招几个会画画儿的, 不要复杂的,会画小人儿就行了。”
这下连吕娘子都不明白了:“三娘, 你要编那个做什么?这难登大雅之堂呀。”
“对呀,要那么雅做什么?人都听不懂、看不明白,也不合人的心意,谁搭理你呀?不管怎么说, 我许愿做女道士, 阿娘的病就好了, 这份人情得还给神仙的。我看这些道士, 没一个比老庄更有学问的, 就会天天瞎编!还编得人都不爱听!我就编人爱听的神仙故事,叫老百姓都喜欢,既喜欢,就会慢慢儿的信,这对弘道不是大有好处的吗?我看那些故事虽多,都不如佛家讲的精彩。”
【你行!】吕娘子与旁听的史志远都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天生的本事啊!】
梁玉的嗅觉太灵敏了,哪怕对于传道,她都抓到了最精髓的东西——要想有最广大的影响,就得最简单、让最没有文化的人都感兴趣。
史志远非常满意,心道,找对人了、找对人了,哪怕她只是做个女道士,必也是能开宗立派的女道士!压抑太久的老鼠精激动了起来:“炼师有这样的想法,何不精简教义,开一宗门?”
吕娘子道:“不可!”三娘还有个心头好呢,一直出着家,袁樵怎么办呢?
史志远瞟了她一眼,并不以为意,心道,你懂什么?梁玉却点点头:“不错,不可。”
史志远不敢怠慢,虚心问道:“炼师这是何意?”
“难道我要把天下人都变成道士吗?我又不懂什么道家的学问,差不多得了。大家都不缴税,日子怎么过?太贪心了,到时候得叫朝廷一锅端了。”
她扫盲班高材生水准,史书还没有读到任何剿灭宗教的事迹,却本能地知道,这事儿不能闹大。闹大了对谁都不好,尤其是当僧道有特权的时候。哪怕是为了两教自身,都不该过分的膨胀。
史志远十分佩服,长长一揖:“炼师高明,那就编故事。”
“这就不急啦,先给你置两身行头吧,这么穿着不冷吗?”
史志远这打扮怎么看怎么寒碜,本来长得就寒碜,再破衣烂衫一穿,更不像个人样了。梁玉一声令下,史志远被王福载去东、西两市从头到脚凑了两身装扮,从帽子到鞋子连配佩都齐了。
人靠衣装,史志远原本是只寒碜的老鼠精,换了身行头之后摇身一变,成了只颇有身家的老鼠精,一看就是修成多年很攒了些宝贝有豪华洞府的“老祖宗”。
士为知己者死,史志远没有这个境界,却有一分钱一分货的等价交换的道德情操。梁玉待他不薄,他也就把坑害的心收一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认为坑不到梁玉不如老实跟着混好处的。
梁玉却又不急着问他接下来有何良策了,只说:“年前年后,我恐怕要忙一些,宫里府里都得过去,不大顾得上先生,先生且回自家去,也好好过个舒心的年。趁着年前各处铺子还没关门,好生照料自己的起居。”
史志远心道,不错,我也趁这机会好好享受享受,再好生谋划一下。姓吕的得以常伴炼师左右,这一点我是比不上的,然而我的智谋她也比不上!咱们走着瞧!
