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伯善从云庄回来以后,发现涂夫人和冯十二娘的关系,明显变得亲厚了许多……
尤其是冯十二娘。
方才去村口迎接他们的时候,客气有礼但也有距离,如今同样的有说有笑,但眼睛里的光,变得不一样了,在看到他的时候,也添了一丝说不出的亲切感。
涂伯善嘶一声,“发生什么事了?”
涂夫人嗔他,“与你何干?妇人的事,你少管。”
涂伯善眉峰浅扬一下,露出一抹笑,当真就不再多问了。
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是真的好,涂伯善这样的男人,憨厚但务实,也许不会有什么花言巧语动听的话,但足以让人依靠。
涂夫人是幸运的。
在危急时候,得到了一生的救赎。
冯蕴很是急盼着看阿母留下的札记和信件,但从花溪村去涂家坞堡,便是骑快马一来一去,大抵也要入夜才能赶回来了。
这个时候,村里的大宴已拉开了序幕。
流水席摆出来,就真像流水一般,村人们从各自家里带来了锅碗瓢盆,又主动下厨相帮,就似过节团年一般,整个村子热闹起来,桌凳从院子往外延伸,顺着村道摆下去,一眼望不到头。
涂夫人在坞堡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叹为观止。
“有趣,有趣,当真是有趣得很。”
冯蕴邀请他们夫妇入座主位,像对待长辈一般尊重,很快连她身边的人也都发现了,主子和涂夫人从屋子里出来以后,态度都变了。
于是他们对涂家夫妇,也格外用心起来。
涂夫人欢喜得什么似的,偷偷对涂伯善道:“我突然感觉,我多了个女儿似的,你说阿蕴要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
涂伯善悄悄瞪她一眼。
“不可胡说。”
涂夫人从生完大儿子,就想生个女儿。
可惜,两个小儿子接连坠地,她的女儿梦就碎了。
在看到三儿子小丁丁的时候,还哭了一场。
涂伯善当然知道她很喜欢冯蕴,可冯蕴不是当初的冯蕴了,怎么可以胡乱攀亲?
他的警告,涂夫人看懂了。
挤了挤眉眼,却不肯理会,用口型道:
“以后我就当她是我的女儿。”
人多嘴杂,她还不得机会告诉涂伯善,当初的英凤就是卢三娘子,是冯蕴的亲娘,只一个人偷偷得意着。
涂伯善拿她无奈,拍拍她的手背。
“等回家后,我再努力努力。”
涂夫人沉下脸,“你敢,谁要跟你生?”
涂伯善扬起眉梢,轻哼。
夫妻俩小声咬耳朵的时候,冯蕴起身去了流水席上,跟前来的村民们说话,回来的时候,看到席上还缺了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阿楼。
“世子呢?没去请?”
阿楼愕然一下,摇头。
长门宴请全村,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主子没有交代,他忙前忙后,也就忘了。
谁会想到,恨不得把饭堂修在长门的淳于世子,会缺席宴席?
他道:“那小人,去请?”
冯蕴点点头,示意他去,然后坐下来和涂伯善夫妻寒暄。
提到淳于焰,涂夫人很是遗憾。
横竖左右也没有旁人,她便不见外的笑道:
“当初知晓世子心意,又不知雍怀王为人,我还想寻思过撮合你俩……”
涂伯善咳嗽。
一声不够,又咳一声。
“上菜了,吃菜,吃菜吧。”
涂夫人看他一眼,又凑近冯蕴,压了压声音。
“这么久不见,原以为世子早已歇了心思,谁成想,他跑到你家旁边盖房子了,这痴情种啊……”
涂伯善:“咳咳咳,夫人,吃菜。”
冯蕴微微勾唇,淡淡道:“夫人误会了。世子的心思不在我,而是另有他人……”
“另有他人?”
别人相信,涂夫人可是不信的。
“不可能。”
“当真。”冯蕴笑道:“他的心上人,在我庄子里。只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梦,世子啊,还须努力呢。”
“咳!”又一声咳嗽。
不是涂伯善传来的,而是姗姗来迟的淳于世子。
他单手负在身后,修长挺拔的身形,比阿楼高出半个头,往那里一站,很是卓尔不群。
周围人纷纷向世子请安。
涂伯善夫妻也站起来,拱手行礼,互相问安。
冯蕴保持着笑容,双手作揖。
“世子请入席。”
淳于焰:“不请自来,让涂堡主见笑了。”
冯蕴看了阿楼一眼。
阿楼无辜地比画一下,没有出声。
他原是想去请来着,可刚走出门就看到淳于焰过来,还请什么?
冯蕴笑道:“都是邻里乡亲,说一声便是,请来请去,礼多生疏。”
淳于焰瞥她一眼,哼笑不语。
本是生气来的,可冯十二说话就是顺耳得很,一句话就被她顺了毛……
他左右看看,“裴兄不在府上?”
冯蕴道:“大王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世子找他有事?”
淳于焰道:“无事,他不回来更好。”
冯蕴:“……”
两个人说话这工夫,涂夫人已和涂伯善交换了好几个眼神,见他们突然沉默,赶紧拿起筷子,打破僵局。
“来,吃菜吃菜。让我来尝尝这道清蒸鸭片……”
菜一入口,她眼睛一亮。
再次,赞不绝口。
涂伯善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知道夫人会夸,所以不足为奇。
可当他也尝一口鸭片,这才知道,涂夫人的表情不是无脑夸赞,更不夸张。
“饕餮大餐,唇齿留香。美味,着实美味。”
冯蕴得了夸,也很开心。
“堡主和夫人喜欢,回头我便让人把菜谱抄写出来,带回坞堡去,往后想吃就方便了。”
涂夫人眨个眼,“许是要花溪水土,才能做出这样的美食呢?”
冯蕴想起她说要在花溪置地的事情,笑着应道:
“那夫人往后要常到花溪小住。”
涂夫人双眼一亮,“必来,我必来。”
几个人说着话,外面时不时传来吆喝和欢笑的声音。
流水席越发热闹起来……
恰在这时,葛广匆匆来报。
“娘子,传令兵来了,说是给娘子送东西的。”
冯蕴顿了一下,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众目睽睽中,传令兵从长长的流水席捧着长长的匣子而入,但他带来的不是命令,而是裴獗给冯蕴的衣物。
不是女儿身穿的那些,而是王府长史的官服。
她这个封官来得太急,朝廷也没有女子的服饰,定做花了一些时间,这时才到。
与衣裳同时到的,还有小印,配饰,整整一套,引来场上众人的好奇。
“从来只见过官老爷,没见过官老娘……不知冯娘子穿上长史服,是何模样。”
“是啊是啊,何时出过女官?又何人见过女官是何模样?”
“要是娘子穿上,定然威风。”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看娘子穿一次,就好了。”
众人眼里都流露出期待。
冯蕴想到自己这个没有王府的王府长史,平常大概也是用不着官服的,一时开心,便满足了众人的好奇。
“等我去换上,给你们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