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寨的失败再次引起了宋廷的恐慌,这种恐慌是看得见的,文臣武将无不被赵祯发怒的模样给吓到,大宋的官家一夜之间便憔悴如斯,实是少见的。阑
作为帝王他应该永远保持淡定和威严,只不过两次失败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粉饰,赵祯一句:“西北糜烂,竟一战不如一战!何其怖也?!”让文武百官为之惶恐。
但谁都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李元昊就是要不断南侵逼迫国朝承认西夏的地位,而朝廷也不肯能退让。
赵祯想要的反攻还没开始,李元昊的入侵便给了大宋上下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延州一战才过去多久?
李元昊非但不收敛些,居然还敢卷土重来,战争之后必须休养生息,这在汉家王朝看来是理所当然,可在游牧民族那里却恰恰相反。
战争对于他们来说是收获的集结,是财富的象征,是家中添置器物的采购,在他们眼中只有给牛羊马匹贴膘的时候才是真正该休息的时候,就算如此,为了活的更好一些,他们也会在这时候集结起来去劫掠。
就在朝堂上下惊惧李元昊再次南下时,赵祯却突然罢朝了……
罢朝的原因叶安是第一个知道的,因为不是陈彤告诉他,而是身为皇后的曹婉一时间请他入宫,官家唯一的皇子病了,并且宫中御医束手无策。阑
叶安不明白连宫中御医都没有办法瞧的病症,为何自己能够医治,或者说是在曹婉的眼中自己能够医治。
尚药奉御丞孙兆可谓是闻名宫中内外的圣手,尤其是在伤寒一块,有着惊人的造诣,反正叶安知晓东京城中一位豪商家中小儿得了风寒,寻访东京名医无人能治,到了他孙兆手中不出三日便药到病除。
可看着眼前双目紧闭,牙关紧咬的孩子,他孙兆居然如同鹌鹑一样只知道撅着个腚,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至于边上的曹婉更是如同自己的肉被割掉一般,抱着孩子垂泪,继而便用阴冷如刀的目光看向孙兆道:“还不合药?等着赐死吗?!”
孙兆再次哆嗦了一下,只能低声道:“回禀圣人,以臣下之见,皇子恐为风寒之症,只需辅以驱寒之阳药即可……”
“风寒之症?!每次都是风寒之症!合药至今为何从不见好?!知晓为何今日乃本宫召见而官家未至吗?因官家对你们这些士大夫网开一面,而本宫是大宋的后宫之主,眼中只有吾儿性命,对你们绝不留情!”
叶安站在宫门外迈出的一条腿在空中,想了想还是该收回来,就算是对朝堂同僚的尊重,也不该这时候去看人家的丢脸,何况暴怒中的皇后很可能让自己这个池鱼被殃及。阑
站在景福宫门口的陈彤都快哭出来了,他觉得也只有叶安能够拯救大宋的这位皇子,官家寻常再怎么不待见他,再怎么说他,可这位毕竟是当初救下过曹玮,并在军中被传的神乎其神的精通雌黄之术。
叶安盯着身边的陈彤看了好一会,直将他看的两股战战才道:“你小子一项是个老实的人,就算不是脑袋灵光的那种,也不曾坑人,你告诉我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害人了?”
陈彤脑袋嗡的一下,无奈的看向叶安道:“侯爷,奴婢怎生能害您呢?是圣人口谕,圣人下旨召见啊!”
叶安长叹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如果换做陈琳或是蓝继宗在,入宫之前就会将大概事宜悄无声息的告诉自己,而自己也能寻个借口推脱过去,哪怕在路上因牛车车轴断裂而“摔伤”也不会进宫来趟这趟浑水!
陈彤在宫中伺候多年,岂能不知其中利害?在叶安跨进殿中的一瞬间他便低声道:“奴婢求您了,只要保下小皇子性命,奴婢愿意做任何事!”
叶安翻了个白眼……老赵家有什么好的,让这些宦官一个接一个肝脑涂地的去报答,蓝继宗是这样,陈琳是这样,陈彤也是这样。
最后只能进入殿中,说实话他根本不想面对曹婉。阑
孙兆用同情的眼光看向叶安,眼神中甚至还有些许感激,在他看来叶安这是在救他与水火之中,给天家看病,尤其是给皇子看病,所有的步骤都要符合规矩,就算是有些不同的地方也要被忽略不计,以症状为主,而在他看来皇子的症状就是风寒。
叶安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人们当作药到病除的神医的,之前因曹玮的外伤救下他一命纯粹是他运气好,箭矢只是埋在了他深厚的皮下脂肪中而并非穿透。
至于军中的那些雌黄之术完全就是后世的杀毒消炎的基本操作,战场上大多是外伤,只要做到这两条,死亡率必然是下降的。
更可笑的是还真的有人相信自己是星君转世的,并且自己这个“星君”身份会随着他们的需要而不断转变,有人说侯府的饭食好吃,于是便立刻有人说自己是东厨司命转世的,自己可不是灶王爷,否则过年的时候也不会给灶台上放上蜂蜜了……
床榻之上,刚刚年满三岁的皇子赵昕身上盖着厚被子,小脸通红的在床上双目紧闭,这显然是高热,至于是不是风寒那就是另说了。
高热的症状可能是多种疾病导致,甚至是吃坏东西胃部发炎也会导致高热。
这就是人的一种本能生理反应,而孙兆那种名满东京城的医生不可能不知道,他之所以小心谨慎不敢随便施为,乃是担心自己的小命。阑
对症下药永远都是没错的,就算症状没有减轻或是缓解,但只要是针对症状那就没有用药失误这个说法,并且在诊断上也不会出现问题。
毕竟高热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风寒之症,孙兆这么做完全没问题,就算赵昕病死了,也不能指摘他的不是。
叶安终于知道为何大宋的皇子在宋真宗之后便越来越少了,不是当下的医疗条件不行,而是政治环境!
天家对皇嗣越是重视,御医们便越是不敢逾越,所有的行为都在医书上早已出现的条条款款中进行,而无论是什么样的名医在这时都抛弃了数十年的临床经验,变成束手束脚的蹩脚医生,最终形成了恶性循环。
曹婉已没了主心骨,官家今日故意离开,为的就是让御医们任意施展,而自己的存在就是给他们施压,让他们竭尽所能,可孙兆的表现还是让他失望了。
眼瞧着叶安在床榻前跪坐,小心的掀开被角将手伸进去,曹婉不知为何心中竟安定许多。
叶安抬头看向她道:“请问圣人,皇子昨日可曾惊厥过?”阑
曹婉连连点头:“昨夜惊厥过,起来用了静心安神的汤药便好了些,今日又高热不退,惊厥数次,又召孙兆等人入宫……”
叶安看着眼前比叶麟小不了几岁的孩子,突然有些不忍心,若按常理赵祯是没有子嗣的,自己也完全可以按照历史的发展对此事不管不问,可当他面对眼前的孩子时,竟发早已在沙场上练就的铁石心肠却怎么也硬不起来。
赵昕的脸很好看,有点像赵祯,但更多的还是像他的母亲苗氏,只不过眉宇之中多了些老赵家的中正平和,或者说是优柔寡断。
千万句推辞的话到了嘴边还是说不出来,盯着赵昕的小脸看了一会,见他又开始惊厥抽搐了,叶安便知道自己躲不掉,还是要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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