史志远又极恭敬地礼拜梁玉,继而提了一个醒:“对付穆士熙还请不要着急,他才被萧司空针对过,一定会警惕的。这个时候动手,圣人也会怀疑。还请缓几个月,圣人不会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再动手。”
梁玉道:“就依先生。”
史志远又一揖,出门登上自己的一乘小车,去两市逛街不题。
却说吕娘子看这个老鼠精走了,抬手在胸口自家顺了好几口气,才说:“三娘,此人不是善类。”
梁玉道:“是啊,太好的人,怎么会干这些事呢?不过他还有用。咱们凭良心说,他的主意不算坏。防着反噬就是了。”
吕娘子微笑:“三娘心里明白就好。除了著书,三娘还打算怎么办?我的意思,跟道箓司那里套套话,选个圣人更信一些的真人。”
“好。”
“穆士熙的文稿我倒有办法弄到,只是要花些钱。”
“只要能办成,钱你随便花。至于笔迹,如果我自己去练,吕师以为如何?”梁玉想过了,虽然事必躬亲那是小家子气,办不成大事。不方便叫别人知道的事,还是亲自动手更安全些。她虽然是个扫盲班高材生水准,学东西还是挺快的,只练一个穆士熙的笔迹,有仨月就差不离了。
“不好,”吕娘子一口否决了,“三娘的精力何其宝贵?用在一个穆士熙的身上,他也配?三娘听我说,我一面买通他的书僮,若是能真的拿到一二他的草稿,又能为你我所用的,那是最好。另一面,我找人扮作商人,拿钱请他写个文章——好些官儿都靠润笔收钱呢。”
梁玉道:“那仿写的人呢?”
吕娘子笑道:“不急,这里可是京城啊,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呢?有至尊富贵,就有至微至贱的,有光明正大的,就有做种种阴私勾当的。伪造文书从来都不是罕见的事情,人要好好挑罢了。”
“好。”
“那三娘要不要告诉我,打算写什么样的故事呢?”
“我琢磨着,因果报应、点化出家之类的故事是讲不过和尚们的,不如换条路走。”
“那是什么?降妖除魔?佛家故事里也有的。”
“我就编一个,少女修仙的故事,怎么样?少年也行。原本是神仙给发配到凡间,然后受欺负,然后拜师学艺,欺负他的人都死了……”
“是都杀死了吧?”吕娘子高兴地插了一句。
“唔,也行,能杀生吗?就算能杀生吧。”
“不不,那人是妖魔转世,斩妖除魔多么有意思?”
“这里头也得夹着些福禄寿禧的报应之类,不然人不爱看的。对了,还有姻缘桃花,长生不老,不不不,长生不老有点假,就灵丹妙药嘛!人都怕死、怕病、爱财爱色……啊!还有子孙绵延。他们修道的方法得简单,绝不能太难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勾勒出一个白龙鱼服最后反杀的痛快故事,就在两人要杀上天庭的时候,阿蛮进来点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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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吕娘子就出门办事了。
史志远昨天逛了半天街,天黑的时候就冷静了下来——我逛的什么街?又要过什么安稳年?富贵险中求,现在难道是安心享受的时候吗?还得去观里跟炼道那儿显本事!
他又来了无尘观。
无尘观里没有最讨厌他的吕娘子,却有一个很讨厌他的老徐。老徐听到拍门的声音就不想把他给放进来,史志远的声音真是太难听了,尖着嗓叫:“老徐!老徐!”老徐捏着鼻子开了门:“你不在家过年,又来做甚?”
“哎哎,有事,自然是有事的。”非常奇怪的,老徐也鄙视他,史志远就不记老徐的仇,反正觉得逗老徐挺有趣。把老徐撩到在抄起顶门棍的时候,史志远跑了。
在老君殿前乖乖上一炷香,跪在蒲团上许个愿:“愿炼师能助我飞黄腾达。”自己扔了签,然后自己解签,得了个吉,顿时心满意足了起来。桂枝守在老君殿,也不赶他,低头念着自己的经——水货观主的这些“徒弟”们比观主自己还努力。
梁玉得到消息到前面来,就看到一个老鼠精捏着根签,笑得极其猥琐,旁边站着她那清秀的小侍女,怎么看怎么违和。史志远听到脚步声,忙袖了那支吉签,拱一拱手:“炼师。”
“不是说事情急不得的吗?编书的事也要等出了正月,先生不趁现在好生休养,以后怕是要不得闲的。”
“忙些好、忙些好,”史志远上前道,“炼师,学生有一件事,还请炼师留意。”
“先生请讲。”梁玉招呼他一个一个蒲团坐着说话。
态度随意又透着点亲切,这让史志远有些招架不住,原本小打小闹的提醒都不说了,直接放了个大烟花:“炼师,圣人爱太子,是因太子是要继承大统,绵延国祚的。但是,一个壮年的太子,是皇帝最大的威胁。”
梁玉道:“壮年的太子?”
