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张应方的目的

叶安忽然笑了,看着眼前的张应方他甚至觉得对方幼稚到可怜,真正的政治博弈上哪来的什么背叛一说?

相反,成王败寇才是常态,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本国利益,所有东西都必须往后靠,这才是政治的本来面目。

长叹一声,叶安带着几分怜悯的看向张应方道:“话可不能乱说,我还把刀兵甲胄卖给辽朝,大理国,交趾国呢!为何国朝不提,单说卖给侬智高?就因为侬智高造反了,所以我便是资敌?那街面上用我河西所产菜刀杀人的,是不是我河西也为共犯?!”

被叶安偷换概念后的逻辑输出灌了一脑袋,张应方理清思路反击道:“叶侯说笑,你与河西大政府明知侬智高会起事,还在事前售卖刀兵甲胄,强弓硬弩予他,这如何不能说是资敌之举?!”

叶安哈哈大笑道:“又是个欲加之罪,侬智高向来与交趾不和,交趾国王甚至杀了他父亲,我怎知晓他拿了我河西的武器装备不时去寻交趾国报仇,反而进攻大宋,攻打邕州?若他打的不是邕州而是交趾国,天使还会来寻我的麻烦吗?”

这话让张应方破了大防,脸色难看道:“如此说来叶侯不打算向国朝交代什么?”

“当然没有,我倒是有一问,还请天使解惑!”叶安端起茶水缓缓道:“你说侬智高为何要造大宋的反呢?”

内里隐情张应方当然知晓,冷着脸道:“卑鄙小人,反复无常,畏威而不怀德!”

叶安笑了笑,两人关于河西与侬智高之间的贸易一事算是无疾而终。

但他并没有立刻结束这场会谈,而是指了指门外:“我觉得大宋可能也需要我河西的刀兵甲胄,军中器械,不如使者看一看?”

张应方的脸色变得铁青,不是他觉得叶安在羞辱他,而是他明白自己不看不行。

此次出使河西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来自中枢的文书中明确告诉他,此行目的就是要研判河西之军武器械,包括刀兵,甲胄,弩箭,簇矢,战马,箱车等等诸如此类。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在接到中枢的命令后他便知晓,自己这趟出使河西根本不可能对叶安以及河西有半点伤害,甚至还要为国朝的军用付出一定代价。

接到中枢的命令后他便知道自己已经输了,大宋也输了,只不过输的还不算难看和彻底,而自己必须从河西带回一些能帮助国朝的东西。

所以张应方很快调整心态,放弃幻想,文质彬彬却事无巨细的深入到河西的军工业中,考察所有能接触到的武器。

其实中枢最希望得到的还是河西的火器,尤其是火炮那种堪称天威的火器,可惜河西不可能把火炮卖给大宋,否则多少钱国朝都愿意出。

但即便是知道不可能,他还是想最后一试,于是转头看向叶安缓缓开口道:“天下军武以河西最利,河西军武以火器为最,不知叶侯可否售卖……”

“当然可以,只要价钱合适,售卖火器又有何不可?”

没想到叶安居然松口了,这让准备好被拒绝的张方应一时没缓过神来,愣了半天在叶安不满的干咳声中才急急开口:“不知叶侯作价几何?!”

叶安笑了笑,拉着他的胳膊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当然是按市价出售,就看国朝需要多少了!”

张应方的身体微微颤抖,他没想到叶安居然如此痛快,还没坐地起价……

大政府院子里的杏花已经开放,满眼的粉白粉白的煞是可爱。

两人也在这充满淡雅香味的院子中登上马车,张应方本以为叶安是在拖延时间,甚至是在敷衍他,可没想到马车真的抵达河西的军工厂外。

这里是整个河西戒备最森严的地方,虽然是在宁夏城中,但宁夏城根本没有城墙,只有一道象征意义上的城墙横亘在原本西夏王城的旧址上,算是一道模糊的内外城界限。

但河西的军工厂却如同内城中的一座小城,不光面积广阔,城墙高大,甚至用山石所构筑,并且还驻扎有重兵。

看着门口蒙着苫布的高大拒马,以及城墙上伸出的黑洞洞炮口,张应方不自觉的只觉得口唇发干,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而接下来叶安亲自下车在门口进行登记,就连他这个河西的“主人”也不能例外,也让张应方看到了河西的规矩和制度。

在大宋他也属于有识之士,自然明白这是叶安在故意营造出来的规矩,用这种规矩来淡化特权,稳定河西,使得河西有着属于自成一套且不可动摇的基本!

他羡慕,但知道羡慕不来,大宋与河西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制度,几无改变的可能。

每次来到河西他都觉得不舒坦,这里河西百姓看他的眼神让他不舒坦,不是充满敌意,而是那种平淡到寻常人一样的神采让他难以接受。

在大宋,他一身官服,出外之后所见之人无不退避三舍,甚至是躬身于道旁,而在河西,瞧见他的人仿佛没瞧见他身上的这身官服,眼神中只有好奇而全无尊重。

进入城堡一般的军工厂,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各种河西火器,而是另一道门,一道门就是一个关卡,每一道门都如一重山般给他强烈的压迫感。

在穿过三道门之后,张应方才见到一座座被栅栏隔开的厂房,以及高大的水泥建筑。

现在的河西已经出现了太多的水泥建筑,他已经习惯了,可看着眼前高大到有些不像话的水泥建筑,他还是从下到上仰着脑袋的去看最高处。

上面是一面高高飘扬的红色旗帜,鲜红如血,猎猎作响。

此时清脆的铜铃声也在一间间厂房中响起,继而是一群又一群的工人从厂房中三三两两的出来。

叶安耸了耸肩:“到点了,去食堂吃饭吧!别说我招待不周,若是出去再进来,还需登记走流程,太麻烦。”

张应方却从善如流,点头应下:“悉听尊便。”

叶安笑了笑,掏出怀中的河西交钞便走向食堂,宽大的食堂很明亮,干净的玻璃被镶嵌在木质的框架上,五月的宁夏城正是不冷不热的时候,窗户也被推开。

从玻璃中看到自己倒影的张应方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玻璃,这种在大宋贵如黄金一般的东西,在河西却被如此随意的镶嵌在木框上当窗户用。

虽然知道河西富庶,可没想到富庶的令人不敢想象,难怪有人说河西的路面都是黄金铺设的。

简单的三菜一汤却让张应方吃的酣畅淋漓,没办法,就算是他寻常不屑去吃的豚肉也能被这里的厨子做出珍馐美馔的味道来。

至于已经吃惯了红烧肉的叶安则把目标放在了家常小炒上,端着一碗白米饭吃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