“炼师以为只有太子和权臣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威胁?不是的,壮年的太子比柔弱的太子与权臣加在一起都危险,皇帝害怕的事情他不用别人帮忙自己就能干了。虽然这样也不错,但是圣人毕竟不是庸主。”史志远想了一宿了,把桓琚从登基开始干的事捋了一遍,再想想自己少年时曾以辅佐这样的君主为志向,就知道桓琚不好对付。
“这样?”
“是,但是又不能太柔弱,不堪大任也是危险的。”史志远点到即止,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皇帝活到差不多就可以去死了”的嫌疑。
梁玉听完之后也没有诧异的表示,只说:“先生果然是个明白人。”
史志远此时又想要矜持一点,连连说:“过奖过奖。不知炼师新年有何打算?”
“先生有何高见?”
“炼师于著书之余,不妨也设些诗会,点评名士。收他们投的行卷,荐些人材。”
梁玉笑了:“这就难为我了,我连字儿都还认不全呢。”
史志远还想再劝的时候,梁玉说了下句:“缓一缓吧,我还差点火候。”
【也太明白了。】史志远心底叹息,也越发的不敢小瞧这个年纪不到他一半的少女,他打算回去给梁玉做一个量身打造的计划,以显出自己的本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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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火候”少女做起事来并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差火候,在重新挂匾的无尘观里住了三天,她就去宫中看姐姐去了。快过年了,各地官员、朝中显贵、京中贵戚乃至于皇帝跟前挂得上号的僧道,都得进贡。梁家还跟去年一样,差不多的一些金银珠玉而已。梁玉捞了几串数珠、护身符一类带着进宫,权当是她自己准备的。
见了姐姐先给个数珠,梁婕妤捏着问:“你这是哪里弄的?”
让阿蛮她哥哥找几个工匠,车点圆珠子,再跑集市上买点结实的线绳自己串的呗!每串数珠成本价不超过二十文。梁玉却很正经地说:“我自己串的,又对着念了三天的经呢。”
梁婕妤道:“辛苦你了,三天说了一万五千个字,真是太累了。”说完忍不住笑了。妹妹虽然聪明,毕竟学得晚,能背个《道德经》已经不错了。且是妹妹的心意,梁婕妤将数珠套在腕子上。梁玉一看,这木头珠子跟梁婕妤手上的金钏玉镯一比,越发“质朴”,顿时不好意思了起来,伸手要抢。
梁婕妤笑着将手藏到了背后:“我都懂的。出家人就要有个出家人的样子嘛,家里的那一份儿,我都见到啦。”妹妹在宫里给她花了多少钱,她就算没亲眼看着,也知道不是个小数目。
梁玉嗔着推她:“就你懂得多呢。”
跟一个年轻漂亮的姑娘戏笑,哪怕她年纪比自己儿子还小,一想到这是自己的妹妹,梁婕妤仿佛也回到了十八岁。姐妹俩笑闹一阵儿,梁婕妤就说:“这几日朝上无事,三郎也快来了,你就给他这个?”
梁玉一个一个的数着:“对呀。这是你的,这是三郎的,这个是阿鸾的……”算起来亲近的人是人人有份的。
“你……我等三郎来叫他跟你说!”
桓嶷掐着点儿来的,少年又长高了一些,脸颊比上次见的时候又陷下去一点。梁婕妤看了就心疼:“这几天不是不用读书的吗?怎么又瘦了?”桓嶷无奈地道:“阿姨,你天天问这个,哪里看得出来?”
“亲娘就看得出来。”梁婕妤嘀咕一句。
桓嶷只好用目光向梁玉求助,梁玉捏了串念珠给他:“来来来,见者有份。我念过经的。”
桓嶷倒是很开心地带上了,拱拱手:“谢三姨。”
梁玉对梁婕妤道:“怎么样?三郎说谢我了。”
梁婕妤张罗给儿子弄吃的,也不管桓嶷说已经吃过了,梁玉趁她瞎忙的时候问桓嶷:“圣人都干什么呢?”
“阿爹这几天也闲下来了,教我看看奏本。”
“现在还有奏本?”
“先前的,拿回来再读读其中滋味。有正事,也有党争。”
“心情怎么样?”
“三姨好像有事?”桓嶷将梁玉左右打量。
梁玉笑道:“要是圣人心情好呢,我打算带你找他讨个人情。”
梁婕妤把一盘切好的鲜果亲自放到案上,拿小银叉子叉着喂儿子,一面问:“讨什么人情?”
“哎哟,快过年了,贤妃娘娘的亲爹哥哥都还在家里蹲着呢,多不好?”
梁婕妤小银叉子压在儿子舌头上忘了收回来:“啥?”
桓嶷慢慢吐出了叉子,取出帕子来擦了擦嘴:“亏得三姨提醒,我陪三姨去。”
梁婕妤想了一下,说:“不错,是得说句话。我嘴笨,就不去添乱了吧。”
“别呀,”梁玉一把拉起了她,“那不是你结拜的妹妹吗?你怎么能不去呢?圣人忙军国大事已经够累的了,就想要一家和睦,你不得帮他圆了这个心愿吗?”
【废了杜皇后,谁说就只能立凌贤妃的?哪怕不立你,也不能就叫人忘了还有你这号人吧?宠爱是没有的,长得也没贤妃好看,那就修德嘛!】
梁婕妤就被妹妹拉到了桓琚面前,桓琚正在看奏本。这是一年里他难得清闲的时候,也是最有空教导儿子的时候,抽出几本明天准备讲的内容,他在备课。听说这三人结伴来了,桓琚笑道:“梁婕妤也会出门?真是难得,叫进来吧。听听他们都要说什么。”
到了两仪殿,梁玉就规矩了不少,三人礼毕,桓琚笑问:“三姨是稀客,有何贵干?”
梁玉道:“讨个人情,行不行?”
桓琚毫不生气,以他对梁玉的了解,这个人情一定不会过份:“那是什么?”
“您看,快过年了,得叫人过个痛快年,对吧?”
“不错。”
“三郎读书都能歇几天,是吧?”
“嗯。”
“那别人读书,也能歇的,对吧?”
桓琚听懂了,配合她演:“是呀。那要讨什么情?”
“珍珍她爹都读这长日子的书了,让人过个痛快年,成不?”梁玉说着就拉桓嶷的衣袖。
桓嶷道:“阿爹,三姨说的有道理。文武之道,一张一弛。读书明理,本非一朝一夕之功,揠苗助长实非良策。小惩大戒足够了。”
桓琚就希望双方和睦,尤其是希望桓嶷能够有气度,他猜是梁玉提醒了的,但是能接受,这也是个还算可以的表现。桓琚笑道:“那就把妃子母子都请过来吧。”
贤妃也正琢磨着这两天给家里求个情,桓琚一“请”她就到,进了两仪殿就傻眼了——这个日子两仪殿没外臣,桓琚一旦懒得移动,就会叫人过来陪他。太子还好说,梁婕妤算怎么回事儿?
凌贤妃低下头,先给桓琚行礼,声音娇柔而不显造作,梁玉再次感叹,这真是一个能令人舒服的美人。美人身后还跟着一串葫芦,大小四个,两个年长的是公主,两个年幼的是皇子。在公主里,合浦公主行八、安泰公主行九,一个十一岁、一个十岁,都因母亲的关系,早早就与年长的姐姐们一起得到了册封。十二郎、十三郎更是如此,两人早已封王,封户比桓嶷做太子前还要多一些。
互相认完亲、见完礼,梁玉才第一次正式见到了凌贤妃所生的几个孩子。都长得非常好,除了偷窥过的两个男孩儿,女孩子也长得挺美。
桓琚笑指着桓嶷对贤妃道:“三郎为凌庆求情,看在他的面子上,就饶过凌庆这一回。程为一,你去凌家吧。”
“是。”
跑这趟腿未必就要程为一亲自去,但是桓琚给面子,且信得过程为一肯定能把自己的意思说给凌庆听,还是点了他的差。桓琚又对贤妃的四个儿女道:“你们也要谢谢你们的哥哥。”
这话说的……
搁两年前,别说十二郎、十三郎了,合浦公主、安泰公主都瞧不上桓嶷。这个三哥出身不高,母亲地位卑贱,封了王,封户还没有弟弟多,长得也不特别出挑,读书也不特别出色,武艺也不能称雄。就因为排行靠前,就拣了这个大漏!两位公主先不服气了。再说这“求情”,【阿姨早有安排,用得着你打这顺风旗?贪天之功,你也不怕短折?未免太奸诈了!】
桓琚一声令下,她们也听了,毕竟年轻小,还是让桓琚看出了一些端倪。桓琚心中就有些不快,现在不是发作的时候,一发作,不是提醒桓嶷了吗?手足之间的猜忌都是从小事而起的,还是过一时再教训吧。
桓琚装得太自然了,殿上殿下没一个人发现的,都亲亲热热地演姐妹情深给桓琚看。桓琚心道,贤妃和婕妤还是相处得不错的,孩子还小,让贤妃教教就好了。
他根本不知道,贤妃是不可能把两个女儿教到他满意的。他们家的公主,贤惠的犹如凤毛麟角,英武的当推晋国大长公主,打丈夫、殴大臣的事每年都有。就算贤妃想教,女儿能不能学会都是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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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玉卖完好,毫无负担地跟皇帝一家子告别。贤妃是不是更生气了,根本不是她会关心的问题,皇帝满意了就行。凌家?谁管它!
回到无尘观,吕娘子就拿到了一张穆士熙的手稿,脸色非常不好:“拿到了。”
梁玉道:“怎么,很难仿?”
“不,太简单了。”
梁玉接过纸张一看,这笔字还是不错的,反正比她写得好看:“简单?”
“这种字,我写过。”吕娘子黑着脸说,穆士熙的字迹和她前夫非常的像,字如其人,两个人的字在收笔的时候都憋着劲儿。当年新婚,吕娘子虽然看谁都是傻逼,还是用心想与丈夫处好关系的。其中就包括练一练丈夫的字。
吕娘子脸黑成这样,梁玉不再追问,只说:“那省得再花心思找人了。”
“不错,难得还有这点用处。”
吕娘子只消沉了一会儿,又恢复了精神,跟梁玉讨论起故事书,甚至扯过一张纸,就用“穆士熙”的笔迹写起大纲来。梁玉也乐得她不再生气,与她慢慢讲故事,故事都是现编的,梁玉还没什么文采,内容和字迹极不协调。
次日又写,才订完前三回,凌珍珍来了。
梁玉对吕娘子道:“咱们打个赌,她是代父母过来道谢来的。”
吕娘子道:“凌家好大的架子!派个黄毛丫头就想打发了吗?”
其实凌庆自己除了上个谢表之外,还给太子道谢了去。凌珍珍这是自己主动要求来的,凌母也乐得不自降身份,也就答应了。
凌珍珍来却不止是道谢这么简单,先跟梁玉把场面话说了,再拉拉梁玉的袖子:“三娘,我有句话只能对你一个人讲。”
梁玉见她面色急切,也点头同意了,反正论起打架,凌珍珍虽然比她大两岁,个头也略高一点,肯定打不过她。到只剩两个人的时候,凌珍珍握着梁玉的手:“三娘,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了。”
“究竟是什么事儿?咱先说事儿。”
凌珍珍手握得更用力了,目光带了点压迫的威力,低声道:“你能不能帮我传个消息给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